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關者們一時獲取到這麽多線索,有一些消化不良,在懷疑李芳就是那個“內鬼”的同時,對於劉右人其實也並不是沒有懷疑的。


    “你是偷聽村民談話知道我們當中有‘內鬼’,那先前跟你一起失蹤的那人又是怎麽知道的呢?你兩先前一起消失,現在一個活一個死,就算‘內鬼’是真的,我們又怎麽知道你是不是知道自己暴露,故意露出一部分線索洗脫自己的懷疑?”


    張代目不轉睛的盯著劉右人,不錯過他臉上的一絲一毫。


    “……你是說王三?他已經……”劉右人神情有些震驚,接著轉為落寞,苦笑道:“沒想到,沒想到最終還是逃不過……”


    實在是看不出虛假,如果這一切都是演技,那麽這人的演技也太好了一些。


    劉右人歎了口氣:“事到如今,我也不瞞你們,自從進村子不久,我們就察覺到村子裏有古怪之處,沒打算按照那npc的話去土屋,想先去別的地方尋找線索,由於一時沒有頭緒,我和王三打算分頭行動……”


    他歎了口氣:“其實在約定時間,王三沒有出現的時候,我就已經暗暗察覺到不妙了,如果不出我預料,他應該是不小心撞見了那個‘內鬼’……”


    他憤憤的捶了下地:“怎麽就這麽寸呢!”


    張代:“你知道他去的地方是哪裏嗎?”


    劉右人:“他說……”他一副陷入回憶的模樣,目光呆滯:“他去……南邊瞧瞧,他運氣一向不錯……對了,村民說得那個儀式……就在南邊!”


    ——


    張代等人決定去南邊找找,最後一個人留下來看守劉右人。


    那人本來也不想去,覺得待在土屋要安全一些,他看了眼劉右人,也沒有想跟人搭話的意思。


    劉右人垂眸在計算時間,他在等一個時機——一個適合的時機。


    “咯咯咯——”一隻母雞從院子旁路過,旁邊坐著的人看了一眼,嘀咕道:“哪來的雞?”


    劉右人:“那個——”他歉疚的抬起頭:“能不能給我再來點水……我實在是太渴了。”


    那人看了劉右人一眼,見他嘴唇確實又有些幹,就說:“你先等等。”他起身朝外走去。


    一直在旁邊等待著的李芳悄悄的鑽進屋子裏,準備帶劉右人走,然而她上手的時候發現有些不對勁——這不像是活人的體溫。


    她抬起頭,劉右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神情煥散的靠在牆邊,對她沒有任何反應,她小心翼翼的探出手去——


    然後猛地抽了回來。


    他死了!


    什麽時候?!


    不對!李芳立刻意識到這是一個陷阱!她再想逃走,但是已經晚了,屋外已經傳來腳步聲,李芳知道自己避免不了暴露,硬著頭皮跳出窗外,與正要往這邊走的張代等人碰了個正著,張代等人觸不及防,接著怒吼一聲:“李芳!!”


    李芳掉頭就跑!


    張代欲要追趕的步伐一頓,喊了一聲:“不好!”他叫其他人先去追,轉頭就往木屋走去,看到還在井水邊打水的人,氣得口不擇言:“你他媽的怎麽在這兒!不是叫你看好人,人呢!?”


    那好不容易抬到一半的水桶被這麽一嚇,繩索一鬆,迅速往下劃去,發出一聲悶響。


    張代見問不出什麽,急忙衝進木屋,見劉右人躺倒在地麵,人事不省的模樣,心裏頭就咯噔一下,伸手過去拍打了一下:“喂!你怎麽……醒醒?”他慌裏慌張的伸手去探劉右人的鼻息,大叫一聲“啊!——”,猛地往後倒退。


    劉右人死了。


    屋外打水的那個人這時候要進來,被張代一通臭罵:“看看你做得什麽事!人死了!”


    他說完沒再看這人一眼,氣衝衝的往屋外走去,心裏頭隻有兩個字重複的喊著——李芳李芳李芳!


    本來想進來的人聽到又死人了,將要邁進去的步伐遲疑不定的收了回來,被張代這麽一劈頭蓋臉的,頓時就有些說不上來的鬱悶,見張代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喂!——你上哪兒去?!”


