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貪吃惹禍


    天兒漸漸冷起來,許老四成親的事兒也基本都布置妥當,許老太太天天不著家,也不知道在外頭忙什麽。


    許老頭這天背著手往新房去轉了一圈,回來就有些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


    “不是說讓你把新房裏該置辦的東西都置辦起來麽,我剛才去看了一眼,咋還跟上個月的時候一樣呢?”許老頭衝著許老太太一頓嚷嚷。


    “你喊什麽啊!”許老太太從灶間出來,“這眼看著就要過年了,東西都賣得死貴死貴的,等過了初五以後,價兒肯定就能落下來,到時候再買還不是一樣,還能多置辦幾樣東西。”


    許老頭一聽這話覺得也有道理,但還是有些不滿地說:“那你最近天天不著家,不到吃飯看不見人,給你忙的,你是縣官大老爺啊?”


    “現在家裏啥活兒都沒有,我各處去串串門子,跟老姐妹們說說話,咋地,不行啊?”許老太太自己心虛,但嗓門卻拔得老高,裝得十分理直氣壯的樣子。


    “行,行,你愛幹啥幹啥。”大臘月裏,許老頭不想跟她吵架,磕打磕打煙袋,進屋搓煙葉子去了。


    許老太太這才鬆了口氣,轉身見許玲子在灶間門口看著自己,眼睛一瞪,斥道:“你不趕緊做飯瞅啥瞅?就你這樣的,等以後出了門子,還不讓婆婆罵死!”


    許玲子見她說這話,氣得臉頰通紅,解下圍裙摔在木墩上,轉身回屋去了。


    許老太太在院子裏氣得跳腳,罵道:“小丫頭片子,敢跟我摔東西瞪眼睛,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這麽大,就是生下你這麽個冤家,讓你氣我來的?”


    許玲子在屋裏坐著,聽著許老太太在外麵叫罵,又氣又委屈,忍不住紅了眼圈。


    許老四這會兒正從外麵回來,還沒走到家門口就聽到罵聲,快步進了院子,拉著許老太太道:“娘,你這是幹啥,玲子還是個沒定親的姑娘家,你一個當娘的在這兒罵她,傳出去還要不要做人,以後怎麽說親?”


    許老太太聞言,這才住了口,撿起圍裙甩了甩,氣哼哼地自己回灶間做飯。


    許老四鑽進屋裏,見許玲子正在裏屋抹眼淚,趕緊過去說:“快別哭了,咱們去三哥家吃晚飯。”


    “好端端的去三哥家幹啥,他家好幾張嘴等著吃飯,已經夠緊巴的了。”許玲子抹了把眼淚,見許老四一身的雪,抓過炕帚幫他拍打。


    再低頭見他綁腿和棉鞋上也都是雪,蹲下一摸,都已經涼冰冰地凍住了,氣得掉過炕帚,朝他後背抽了一下說:“大雪天的又上哪兒作去了?棉褲和棉鞋都濕透了吧?不知道冷啊?還不趕緊脫下來上炕暖暖!”


    “去三哥家再說!”許老四扯過棉衣硬讓許玲子穿上,然後拉著她出門,走到門口才衝灶間那邊大喊,“娘,我和玲子去三哥家吃飯,你們自個兒吃吧!”


    等許老太太循聲出來的時候,兩個人已經走得沒影,更是氣得不行,啐道:“去他家吃個啥,啃窩窩頭去吧!”


    許玲子被許老四一路拉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今天我和三哥上山,套了隻兔子,三哥還摸了一窩小兔崽兒,那公兔子傷了腿養不活,三哥說今晚宰了吃肉,小兔子讓杏兒養著玩兒去。”


    說話間兩個人就到了,進屋見葉氏正在灶間忙活。


    “老四,你趕緊進屋跟你哥一起上炕暖和暖和,這麽大冷的天兒,你倆也真行。”


    葉氏一邊說一邊收拾兔子,許玲子見狀忙挽袖子要上前幫忙。


    “你快別沾手了。”葉氏用胳膊肘推開她,“弄得一手血呼啦的。”


    “小姑,進來看小兔子!”桃兒從西屋的門簾子後探出頭來,伸手招呼許玲子。


    “你跟她們進屋玩兒去吧!”葉氏也往屋裏攆她。


    許杏兒端著碗從屋裏出來,她剛給兩個小的喂了米糊,今天許老三回來得比平常完,大人吃飯的時間能往後推一推,兩個小的卻受不住餓,便先給喂飽了。


    “小姑,你進去幫著看看孩子,我給我娘打下手就是了。”許杏兒放下碗筷,把許玲子推進屋裏,轉身問葉氏,“娘,你打算怎麽做兔肉?”


