英武的唐太宗親手締造了一個強大的帝國,可是他親手精心培養的繼承人卻令他大失所望。昔日追隨他打天下的寒士們,也不具備擔負起匡扶李唐的力量。隨著保守派大臣占據主動,年幼的李治被推向前台。無奈之下,唐太宗改立李治為太子,正可謂“聰明一世,懵懂一時。”


    唐太宗即位不久,立長子李承乾為皇子,時年八歲。為了培養李承乾,唐太宗可謂煞費苦心,不遺餘力。李世民首先選擇年高望重的李綱為太子少師。李綱的教育內容大體上以儒家君臣父子之道為主,師教嚴肅。“每談論發言,皆辭色慷慨,有不可奪之誌。”當時年幼的承乾未嚐“不聳然禮敬。”唐太宗對承乾虛心接受師教,最初是滿意的。然而,承乾生於深宮大內之中,長於婦人之手,成人以後缺乏乃父那樣弓刀躍馬,千裏馳騁,接觸民間,目睹社會動亂、民生疾苦的閱曆,故而目光短淺、識不及遠。”及長,好聲色,漫遊無度,然懼太宗知之,不敢見其跡。每臨朝視事,必言忠孝之道,退朝後,便與群小廨下。而且承乾想方設法閉拒宮城的進諫規勸。當唐太宗發現了承乾的某些劣跡後,並沒有放棄對他的期望與培養。


    貞觀五年六月,太子少師李綱病逝,唐太宗把教育太子的重任委之於左右庶子於誌寧、李百藥的肩上。李百藥針對承乾頗為留心典籍及愛好嬉戲的特點,寫了一篇《讚道賦》,以古來儲君成敗之事來諷諫承乾。唐太宗對此十分賞識,然而李承乾依然故我,於誌寧、李百藥隻好灰心離職。


    唐太宗考慮到李承乾雖有過失,然而仍有可塑的希望,認為隻要有名師的指點,總可匡正果實。於是又無色了中書侍郎杜正倫為太子右庶子。杜正倫曾為秦府文學館學士,貞觀初以不畏觸犯逆鱗而聞名朝野,唐太宗起用杜正倫的用意在於“太子生長深宮,百姓艱難,耳目所未涉,能無驕逸乎!卿等不可不極諫。”設身處地為承乾著想的用心可謂良苦。這時,承乾腳上患病,不能朝謁,失去了太宗對他教誡、監督的直接機會。於是群小之輩乘虛而入,引誘這個“好聲色”的太子走上了“奢縱日甚”的浪蕩歪道。對於杜正倫的規諫,他全不理睬。杜正倫因而采取了從正麵誘導的方針,著力彌補承乾“不聞愛賢好善”的缺陷。但是屢次開到都沒有奏效,最後隻得彈出底牌,想用乃父的私囑來威懾他,冀其震懼,改過自新。但承乾作表奏聞,太宗難堪,隻得遷怒與杜正倫,貶為州官,以示懲罰。經此一波三折之後,唐太宗還未完全失去對承乾的希望,又選定當代宿儒孔穎達為太子右庶子,以匡其失。孔穎達堅守諫職,“每犯顏進諫”,麵折承乾。承乾的乳母認為措辭過重,孔穎達不為所脅,反而“諫諍愈切”,並借撰《孝經義疏》之機,“因文見義,愈廣規諫之道。”太宗聞訊後,深為嘉納,賜孔穎達帛百匹、黃金十斤。可是承乾還是無動於衷,唐太宗隻得另尋名師。貞觀十二年,遷孔穎達為國子祭酒,遂命著名諫臣張玄素為太子右庶子。


    麵對太子不肖的現實,唐太宗一直沒有放棄李承乾,但他的心情卻時而有所動搖。這也難怪,因為皇儲的問題曆來都是封建皇帝德的政治難題。大約從貞觀十年起,唐太宗開始表露過廢立太子之意,這給子嗣和大臣們留下了廣闊的想象和行動空間。其中,最有競爭力的當屬魏王泰及其僚屬。


