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房子不再抖動過後,李大問旁邊那個山羊胡子:“你這套禁魔陣還挺管用。”


    那山羊胡子畢竟塗了四麵牆,還不帶喘氣的,這會兒額頭上浮現了些許汗跡,聲音有些氣喘:“沒用過,第一次用。感覺還不如你的紙人手藝。”


    李大:“我天天練,你第一次,略顯生疏很正常。”


    兩人說完以後,他朝圭明伸了伸手:“過來,到我這邊來,怕不怕?”


    圭明走過去,搖了搖頭。


    李大讓圭明坐在他的手邊:“見過魔沒有?”就那種想要拿來哄孩子開心的語氣。


    圭明又搖了搖頭,李大就吭哧吭哧的笑:“想不想見?”


    圭明猛點頭,兩眼發亮的望著。


    李大看他是真的不怕,笑得更開懷了:“那就讓你見見。”手裏的煙杆子就在紙房子上頭點了點,紙房子立刻就燃起了黑火,消失不見,露出一個黑色的小人,一腳踩在先前管他的木盒子上頭,此時正抬起頭看著他們。


    這就是魔嗎?


    圭明目不轉睛地望著,李大還說:“被關太久,有點傻了,你可以試著跟他說話。”


    那小人就一副很猖狂地語氣:“你才傻了,就是你們放了老子?那禿驢呢?關了我數百年,老子要找他好好算這筆帳。”


    其他人就一臉冷漠地望著他。


    本來圭明還覺得李大說話太過分,這時候也忍不住一臉憐愛地看著這小人。


    感覺確實智商不大行的樣子。


    “你們怎麽不說話,人間過了幾百年,以前那些凡人見到老子都嚇得屁滾尿流……”小人的目光從圭明身上挪開,沒有看李大,落在張老師身上:“嗬,難得修得九尾身的妖狐,勉強能跟本魔說上幾句話……”


    張老師就露出一副標準的狐狸笑容,藏在鏡片後的眼睛微微眯起,讓圭明忍不住對這個小人充滿同情。


    小人從張老師身上撇開視線,又落在項伐舟他們兩個身上頭:“一個身懷正氣的活僵,一個泰山石出身的山魈……有點意思。”他說著又望向曾警官他們,終於忍不住道:“你們就是人間數百年後的邪魔?怎麽連一個帶煞氣的都沒有?莫不是正道那群偽君子的走狗?”


    其他人繼續冷漠地望著他。


    圭明實在同情這傻子,啊不是,這魔,就出聲道:“那個……時代變了,現在不是以前了,大家不分正邪。”


    那小人就真的信了:“怎麽可能!?我不相信!”聲音有點不能接受,發出那種很大聲地刺耳尖叫,接著又調過頭看向圭明,又恢複成一臉囂張的模樣:“你這凡人,當真是不怕死,竟敢在我麵前胡說八道,你莫不是這些邪魔送給我的祭品?”


    圭明:“??”


    圭明也一臉冷漠地:“我救不了你,你自求多福吧。”


    李大拿著煙杆,似笑非笑地在圭明肩膀上拍了拍:“沒事,他現在渾身的力量都被陣法禁住了,傷不著你,你想怎麽弄他都行。”


    圭明覺得這魔就是個傻憨憨,還很吵,特別是他剛剛還叫他祭品,圭明就不怎麽喜歡他,他都可以預料到這魔以後落在張老師手中的下場,肯定不大美妙。


    那小人終於望向李大,結果望了兩眼又撇過頭去:“沒想到數百年後的人間竟然出了這麽厲害的人魔,看來那禿驢定是不在了,否則不會放任爾等如此自在。”說著聲音竟滄桑落寞起來。


    看的還怪可憐的。


    圭明同情心再次忍不住發作:“你也不必那麽難過。”


    小人再次忍不住跳腳,發出刺耳的大叫聲:“胡說八道!誰難過了!誰難過了!?你這個凡人真是不懂禮數,小小一凡人,群魔環伺,不僅不害怕,還敢插嘴!再者說了,本魔的事,輪得到你說話嗎?”


    圭明覺得這東西就是欠收拾,他把手腕上的鈴鐺往桌上一亮:“看,這是什麽?”


    小人震驚地:“你怎麽有那禿驢的鎮魔鈴!?”


    然後就瞳孔地震地望向圭明:“莫非你是……”


    “我不是。”圭明摸著手腕上的鈴鐺,故意說道:“我不是什麽轉世,你不用多想。”


    小人:“不可能,鎮魔鈴是那禿驢的本命法寶,平常人等是不能控製……”


    圭明就繼續不動聲色地套話:“我也沒控製它啊……”他拿著鈴鐺換來換去:“這不就是個普通的鈴鐺嗎?什麽鎮魔鈴,時代變了,現在不講你們原先那一套了。”


    小人完全不能接受:“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你怎麽能待上它?鎮魔鈴就算主人身隕,也不是阿貓阿狗都能戴上的,你一定跟那禿驢有關係!”


