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端坐在了沙發正中央,一頭鴉青色的發絲逶迤鋪下,一直落到了冰冷的地麵上。


    他抬起頭,光影落在了精致無暇的臉龐上,顯得有些不食人間煙火的冷淡。


    不過這冷淡很快就被打破了。


    “……能不能把你的頭發收一下?”謝小舟抱著一疊衣服從房間裏走了出來,看見滿地的頭發絲,都不知道該往哪裏下腳了。


    深淵之主側過頭,慢吞吞地“哦”了一聲。


    話音落下,鋪在地上的頭發就像是有生命力一般,往回縮了回去,一直到了合適的尺寸才停了下來。


    深淵之主抬手撩起了一縷來不及回縮的頭發,轉頭看向了謝小舟,似乎在詢問,這樣可以了嗎?


    謝小舟走了過去,瞥了一眼,莫名地想到了在網上看見的一句話——發型能夠最大程度地影響一個人的顏值。


    當時他深以為然,不過現在看來,長相過硬五官好看的人,不管是什麽發型都是好看的。


    謝小舟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深淵之主那一頭鴉青色的頭發變短,發梢在耳垂輕輕搖晃,更加凸顯出了挺翹的鼻梁與深邃的五官。


    “你為什麽一直在看我。”耳邊冷不丁地想起了一個聲音,“你喜歡這樣嗎?”


    謝小舟被捉了個正著,尷尬地笑了笑。


    其實較真起來,他與深淵之主才是第二次見麵,兩人還不太熟。如果是那些boss問這個問題,他肯定就大大方方說出心中的想法了。


    可現在麵對深淵之主,就有一種最熟悉的陌生人的感覺,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才合適。


    偏偏深淵之主還不依不饒地說:“你喜歡什麽樣子的?”


    謝小舟收回了目光,為了掩飾自己的心中的想法,將衣服朝著深淵之主扔了過去:“你先把衣服換上吧。”


    一道白影從半空中閃過,接著一疊衣服落在了深淵之主的身上,他的目光落在上麵,還未見有什麽動作,就見一件件的衣服漂浮在了半空中,任由他一一挑選。


    看到這超自然的一幕,謝小舟的心中十分平靜,甚至沒有一絲波瀾。他轉過身,避開了深淵之主換衣服的一幕。


    過了片刻。


    身後傳來深淵之主的聲音:“好了。”


    謝小舟這才轉了回來。


    深淵之主依舊保持著那個姿勢坐在沙發上,隻是剛才他被黑霧環繞,現在卻是換了一身清爽的衣物。


    簡單的t恤加牛仔褲,穿在了他的身上,卻好像是在準備上t台走秀一般。


    隻不過這衣服的尺寸有些不合適,褲管像是縮水了一般,露出了一截蒼白有力的小腿。


    深淵之主可能也覺得不太合身,抬起了手,拉扯了一下往上縮的衣袖。


    這是謝小舟的衣服。


    這樣的裝扮穿在深淵之主的身上,衝淡了他與生俱來的神秘與敬畏感,若是不仔細看,隻會讓人覺得是一個俊美無暇的男人。


    謝小舟有點不太適應,問了一句:“你就不能自己變一身衣服出來嗎?”在知道深淵之主不會傷害他後,他的態度變得隨意了一些。


    深淵之主回答:“在規則的束縛下,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強大。”


    每個世界都有既定的規則。


    打破規則很簡單,但帶來的後果就是這個世界的破敗與毀滅。就算是要毀滅,也不會是為了變一身衣服出來這麽簡單。


    深淵之主的唇角舒展了開來,帶著一種奇怪的笑容,說:“我還是很珍惜每一個世界的。”他頓了頓,繼續說,“而且,我喜歡當一個普通的人類。”


    深淵之主在深淵中沉睡了漫長悠久的時間。


    不過在沉睡的過程中,他也通過《驚悚綜藝》得知了很多外界的信息。世界在急速發展,誕生了一些令他也覺得有意思的東西。


    所以,他現在想暫時當一個普通人,來體驗一下普通人類的生活。


    深淵之主擁有的時間太長了,所以能夠隨意揮霍,浪費一些也是沒有關係的。


    謝小舟聽著他的一番話,心中隻有一個想法:行吧,你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謝小舟一屁股坐到了旁邊的沙發上,想到了一個問題:“我該怎麽稱呼你?”


    總是深淵之主這麽喊著,也感覺蠻奇怪的。


    聽到這個問題,深淵之主張開了單薄的嘴唇,吐出一串詭秘而複雜的詞語:“——這是我的名字。”


    謝小舟:“……”


    可以,完全聽不懂。


    深淵之主也想到了語言不同的這個問題,於是想了想說:“我喜歡‘秦淵’這個名字……”


    一聽到“秦淵”這兩個字,謝小舟又想起了那個連話都說不清楚的少年。


    人的心理是複雜的,琢磨不透的。


    當謝小舟和秦淵在一起的時候,會畏懼他的危險,一心想要逃離。可等真的看不見了的時候,又會有一些遺憾。


    深淵之主繼續說:“你可以稱呼我為——淵。你覺得怎麽樣?”