    張代沒理他。


    這人探頭看著劉右人倒在地上,嘴裏“噫——”了一聲,又縮回了頭,在留下來,還是跟在張代後頭猶豫了一瞬,決定還是跟著張代。


    所有人走後,原本熱熱鬧鬧的屋子再次清靜下來,屋簷角落裏的蜘蛛慢騰騰的滾著獵物,躺在地麵上的劉右人就這麽翻身又坐了起來,嘴裏“嘖”了一聲。


    “到現在都沒人察覺到屍體的不對勁,這些闖關者……唉,真的是一代不如一代。”


    他慢悠悠的往屋外走去,伸了個懶腰,屋外栓子懷裏抱著老母雞,靜靜的望著他。


    劉右人剛剛還悠閑的步伐停滯了下來,他暗含警惕,但臉上已經掛上了諂媚的笑容,小心翼翼道:“栓子叔,我……還行吧?沒給你們耽誤事吧?”


    栓子緩緩道:“……小先生還惦記著你,問了我好幾遍。”言下之意,就是看在小先生的份上,我不會再對你做什麽了。


    劉右人身上的警惕落下去了一點,此時此刻,他內心也不由得有些複雜起來——


    “……小先生是個好人。”


    但是,這樣的環境下,好人不長命。


    事實上,劉右人不能理解,為什麽這些凶殘的村民,會把一個孩子養得這麽的淳樸善良。


    栓子跟他並排走著,看出劉右人臉上的疑惑:“你沒見過老先生吧?”


    劉右人露出些許茫然的神色。


    栓子:“老先生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好人……”他沒有再解釋許多,也許是覺得沒必要,反倒是反問劉右人:“以後有機會你會見麵的,在你眼裏好人就是軟弱,善良好欺嗎?”


    劉右人被他問得一愣。


    栓子就說:“你們這些人,還是一如既往的可笑。我們這兒有個典故——


    一位普世眾生的和尚,平日裏連隻螞蟻都不願意踩踏,日日垂淚,人問他你為什麽哭,他說我今天吃飯的時候,看著盤中的一盤菜,想到它們長得如此茁壯,卻被人摘下來,用熱油澆淋,經過種種酷刑,還要進我的五髒六腑,經五穀輪回,我就不由為之而落淚。


    其他人就笑,說你這和尚真的是太心慈了,你不吃自然會有人吃。然後那和尚就一邊吃一邊哭,大家都當笑話看。


    日子一天天過去,當鬼子扛著槍闖進我們的村莊,燒毀我們的房屋,屠戮我們的百姓,有人向鬼子搖首乞憐,有人跪下來苦苦哀求,有人上交所有財富妄圖留下一條性命,人們都以為這位和尚隻能默默垂淚的時候,他挽起袖子,拿起一把一米來長的大砍刀,衝進人堆裏,把鬼子砍了個落花流水。”


    “有人問他:和尚,你連一隻螞蟻都不敢踩,現在你怎麽敢殺人了呢?


    和尚笑笑道:我隻為這天下眾生,為無辜者性命,為何遭受這許多不公的世道而落淚,我的善心從不會向持刀向我者發,我的眼淚從不為畜生而流。今日各位父老鄉親,我先去矣!記住,今日,我是笑著走!哈!哈!哈!”


    “說完,他真的就大笑三聲,然後雙手合十跪坐在地麵上,沒有再醒過來,臉上還帶著笑。人們都說這位和尚圓寂了,得道了,要任十八羅漢位列仙班,但我們都知道,和尚隻是力竭而亡。”


    劉右人久久沒有說話。


    栓子見他停住腳步,回頭問他:“你說是心慈者持刀可怕,還是卑劣小人持刀可怕?”


    劉右人想了想道:“我原先以為是後者更可怕,因為卑劣小人持刀更狠更絕,但是現在才明白,那隻是掩飾自己內心的怯弱的一種表現。”


    栓子就一邊摸著雞頭一邊輕描淡寫的:“那你還算是有點救。”


    劉右人小心翼翼地湊過去:“那您打算什麽時候告訴小先生真相?”


