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芳霄將小孩抱起,一路進了竹屋。


    懷裏就像多了個軟乎乎的小火爐,或許這些天投喂了太多甜食,小孩的身上帶著一絲絲淺淡的甜味。


    他還想多抱一會兒,可懷裏的小孩不肯,段芳霄隻好將他放下。


    青竹峰已然布置好,多了點童趣的小東西,和另一人的生活物品,將原本清冷單調的竹屋內添了些煙火氣。


    陸沛琛環視一圈,眼角的餘光瞥見一旁木台上放著個畫了花紋的撥浪鼓,心情略微有些複雜。


    “喜歡這裏嗎?”段芳霄問道,又摸了摸他的頭,溫聲道:“以後這裏便是你的家。”


    陸沛琛點頭,唇角勾出一個淺淺的笑。


    段芳霄帶他把竹屋內所有地方仔細逛了一圈,問清楚還有什麽需要添置的後便帶小孩去了集市,一路上買了不少東西,直到日暮西山才回青竹峰。


    將東西放好,陸沛琛便說他想去修煉。


    段芳霄十分欣慰的同意了,隻覺得自家徒弟哪哪都好,一點也不像別的小孩般貪玩愛偷懶,修煉都這麽努力。


    本剛開始是驕傲徒弟天資出眾還如此勤奮,可見陸沛琛一連兩月從不提下青竹峰,整日在屋內修煉,亦或是在庭院練劍,那張可可愛愛的臉蛋上的表情也愈發少,段芳霄便開始擔憂。


    雖說修者勤奮是好事,段芳霄自從踏上修仙路,也是刻苦非常,修出金丹後,時常不眠不休悟道修煉,亦或是改善劍法,可若是換成小徒弟這般,段芳霄忍不住心疼,小小年紀哪能埋頭修煉?他家徒弟得有個美好的童年!


    段芳霄估摸著晚飯時間,正欲將晚膳做好,之後找陸沛琛談談。


    他最近多了項愛好,便是用各種充滿靈氣的食材為小孩做各式膳食,每次見小孩吃時亮了幾分的眸光總是會有種說不出的滿足感。


    可這一次,他沒看見小孩吃飯的樣子。


    晚膳剛開始準備,小孩便噔噔噔跑過來,乖巧地和他說以後不吃飯了,要開始辟穀。


    段芳霄霎時有種晴天霹靂的感覺。


    陸沛琛瞅了眼仍舊麵無表情的師尊,說道:“之前麻煩師尊了,以後師尊不用再給弟子做飯。”


    誰能想到在修真界赫赫有名,堪稱修仙界正道第一人的段芳霄,會天天下廚給自家徒弟做膳食呢?


    一般都隻有徒弟侍候師尊,陸沛琛將魔尊的記憶的師徒關係一對比,有些汗顏,他似乎從沒給過自家師尊什麽。


    段芳霄停下揉.弄麵團的手,那雙手指節分明漂亮修長,沾了許多白色的麵粉,任誰看上一眼,都會產生一種這雙手不應該在案板上揉麵,而是應該優雅地撥弄古箏琴弦、亦或是在竹簾下煮茶品茗的想法。


    “為何忽然要辟穀?”段芳霄側頭看他,紗窗外柔和的夕陽光透進來,清麗的臉龐蒙上一層淡淡的光。


    陸沛琛早已想好,說道:“我昨日突破到練氣中期,快到辟穀的時候,更何況,我不想讓師尊做這些雜事。”


    君子遠庖廚,除非道特殊,在這個世界的修真界,修士淩駕凡人之上,對於下廚的夥夫一類更是向來輕蔑,更何況從未有劍修每日下廚給徒弟做膳食,若是被旁人知曉,怕是對師尊的名譽不好。


    段芳霄眉心微擰,說道:“為師不覺得這是雜事,相反樂在其中,你還小,不能辟穀,老板娘說小孩不吃飯長不高。”


    陸沛琛沉默,他從段芳霄這不知道聽見多少次老板娘說,也不知道他家師尊和那位客棧老板娘交流了多少育兒心得。


    “辟穀之事不急,等你長大再辟穀也可以。你來的正好,為師正巧等會要找你。”段芳霄神情嚴肅地問道:“你有多久沒出青竹峰了?”


    這個他記得,陸沛琛說道:“兩個月。”


    段芳霄又問:“這兩月你除了修煉練劍法用膳睡眠,其他時間可還休息過?”


    “沒。”陸沛琛麵露疑惑,不知師尊問這些作何。


    “整整兩月,一刻不停,若是境界過快提升,心境跟不上要如何是好?刻苦修煉是好事,但也不必如此,你才多大?不比如此著急,好好享受童年便是,今後一段時間為師不會再教導術法與劍法,你也不許呆在房中修煉,要知曉勞逸結合才好……”段芳霄肅著臉,一反往常說了不少話,語畢,又有些後悔,感覺第一次語氣如此嚴厲,也不知小孩會不會被嚇到。


    他抿了抿唇,卻見陸沛琛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圓圓眼睛望著他,唇角帶笑,說道:“謝謝師尊。”


    別人的師尊都盼著自家徒弟修煉越勤奮越好,可他家師尊隻關心他有沒有一個好的童年。


    隻不過……他並不是真正的幼童,所以並不需要這些,隻希望境界快些提升,最好能取代餘欣然成為劍霄派大弟子,得到那群長老的認可。


    陸沛琛垂下長睫,遮住眸中的神色。


    識海的傷勢有嚴重的跡象,他得快些才行。


    “不過,就像師尊喜愛下廚,弟子也喜愛修煉,並不喜玩樂。”陸沛琛抬頭,眉眼彎彎,見段芳霄擰眉,放軟聲音說道:“師尊放心,弟子自有分寸,不若這樣,師尊讓我繼續修煉,我不辟穀,會在用膳時休息一個時辰。”


    段芳霄有些好笑,他這小徒弟怎的人小主意大,還和他交易起來了?