    “咋做?就燉燉吃唄,還能做出啥花樣來?”葉氏做菜的手藝還行,但是局限性還是比較大的。


    許杏兒見狀幹脆也不問,等她把兔子清理幹淨,自己直接上手,先把兔子大卸八塊。


    頭、腿、肋排等地方分開,將胸口的肉剃下來,把頭、脖子、胸骨等地方丟進鍋裏煮湯,肋排切切準備等會兒跟腿一起紅燒,胸脯肉留出一部分,剁碎給兩個小的添輔食,剩下的肉切丁留著炒菜。


    鍋裏的湯滾開之後,下了切好的白菜和凍豆腐,小火慢慢咕嘟著。


    另外一口灶倒一點油下鍋,舀了勺白糖進去,小火慢慢地化開,直到糖的顏色越來越深,開始咕嘟咕嘟地冒泡的時候,把切好的肋排和腿倒進去,快速翻炒上色,直到鍋裏的兔肉顏色都均勻了,再倒醬油和少許酒下去翻炒調味,加入沒過兔肉的熱水,也慢慢燉著。


    這邊騰出功夫之後,許杏兒又去倉房裏拿了土豆、圓蔥,在屋裏的土筐裏掐了一把青蒜,有些遺憾地說:“早知道有兔子吃,應該提前泡點兒蘑菇出來。”


    葉氏聞言起身道:“我去挑點兒嫩芽,用熱水一泡也是一樣的。”


    “娘,那再抓把紅薯粉進來。”


    許杏兒把土豆、圓蔥和青蒜洗幹淨,該削皮的削皮,該切段的切段,這個當口,兔肉白菜凍豆腐湯那邊滾了好幾開了。


    她撈起一塊凍豆腐,吹了半天,一口咬下去,凍豆腐的芯兒裏也已經滾熱,香噴噴的湯從凍豆腐的蜂窩眼裏湧入口中,混著豆腐的香味,燙得她直吐舌頭,囫圇半片地就咽了下去。


    許老四在屋裏嚷著:“嫂子,我都聞到香味兒了!”


    許杏兒先盛了一盆湯出來,加了點鹽端進屋,招呼許老三和許老四道:“爹,四叔,你們先喝碗湯暖暖身子。”


    回到灶間,把鍋裏的東西都盛出來,把盆就放在灶台上,還能借點兒熱氣,不會很快就涼掉。


    舀水把鍋刷幹淨,添了兩塊柴,火很快就旺起來。


    家裏沒有多少油,所以也沒辦法先把兔肉炸一下,許杏兒就把比較肥的部位先丟進鍋裏,把油逼出來,之後將蔥薑蒜扔下去熗鍋,將圓蔥和其餘的兔肉丁倒進鍋裏,快速地翻炒,這會兒葉氏也把泡好的蘑菇和紅薯粉端了進來。


    兔肉炒得半熟的時候,把蘑菇、紅薯粉和土豆一起倒進鍋裏,翻炒片刻,舀兩勺兔肉湯倒進去,蓋上鍋蓋燜著。


    另一口灶中的湯汁已經收得差不多了,許杏兒用勺子蘸著嚐了嚐鹹淡,稍稍加了點鹽進去翻炒一下,將火稍稍撥旺,讓葉氏看著收湯。


    “湯不用靠的太幹,紅燒的湯拌飯也是好吃的。”許杏兒把另一口鍋裏翻了翻,用鏟子戳了戳土豆,裏麵的芯兒還是硬的,她把火稍稍壓了壓,又添了兩勺湯下去繼續燜。


    紅燒兔肉這邊很快也出鍋了,葉氏進屋收拾桌子,把菜和玉米麵餅子都端進去。


    許老四誇張地深吸一口氣道:“嫂子,手藝真是越來越好了。”


    “那你可誇錯人了,今個兒的菜都是杏兒做的,我本來是打算把兔子切吧切吧丟進鍋裏煮一大鍋就得了。”葉氏笑得一臉燦爛,聽到別人誇自己閨女,比誇自個兒要高興多了。


    “呦,杏兒這手藝不錯啊!”許老四夾了一筷子紅燒兔肉,燙得抓耳撓腮的。


    “四哥你著什麽急,又沒人跟你搶,還有孩子在呢,看你那像什麽樣兒!”許玲子給桃兒洗了手抱到炕上,斜了許老四一眼。


    “你嚐嚐,真的好吃。”許老四夾起一塊兔肉放進許玲子麵前的碗裏,又挑了塊後腿的肉夾給桃兒,“這個地兒就一根骨頭,好啃,小心別燙著。”


    許玲子幫桃兒把肉吹得涼一些,放回她碗裏,這才夾起自己的吹了吹,咬了一口不免有些驚訝道:“別說,杏兒這菜做得還真好吃,我看都不比劉師傅差。”