    栓子瞬間就暴躁起來:“他還是個孩子,要知道個什麽真相!”


    他還那麽小,像小苗剛剛探出的那一點嫩尖兒,像春天剛剛伸展出來的小花苞,那麽嫩,那麽小,哪裏能經得起風吹雨打?


    圭明遠遠聽到栓子的聲音,不顧村民的阻攔,從院子裏走出來:“什麽孩子?什麽像?”


    他以為是說“小鬼”:“小鬼怎麽了?”滿臉狐疑:“你們瞞著小鬼什麽東西了?”


    栓子:“……”


    劉右人走過來:“小先生,您怎麽出來了,外頭風大,要是傷著身體了怎麽辦?”


    圭明受不了他這麽肉麻兮兮的模樣,強耐住胳膊上直冒的雞皮疙瘩:“……我看他們都走了,就,就出來看看……”然後關心起進展:“怎麽樣?他們沒起疑吧?”


    劉右人朝他比了個拇指。


    圭明強耐住內心的興奮,畢竟是第一次謀劃,當時已經考慮到各種出狀況的情況,沒想到會進行得如此順利,心裏不由得有些興奮過頭,到底還是個年輕人,有些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他微微咳嗽一聲,掩飾道:“……還,還不到最後的時候,他們雖然已經開始內杠,但是還沒有動手,沒到兩敗俱傷的時候,我們還不能輕易露麵,以免傷到自己。”在圭明眼裏,闖關者們是一群餓狼,而他和他的村民都是一群小綿羊。


    他臉上的表情,多了一絲冷漠:“這個時候,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等到最後,留兩個活口打探消息,我想知道副本外的世界是怎樣的。”


    劉右人抬起頭,詫異的看了圭明一眼,忽然有些明白了栓子的話,想到此,他不由得轉頭看向栓子,就發現栓子臉上流露出一絲“痛心”的神色。


    劉右人:“???”


    你是不是哪裏不對勁?!


    ——


    李芳慌不擇路的朝著山林裏跑去,身後的那幾個人跟狗似的,緊咬著她不放,她這會兒瘋狂的複盤,她一定是被算計了,是了,張代自己就是內鬼,他怎麽可能願意讓劉右人活下來,他遲早要滅口,在這之前,他就已經挑好了一個替罪羊。


    他知道她一定特別想要從劉右人嘴裏挖出證據來證明自己的清白,所以故意留一個空檔,給她接觸劉右人的機會。


    劉右人在這之前就喝過一次水,那水說不定就被下了料!李芳越想越是這麽一回事,但是現在她已經到了有嘴說不清的地步了,迎接她的隻有兩個選擇——束手就擒,殊死反抗。


    她選擇了後者。


    李芳在進到副本前,是一名吸毒犯,有一天有人遞給她一個信封,裏麵有一顆珠子,還有一張紙條——你不是想找到你姐姐嗎?


    李芳以為是哪個惡作劇,她拿起那枚珠子,放在手裏把玩,她有一個姐姐沒錯,但她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她的姐姐,她的姐姐是個精神不穩定的瘋子,她兩兩看兩相厭,直到有一天,她的姐姐消失不見了。在她的世界裏,這件事實在是挑不起水花,在罪惡都市,遍布各種罪惡滿盈的罪犯,消失個個把人實在不離奇。


    但是她不知道為什麽,偏偏就有些固執的想要找到她姐姐消失的原因。


    是死是活,給個準信行不行,不要到時候突然再冒出來膈應她了。她捏著珠子這麽想到。


    然後——


    她就進到這個副本裏了。


    身為罪惡都市的市民,她敏銳的察覺到這群跟她一起的同時出現在此處的人,都不是什麽好鳥。每個人手上都有人命,隻有一個人……李芳的目光定格在一個與其他人格格不入的少年人身上。


    他活不下來的。原本靠近的步伐遲疑了下來,她想:沒必要靠近一個將死的人。


    果然,才剛開始沒多久,這個少年就“失蹤”了,沒有人覺得他能活下來。


    李芳伸手把頭發紮起來,捏了一把土在臉上,目光冷漠的掃在那些試圖找到她人的闖關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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