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用一個俗語來形容林淮蘇,大概是藝高人膽大。


    天剛擦亮,林淮蘇就帶著江釋宸大搖大擺地下樓,甚至開的還是昨天從幾個綁匪那裏順來的車,滿城市跑,直接把原主銀行卡裏最後的錢全部榨幹了。


    負責跟蹤的人跟到一半,才發現自己跟丟。


    而擠在地鐵早高峰裏的兩人順利地到達了醫院,沒有絲毫波瀾曲折。


    “別動。”好不容易出了站口,林淮蘇立刻把江釋宸給拉到了一旁,伸手把那被撞歪了的下巴給扶正了。


    他換了好幾樣材料才給江釋宸做了易容,但也是因為材料不同,並不太穩固,再加上那堪比修羅地獄的海市早高峰,直接就把假體給撞歪了。


    原本驚豔的五官被捏製的假麵覆蓋後,變得平凡且陌生,林淮蘇甚至替江釋宸換了骨相,再熟悉的人見了也隻會當他是陌生的人。


    這易容術說著玄乎,其實和現代的特效化妝有幾分相似,並不像小說裏講的那樣一整張皮貼在臉上,而是分區塊貼上去的,隻是沒有毛孔,經不得仔細觀察。


    “如果要做一張完全貼合實際皮膚的,也不是不可以,但是短時間內沒有足夠的材料,是做不了的。”


    一個小時前。


    百貨大樓的隔間內,林淮蘇迅速地將易容的材料調製好,就往林淮蘇臉上糊去,隨後休整骨相,等材料一幹,顏色就和膚色融合了,這種材料會一直保持這種類似皮膚的質感,並且韌性好、十分貼合,不會因為使用者表情而變形,也不會顯得不自然。隻是需要每天重新調製,不可能隨時撕下來又貼上去。


    兩人易容換臉後,紛紛換了身衣服,隨著人群離開了衛生間,果然,他們正大光明地從監視著他們的人身邊擦肩而過,那人都沒發現。


    “追殺我遇到得多了,還從來沒人捉到過我。”林淮蘇將臉上的疤遮掉後,略微顯得有點嬰兒肥,說話的時候像是嘟著嘴一樣,反倒顯出幾分可愛。


    隻是這樣的可愛在抵達醫院後就卸去了,還得用口罩遮掩臉上的疤。沒有人喜歡隨時暴露在別人打量的目光下。


    兩人順利地回到病房,進去一看,還挺熱鬧。原來是老李頭的兒子帶著朋友來看他了,順帶來找林淮蘇一起去下棋。


    “小林來了啊,快過來快過來。”老李頭招呼著。那邊一群人立刻看向了林淮蘇,眼睛裏帶著審視和打量,“咦,這位是?”


    “我朋友,蘇江。”林淮蘇介紹道。


    江釋宸木愣愣地點了點頭,避開視線看向別處,一點也沒有和人打招呼的傾向。


    “他比較認生,搞寫作的。”


    眾人一聽,連忙打了個哈哈,把這事兒揭過去了,畢竟他們的目標是林淮蘇,也不好得罪林淮蘇的朋友。


    “小林出去坐坐?”老李頭介紹道,“這是我老朋友,趙誌傳,聽說你棋藝好,專門過來找你討教討教。”


    “討教談不上,切磋交流還是可以的。”林淮蘇將手裏的大包小包放到床上,江釋宸自覺地就替他收進了櫃子裏。


    畢竟裏麵裝著的除了換洗衣物,還有今早買的易容材料以及其他藥材。


    “那咱們下樓去小院兒裏坐著下棋?”趙誌傳提議道。


    “嗯。對了,小林。”老李頭把一套新的病服拿給了林淮蘇,“今天早上你不在,護工就幫你把病號服拿去洗了,你先穿著這套用吧,也是新的。”


    “好。”四月的天還比較涼爽,林淮蘇直接把病號服套在了外麵,然後發現這身衣服好像大了兩號,袖子又寬又長,於是抖了抖手臂,順手將一截袖腳卷起來,卻感受到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不過挽個袖子而已,有什麽事兒嗎?


    “走吧走吧,樓下的棋盤都擺好了。”老李頭催促道,“對了,小蘇要一起嗎?”


    林淮蘇:“嗯?”