    劉師傅是村裏唯一的一個大師傅,村兒裏誰家辦紅白喜事都找他去做菜。


    “她小孩子家,哪兒能跟人家大師傅比。”許老三嘴上這樣說,筷子卻是一直沒停閑兒,一口酒一口肉地吃得別提多美了。


    許杏兒還在外麵翻炒,見湯已經收得差不多了,將火撥得旺一些,把青蒜丟進鍋裏,一勺鹽下去,抓著鏟子飛快地翻炒幾下,然後盛到大碗裏。


    她用灰把火壓上,將水壺放在灶坑口,這樣等會兒晚上洗漱的時候就正好有熱水用了。


    “最後一個菜了。”許杏兒端著菜進屋,見紅燒兔肉那碗裏已經下去了一大半,趕緊說,“盛出來點兒給爺奶那邊端過去啊!”


    “還用你惦記著,早就撥出來了。”葉氏接過菜放在桌上,等許杏兒解下圍裙,用炕帚幫她掃掃身上的灰,這才讓她上炕吃飯。


    許老四衝許杏兒直豎大拇指,嘴裏還含著骨頭,含混地說:“杏兒,今天這兔子做的,真是絕了。”


    許玲子對今天的湯很是中意,抬手又盛了一碗,扭頭對許杏兒笑著說:“趕明兒把這幾個菜怎麽做教教小姑唄?”


    “行啊,其實都挺簡單的。”許杏兒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這幾樣菜都不是什麽大菜,隻不過是這會兒的人沒想到過這樣做而已。


    許老三夾了筷子炒兔肉,點頭道:“杏兒這手藝都能出去開館子了。”


    葉氏拍了他一巴掌嗔道:“有這麽誇自己閨女的麽,也不嫌害臊。”


    桃兒等許杏兒坐下,趕緊端著碗湊到她身邊,表態道:“大姐做飯就是好吃,比娘做的好吃。”


    “你個小沒良心的,以後娘做的飯你別吃。”葉氏親昵地在桃兒臉上捏了一把。


    許杏兒見桃兒碗裏的飯已經吃了一半,便給她盛了兩勺紅燒兔肉的湯汁,用勺子拌勻道:“趕緊吃飯吧。”


    桃兒一嚐,果然比白米飯好吃多了,這碗飯吃完硬是磨著許杏兒要再添一碗飯。


    大晚上的,許杏兒怕她吃撐著了,隻肯給她添了一個碗底,又拌了勺湯汁說:“剩下的明天再吃,又不會跑了,晚上吃撐著了該肚子疼了。”


    桃兒這才不再堅持,乖乖地吃完自己碗裏的飯,跑到西屋去看小兔子了。


    這邊吃完之後,幾個大人坐著說了會兒話,無非就是過年和正月裏許老四結婚的一些瑣事,然後許老四和玲子端著葉氏提前撥出來的菜回老屋去。


    到家以後,許老頭和許老太太也不知為了什麽又在賭氣,一人炕頭一人炕梢地待著,誰也不搭理誰。


    “娘,三哥家做的兔肉,我放碗櫃裏了,明天晌午記得熱了吃。”


    “哪兒來的兔子肉?”許老太太一骨碌翻身起來,見許老四喝得滿麵紅光,許玲子臉頰也紅撲撲的,冷哼一聲道,“我說不在家吃飯呢,合著去外頭吃好吃的去了,把爹娘丟在家裏啃餅子。”


    “三哥從山上套回來的兔子,下山到家已經過了飯點兒了,你都已經做了飯了,再說,這不是也給你端回來了麽。”許老四喝得暈暈乎乎,嘟囔了幾句,轉身回房脫了外衣,倒在炕上就睡了。


    許玲子不願意跟許老太太爭執,自己拿盆兌了水,直接端回房洗漱準備睡覺。


    許老太太滿肚子的火氣沒處發泄,看著許老頭恨不得再跟他吵一架。


    “你要是心裏不得勁兒,你就去把菜端進來吃,別整天橫挑鼻子豎挑眼的,誰欠你的啊?”許老頭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在琢磨什麽,實在懶得跟她計較,說完自己攤開鋪蓋,整個人鑽進被窩裏睡覺去了。


    許老太太被他一激,還真就下炕,披上棉衣去了灶間,就著溫熱的兔肉湯,把一碗炒兔肉和一碗紅燒兔肉給吃了個幹淨。


    雖說覺得有些吃撐著了,但這菜做得還真好吃,許老太太美滋滋地剔著牙、揉著肚子回房去。


    可誰成想,這一吃卻吃出了事兒,前半夜還好,後半夜就突然開始肚子疼,腸子絞著勁兒地疼。


    她開始縮在被窩裏,還自己偷偷忍著,後來實在忍不住了,這才哎呦哎呦地叫喚起來。


    先把許老頭吵醒了,然後又把許老四和許玲子都給折騰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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