    他正欲拒絕,陸沛琛在心底懺悔了一把,伸出被養胖了些的小手掌,抓住段芳霄純白的衣角,眨巴著水汪汪的眼睛,軟軟問:“好不好呀師尊?”


    段芳霄心髒宛若被什麽重擊,愣愣點頭。


    剛一點完頭,便反應過來,陸沛琛不給他反悔的機會,笑意盈盈地說道:“師尊同意了。”


    段芳霄眉頭微動,歎了口氣,瞅著小徒弟,總覺得以後管不住他。


    罷了,若是管不住,便任他去,左右有他這個師尊在。


    六月後,距離陸沛琛到劍霄派已然過了大半年,一大早,霍君平便傳信過來,說是為了祝賀自家親傳弟子餘欣然順利進階至金丹,開私庫宴請劍霄派各位長老參加。


    陸沛琛一聽這紙鶴傳的話,便覺得霍君平居心不軌,思起入劍霄派時他在大殿給段芳霄下的套,更是篤定。


    段芳霄不知為何,不似原著中劇情裏對霍君平有好感,反而對他有幾分不滿,接到紙鶴傳信便蹙眉想要回絕。


    他剛開了個音,便被陸沛琛打斷,清脆的童音錄入紙鶴:“霍掌門放心,我和師尊定然會來祝賀一番。”


    紙鶴拍拍翅膀飛走,陸沛琛一偏頭,便見段芳霄疑惑地望著他,眸中還有些驚喜:“小琛終於想出青竹峰了?”


    陸沛琛沉默片刻,並不,他其實隻是想去膈應一番霍君平。


    段芳霄鳳眸晶亮,點了點儲物戒的靈石,說道:“那今日便順道去集市逛逛?好久沒和小琛去集市了,聽說今晚山下還有十年一度的花燈節。”


    見師尊這麽高興,陸沛琛也不想壞他興致,便點頭同意。


    因著名頭是給徒弟慶祝,隻是突破金丹,不好大肆慶祝,隻是個小型宴席,霍君平將宴席的地址定在自己居住的院落裏。


    此時院落裏已然到了不少人,除了劍霄派一些長老,還有幾位別的門派的修士,其中有一位無劍峰的長老,與霍君平是好友,受邀來祝賀順便敘敘舊。


    無劍峰聽名字隻是個峰,卻是另一個劍修大派,雖比不上劍霄派威名赫赫,在修真界也算是頗有名望。


    宴席還沒開始,霍君平帶著餘欣然過去,以介紹自家徒弟為由開了個頭。


    無劍峰長老上下打量餘欣然片刻,大笑著說道:“霍掌門可真是收了個寶貝,這麽年輕就突破金丹,放眼修真界怕是也沒幾個!”


    得到一頓誇獎後,又笑著說道:“哪裏那裏,我家徒弟隻是碰巧突破金丹罷了,還算不得什麽。不知李長老可知曉半年前段芳霄所收的那位徒弟?”


    李長老眼中充斥著一點厭惡,他點頭說道:“聽過,便是段仙尊那位放言能半年從引起入體突破築基,將我無劍峰掌門弟子與醫穀少主當踏腳石想揚名的小兒吧!此事可是當時熱議。”


    霍君平見他這般,眸光閃了閃,嘴角的笑容真摯了些,說道:“如今已過大半年,此間他從未出現,也不知曉有沒有突破築基?”


    李長老冷笑一聲,說道:“必然是沒有突破,半年突破築基,連他十分段仙尊都做不到,他?想來是才到練氣,又或者還在引起入體的階段,才躲在段仙尊的青竹峰上當縮頭烏龜!”


    他與掌門弟子關係不錯,自然更是憤憤不平,說話聲極大,故意說與周圍修士聽。


    其餘長老麵麵相覷,他們對段芳霄的話倒是信任,按理說若是突破築基,必然會告知一聲,但這都過了半年,期間確實那小孩一點消息也無,一時間宴席間的話題換了,皆在悄悄議論此事。


    霍君平很滿意,揚聲繼續吸引火力,道:“李長老話不必如此說,段長老回了信,待會便會帶那位小徒弟過來,到時我們便能知曉是否如此,也許到了築基,隻是不想此事太過張揚。”


    他話音剛落,便見席間諸位的眼神都朝他後方看去,神情驚異。


    霍君平挑了挑眉,轉過頭。


    一襲純白道袍的段芳霄朝他走來,身旁跟著個玉雪可愛的小孩,與段芳霄一樣的服飾,隻是腰間掛了塊同樣純白的雙魚玉佩。


    “你們想知道什麽?”


    那小孩眨了眨眼,神情疑惑。


    問得好。


    霍君平勾唇一笑,笑著說道:“聽你師尊說你天資出眾,驚才絕豔,能半年超越無劍峰和醫穀那兩位小友,大家正在好奇此事是否是真,如今大半年都過去了,想必早已達到築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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