    他反應了下:“李老叫他小江就是,走吧,一起。”


    江釋宸點了點頭。


    說起來這名字,還是在過來的路上臨時起的。因為換了張臉,也不能再叫江釋宸了,為此二人還討論了一下。


    江家這一輩兒是“釋”字輩,但“釋”是個罕見姓氏,不方便掩人耳目。因此決定讓江釋宸的易名隨母親姓蘇。


    而姓蘇名釋的話……好像又和某個曆史上的詩人撞讀音了。


    “蘇江或者江蘇,你選一個。”林淮蘇也是個懶得取名字的人,隨便就幫江釋宸定下來了。


    江釋宸:“……蘇江吧。”


    叫這個名字唯一的好處就是,因為林淮蘇的名字裏也有個蘇字,別人就隻能喊他小江了,也不會出現叫他的時候反應不過來的狀況。


    林淮蘇覺得這個名字他起得絕妙無比。


    對此小江同學保持沉默。


    今天太陽不錯,雖然室外比較冷,沐浴在陽光下還是比較暖和的。


    樓下果然已經擺好了棋盤,另外幾個棋友正下著,見他們下來便讓出了棋盤。說起來這兩副圍棋還是老李頭捐的,手感不錯,就是棋子太新了,拿起來反而沒那麽順手。


    猜子後,林淮蘇執黑先行。兩人都沒有讓子,不過這位的圍棋水平的確還行,分明比老李頭年輕許多,棋路卻格外老辣。


    但也就還行的水準。


    對於林淮蘇來說,圍棋最大的樂趣就是排兵布陣,他不喜歡被定式誆得太死,也正因如此,他的棋路複雜又難以捉摸,總能把人打得自亂陣腳。


    他下得高興了,端起旁邊的茶杯上小酌一口,愜意的靠回了椅子上。這病號服也不知道是誰的,過寬的袖子容易掃到棋子,但林淮蘇本就有穿廣袖下棋的習慣,落子時擋袖子擋得自然無比。


    跟這趙誌傳一起來的幾個,視線卻一直落在林淮蘇身上,還時不時低聲討論幾句,也不知道是在說棋還是說人。


    趙誌傳中盤認輸,反倒整個人樂嗬嗬的:“李老師跟我說你的時候,我還以為誇張了,真是後生可畏啊。”


    林淮蘇嗬嗬一聲,沒接茬。若真要算輩分,這群人都得喊他祖宗。


    “對了,小林,我聽李老師說,你要和經紀公司解約了?”趙誌傳也不說廢話,直接切入正題,“你看看,如果沒別的公司邀請,來我的公司怎麽樣。”


    “放心,你要是答應了,關於你之前的交接問題,我們公司的法務會出麵幫忙處理。”


    “下家倒是沒有。”林淮蘇將口罩摘下來,“不過我這張臉,你們確定要簽?”


    原本不提林淮蘇臉上疤的事情,就是害怕他介意,趙誌傳萬萬沒想到,林淮蘇竟然會主動把這事兒提出來。


    “是這樣的,我們公司現下想翻拍一部電影,裏麵有一個角色,我覺得非常適合你。”趙誌傳也並無遮掩,“這個角色在原著中就是以蒙麵示人的,因此不必擔心你臉上的疤痕。如果你願意,在拍攝完成之後,公司可以報銷全部治療費用。”


    林淮蘇聽不懂這些,轉眼看向了江釋宸,然而對於娛樂圈的事情,江釋宸也是兩眼一抹黑,不過畢竟他作為現代人的經驗豐富些,便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巧的是林淮蘇竟然能看懂他的意思:“此事我還需考慮一下。”


    “小林,放心吧,老李我來替他做擔保,你現在那個經紀公司可要不得,喪良心!小陳是我一手帶起來的,信得過,要是他敢虧待你,我絕對會替你做主!”老李頭出來遊說到,“而且這部電影……說來慚愧,本來一開始是我想拍的,奈何這身子……唉!也不知道我這把老骨頭能不能等到電影上映。”


    老李頭平日裏對林淮蘇還不錯,這時候賣慘,倒不會令人反感,隻是該戳穿還是要戳穿的,也算相互開個玩笑:“隻是有點痰濕脾虛而已,休養兩天就活蹦亂跳了,沒什麽好擔心的。”


    林淮蘇沒想到他隨口一說,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或驚訝或疑惑地看向他。


    “什麽、什麽痰濕脾虛?”李導演忽然有些激動,他爹這病可有好多年了,各種檢測都做遍了,依舊差不多什麽大毛病,醫生隻是說休養,關鍵是休養一陣子能好,一工作起來就倒,他這做子女的也擔心。


    “常年飲食不規律,飲食重油、鹽、生冷之食,就容易導致痰濕脾虛,忌忌口調理一下,並不是什麽大事。”


    林淮蘇說得眾人一愣一愣的。


    而後突然想起來,他好像沒有那勞什子的行醫資格證,便又說:“實在找不著毛病,不妨去中醫館看看,開兩副藥就能痊愈了。”


    “小林還懂這些啊!”有人感慨。


    “嗐,現在的小年輕,竟然比我們還會養生了。”


    林淮蘇:“……”


    養生可還行。


    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治病確實是一種養生,隻不過比普通人理解的“養生”要更深層罷了。


    “中醫……”李大導演的眉頭又皺起來了,仿佛並不讚同去看中醫一事,可這頭怎麽也差不出個病理來,他心頭的天平似乎緩緩地,開始往傾斜了。


    “可是中醫……不都是騙人的麽?”


    林淮蘇緩緩抬眼看過去,嗤笑一聲,道:“那要不要試試,你所謂騙人的把戲,到底能不能診出你父親的病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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