    謝小舟有些失神,沒能及時回答深淵之主的問題。


    “你在,想什麽?”


    謝小舟回過神來,就見淵的臉龐近在咫尺,都可以在那雙漆黑的眼睛中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下意識地回答:“沒什麽。”


    淵的目光落在了少年的眉目間,似乎所有的一切都逃不過他的目光:“你在想他。”


    謝小舟的眼眸閃爍了一下,隨後鎮定地問:“你在說什麽?”


    淵的唇角翹起:“不用急著反駁,我知道你的感情。”他伸出了一根手指,抵在了謝小舟心口,湊近了過去,在耳邊曖昧不明地問,“你喜歡哪個意識碎片?”


    謝小舟側過了臉,躲開了與淵的對視。


    喜歡哪個意識碎片?


    就連他自己都不太清楚,他也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淵有些不滿於謝小舟的躲避,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強硬地轉過了他的臉龐。


    謝小舟被迫對上了淵的眼睛:“……”


    這個姿勢,倒是與那些意識碎片如出一轍,他都已經被掐習慣了。


    淵就是意識碎片合成的整體,雖然模樣不太一樣,但還是能從一些小習慣中看出端倪。


    淵本來也隻是隨口一問,可現在久久等不到回答,心中徒然生出一股不悅:“回答我的問題。”


    ——還有這與生俱來的占有欲。


    謝小舟覺得下頜一疼,皺了皺眉心,回答道:“我覺得這個問題沒有意義。”


    淵從喉嚨中發出了一個音節:“嗯?”


    謝小舟坦然地回答:“不管是哪個意識,不都是你嗎?”


    淵生起的那股無名火又突地被熄滅了,他覺得這個答案還算是滿意,卸下了手上的力道:“你……”


    話還沒說完,淵就看見少年紅了眼睛。不過一眨眼間,眼淚就蓄滿了眼眶。


    啪嗒——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落在了淵的手背上,相比與他的體溫,這淚珠有些灼熱。


    淵見識過世界上最凶猛的鬼怪,也曾遭遇過最為詭秘恐怖的際遇,但在這些麵前,他都能保持平靜的心態。


    可偏偏這滴眼淚使得他手足無措了起來:“你、你在做什麽?”


    謝小舟不說話,垂下了眼皮,啪嗒啪嗒地掉眼淚。


    有的人哭起來是嚎啕大哭、毫無形象可言;可有的人卻是梨花帶雨,別有一種風情。


    謝小舟是後者。


    他哭起來的時候悄然無聲的,隻有眼淚順著臉頰不停地滑落,眼尾濕潤泛紅,猶如掃了一抹胭脂。不讓人厭煩,隻會覺得楚楚可憐。


    淵伸手想要擦拭那些淚水,可是眼淚卻越擦越多,根本停不下來。


    淵不禁回想,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情。


    但是他怎麽也想不出來,看著麵前還在落淚的少年,他咳嗽了一聲,硬著聲音說:“別哭了。”


    謝小舟輕輕抽泣了一下,眼淚還是不止。


    淵有些煩躁,但麵對這麽一個人類少年,又不能想對待鬼怪一樣,隨意處理了。


    他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想了想,隻能去記憶中搜尋。這一找,果然從意識碎片那裏翻找到了有效的應對方法。


    淵不太熟練地學習著記憶中的方式,放下了身段,問:“……你為什麽要哭?”


    謝小舟哽咽了一下:“你嚇到我了。”他抬了抬下頜,脖子的弧度猶如天鵝一般,“你還把我弄疼了。”


    淵垂眸望去。


    少年的皮膚嬌嫩白皙,就是這麽輕易地一碰,就留下一道道殷紅的指痕,橫在上麵,顯得格外的觸目驚心。


    淵回想,剛才自己真的有這麽用力嗎?


    還沒等他想明白,又是一滴眼淚打落在了手背上。水珠四分五裂,很快就消失在了半空中。


    淵不懂得應對這樣的場景,但他分出來的意識碎片會。所以,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動了起來,先伸手抱住了少年,低下頭去,緩慢而生疏地輕吻著那一處痕跡。


    這樣……應該就不會疼了。


    “對、對不起。”淵別扭地說,“我不應該弄傷你的。”


    謝小舟方才停止了落淚,但水珠依舊在眼眶裏打轉,有一種隨時都要掉下來的感覺。


    淵看著這一幕,似乎是被迷惑了一般,湊上前去,伸出舌尖卷起了掛在眼角的淚珠,細細品味著。


    是鹹的。


    還有一點點的溫熱。


    淵記住了這個味道,同時也知道了,對於他來說,人類是十分脆弱的,不能嚇唬也不能傷害,隻能時刻小心保護著。


    對於淵來說,這或許是一種全新的體驗。


    不過,那些意識碎片都做得到,他肯定也是沒有問題的。


    ***


    在淵看不到的地方,謝小舟的眼睫顫動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不明顯的笑意。


    ——這是馴養神明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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