    李泰是長孫皇後的次子,是承乾的胞弟,貞觀十年,徙封魏王。李泰幼時聰敏絕倫,稍長善作詩文,成人後愛好經籍、輿地之學,深得太宗歡心,由此得寵。李泰的得寵與承乾的失寵大體上是同時發生、交互消長的。而唐太宗對麗台也是有意心許,並對之偏袒。貞觀十年二月,唐太宗“以泰好文學,禮接士大夫,特命於其府別置文學館,聽自引召學士。”李泰手下文人心領神會太宗的默示,便由司馬蘇帽出麵,“勸泰延賓客著書,如古賢王。”於是,李泰奏請撰著《括地誌》,物色著作郎曉得眼等四人撰寫。由於唐太宗的大力支持,經費充裕、待遇優厚。“士又文學者多與,而貴遊子弟更相因籍,門若市然,”這位李泰奪嫡打響了第一炮。


    貞觀十四年正月,唐太宗臨幸魏王泰宅邸,赦免雍州牧長安縣囚徒死刑以下罪犯,免延康裏當年租賦,賜泰輔料及同裏老人各有差等,這是一種特殊的恩寵。四年前,李泰生母長孫皇後身患重病,承乾建議赦免囚徒以祈求福慶,唐太宗沒有照辦。此時此刻,唐太宗卻為愛子特別開恩。他的這種做法已經逾越了禮製,但他卻不以為然。


    唐太宗對魏王的寵愛是很明顯的,但他無法在嫡子繼承製與自己的心意之間作出割舍。然而,自貞觀十年至貞觀十六年以來,從唐太宗對魏王泰有意偏袒並著力扶持他的實際行動上來看,唐太宗是有意讓魏王泰再合適的機會到來時成為儲君的。武德九年六月四日,唐太宗親手射殺了自己的大哥李建成,在血泊中登上太子之位。兩個月後,唐太宗即位。貞觀元年,唐太宗依定製立長子李承乾為太子。當時,太宗諸子還小,他也不可能仔細考察每個皇子的德行。然而,隨著諸子成人並有了自身的巨大勢力後,矛盾衝突隨之顯現了出來。武德年間的故事似乎在一定程度上重演。


    自武德六年以來,在李建成的主持下,秦王李世民開始被逐次削奪統兵權。此時,東宮周圍也漸漸聚集了一批謀臣猛將,東宮借太子之位開始對秦王府形成彈壓之勢。當時年輕氣盛而性格剛烈的秦王自然不願看到這種情況,因此常懷戒備之心並伺機反抗。在楊文幹事變後,李世民開始認識到,父王始終是堅決挺立建成的,因此他把怨恨之心有太子建成擴大到了父王,這也大概是權力使然吧!後來的玄武門事變是一次十足的政治大冒險,但李世民僥幸成功了。失勢的李淵無奈地退位,轉由李世民執政。然而,李世民的怨恨之心並沒有因此而消除,他依然把流血衝突歸咎於父王的有意偏袒,並頗為自負地認為大哥李建成不具備儲君應有的德行卻枉居其位。誠然,勝利者是沒有錯誤的,隻是唐太宗心裏始終找不到平衡。即位以後的唐太宗就很少去看望退位的父王,這被很多人看作是“不孝”。可是,極為自尊的唐太宗又怎麽肯向父王認錯,他又缺乏“掘地見母”的兩全條件,因此父子二人的心結久久無法釋懷。


    十多年後,唐太宗開始麵臨當初與父王近似的抉擇,立長還是立賢?他似乎開始理解父王當年的心情:依製——隻能立長!可是他又不願意看到才華橫溢的魏王受到東宮的壓製,因為魏王有他自己年輕時的影子。那麽,怎麽理順這二者之間的關係呢?或許這是一個未解之謎。糟糕的事情還在玄武門事變上,自己的這種流血政治會不會成為兒子們效仿的對象?這樣,他就更有理由寵愛並嗬護魏王,以防止因為怨恨再次發生流血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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