    圭明一本正經地:“你不知道,現在是末法時代,也許它在你原先那個時代確實很強,但是現在也隻是一個普通地鈴鐺而已。”他拿著鈴鐺在小人麵前晃:“你看,它離你這麽近,都沒有任何反應。”


    小人:“……”他直接傻了。


    圭明繼續道:“而且啊,隨著末法時代的來臨,好多以前很厲害的東西都已經逐漸銷聲匿跡了,像你這種在以前很厲害的,在現在也不行了,如果我們不把你救出來,你就會不知不覺地,就像這個沒有任何反應的鎮魔鈴一樣,徹底的消失無蹤。”


    小人真的被他給嚇唬住了,許久沒有說話。


    圭明唉聲歎氣:“畢竟是最後一隻魔,就這麽滅絕了有些可惜了,我們現在已經實現全方麵地規範性管理,大家修煉都是要限時限量的,畢竟天地間可供爾等修煉的靈氣越來越少,為了活下去,大家隻能不斷地磨練自身的實力,挖掘自身的潛力,在吸收靈氣方麵則廣開源,開發出多種能使用吸收的渠道,也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邪魔也開始做好事的原因。


    你看,現在都不分正邪了,因為隻要能夠活下去,正不正,邪不邪的,都不重要了。”


    小人怔怔地望著圭明,腿一軟啪嘰一聲倒下了:“如今人間竟以淪落至如此境地了嗎?”


    他說:“本來人間清氣與濁氣互相平等,但是隨著修煉者越來越多,導致清氣被借去太多,於是濁氣倒卷,使得戰爭四起,倫理敗壞,清氣與濁氣失衡,多餘的濁氣化作魔物,入侵人間,修煉者為了保護人間,與魔物相鬥,最後魔滅了,修煉者也死了一大批,屍體化作清氣,濁氣與清氣平衡,人間再次恢複太平。”


    “我自出生起,就知道世間罪魁禍首,一切皆因那些所謂的名門正道而起,如若不是他們為了自身修煉,借去太多清氣,清氣與濁氣也不會失衡,可笑他們解決自己造下的禍端,殺了幾個魔物,就迷惑了那些不知好歹的凡人,享受凡人的供奉與愛戴,卻不知他們才是造就一切的罪魁。


    我恨那些偽君子,我也恨那些無知愚蠢的凡人,我更恨這世間道理,凡人能享受安平一生,身老病死,喜怒哀樂,無人對他們喊打喊殺,反倒有人為了庇護他們生活的一切犧牲自己。”


    “那些奪走世間清氣的修士更是逍遙自在,既能享有長生,又能享受世間的所有愛戴,無論天道如何懲罰,都有人趨之若鶩,隻因為榮華富貴,盡在手中。”


    “隻有魔,從出生的那一刻就既定著死去,我們就是天道為了平衡世間清氣濁氣,為了消滅一部分修道者的工具,我們被凡人喊打喊殺,被凡人厭惡,從出生開始就未曾享受片刻安寧,就算殺光這世間所有修道者,凡人,憑自身能力屹立在世間頂端,天道也不容你。”


    他望向圭明:“我與那禿驢鬥法,我問他,你說我罪有應得,那你可知我罪從何起?你要還世間的一個公道,那誰又還我一個公道?他人的公道,我為何要讓,我又憑什麽要讓?誰不想著活?難道就我該死嗎?”


    圭明持著鈴鐺望著他,那一刻,小人仿佛再次看到了那個禿驢,他也是這麽手持著鈴鐺,雙手合十,說一聲阿彌陀佛,聽他這麽一番長篇大論,反倒說道:“貧僧還施主一個公道。”


    魔聽著哈哈哈大笑,隻覺得這禿驢可笑至極,卻又忍不住性質勃勃的問:“你又如何還我公道?”


    “貧僧法術不及施主,本就未曾做過生還的打算。”麵前的僧人,眉目微垂,看起來很是麵善,再加上嘴角微微含笑,一副溫柔可親的模樣:“既然施主有這般不甘,貧僧倒有一個辦法,施主怨天尤人,恨這世間萬物都能自得其樂,偏偏卻不給你一條活路,那貧僧這裏有一條活路,不知施主願不願意?”


    “你這禿驢真是有趣,你是來降我,還是要來勸我?”


    “降本就有勸的意思,貧僧有一法寶,可以隔絕世間一切,不知施主是否耐得住寂寞?也許當下,施主不得不死,以還世間太平,可如果幾百年後呢?施主不妨入我這法寶,騙過天道,隻等幾百年後,再求生路?”


    魔隱隱有些心動了:“……還可這般作為?”


    這隻魔確實單純好騙,這禿驢又是難得沒有一來就跟他喊打喊殺的,還跟他確實提供了一個行之有效的辦法。


    於是他就真的信了禿驢的鬼話。


    可是再蠢的魔,再被關了幾百年,也逐漸回過味來。


    什麽再求生路,那禿驢就是騙他自己入翁吧!偏偏他還真的信了!?


    魔越想越氣,越氣又越想,隻等著出去後要好好的找那禿驢算賬,但是真等著出來後,聽著這乳臭未幹的凡人小子拿著那已淪落成凡品的鎮魔鈴在他麵前侃侃而談。


    他心裏不覺解氣,反倒滿是悲涼。


    然後就聽到——


    “這還不簡單,不就是想要公道嗎,我給你還不成嗎!”


    圭明滿臉同情地看著他道,這家夥真的太慘了。


    魔:“……”


    這臭小子肯定是那禿驢的轉世!


    說得話一樣的戳心,又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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