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損人不利己


    許杏兒從城裏回家,發現是成哥兒娘在自家炕上做針線活,許老三和葉氏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心裏頓時有種不太好的預感,忙問:“嬸子,我爹娘幹啥去了?”


    “他倆去你爺奶那邊了,好像是說,你二大娘家來人了,似乎又鬧起來了,你小姑來叫他們,就都過去看看咋回事。”成哥兒娘對這也見怪不怪了,左右她也在哪裏做活都是一樣,衝許杏兒笑笑說,“你要是不放心你娘,就也過去看看。”


    “那就再勞煩嬸子一會兒,我過去看看就回來。”許杏兒以為那邊肯定又是打起來了,急忙跑到老屋,沒想到場麵倒還算是和諧。


    屋裏的人分作三堆,李家人都坐在炕頭一側,許家人都在炕梢一側,北麵靠牆坐著郭裏正和媒婆程婆子,所有人表情都陰沉沉的,也沒人說話。


    “娘。”許杏兒走到葉氏身後,貼著她的耳朵輕聲問,“這是幹啥呢?”


    “噓!”葉氏衝女兒做了個小聲的手勢,“這都是大人的事兒,小孩子別跟著瞎摻合。”


    郭裏正見局麵一直僵著,便清了清嗓子開口道:“既然你們兩家的意見都差不多,都是覺得日子過不下去了,而且以前也有過兒子,隻不過是沒養活罷了,自然也算不上犯了七出之條,如今既然媒婆也在,我做個見證,寫個和離的文書,大家好聚好散也就算了。”


    李老太太聞言道:“我們好好的女兒家跟了他這麽多年,給他生兒育女,洗衣做飯,伺候老人,月前還剛沒了一個孩子,如今過不下去我們也不強求,但寫和離文書之前,總該把賠多少錢的事兒說說清楚。”


    一聽李家又開始提錢的事兒,許老太太立刻坐不住了,激動地說:“雖說嫁過來生兒育女洗衣做飯了,可誰家媳婦不是這樣的?至於什麽孝順老人,我們老兩口能走能跑的,用她伺候什麽了?經常幫她帶孩子怎麽不說了?”


    “嫁過來以後吃我們家的用我們家的,又饞又懶,我都也沒挑剔什麽,家裏這麽多孩子,我最疼的就是英子和虎子,虎子沒了我比她還難受,這麽多年雖說沒有分家,但我裏裏外外貼不了她多少,你讓她自己說說,上個月說是孩子沒了,連打帶鬧地要走了兩吊錢,如今又張嘴就是錢,你生一個閨女還打算賺多少才有個夠啊?”


    “你說啥呢!”李老太太跳起來就撲過來,眼看兩邊又要打作一團。(..tw無彈窗廣告)


    郭裏正連忙打圓場道:“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別動手啊!”然後又問李老頭和許老頭,“你們兩個是一家之主,你們有啥意見啊?”


    “我家老二已經分家分出去了,他分家後得了老家的房子和地,因為眼看要到中秋了,他娘舍不得才多留了他幾日,不然早就走了。”許老頭之前一直沒有說話,這會兒說出的話格外給力,“日子是他們兩個人過,過不下去就和離,我們也管不著。至於他給不給李家錢、給多少,跟我們已經沒有關係了。”


    李家一聽這話都愣了,之前又鬧又打的時候,許老頭一直在旁邊一言不發地抽煙,隻有許老太太在前麵蹦躂,都以為他是覺得自家理虧,沒想到他是在這兒等著呢!


    郭裏正也沒想到會是這樣,愣了一下才問:“你說分家出去了,可有人作證?”


    許老頭磕打磕打煙袋說:“七月半那日,當著我老許家列祖列宗的牌位,當著全家人的麵兒說的,都是自家人,沒得外人作證。”


    雖然他嘴上說沒有外人作證,但是當著祖宗牌位說得話,任誰也不敢扒瞎。


    許老二趕緊插嘴道:“那啥,我那天去李家的時候,已經跟丈母娘說過這事兒了,我說我分了家出去單過,老家那邊有房有地,讓英子娘跟我回家,我有啥不對的肯定改,以後好好種地過日子,她家都是知道的!”


    李老太太一時語塞,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好伸手去捅自家老頭子。


    李老頭沉默片刻,這才開口道:“錢就算了,如今家裏的東西,兩個人分一分,然後把和離的文書簽了,然後都該幹啥幹啥!”


    郭裏正鬆了口氣,連聲道:“就是,就是,這才是正經解決的辦法!”


    許老太太想了想,老二家也根本沒什麽有錢的東西,所以就沒再說什麽,點頭表示同意。


    郭裏正攤開紙筆,準備開始寫和離的文書。


    不料李氏忽然開口道:“家裏的東西我不要,隻要把家裏做辣蘿卜條的方子給我就行。”


    許杏兒本來正在看熱鬧,沒想到這把火會突然燒到自己身上,一下子就愣住了。


    許老太太聽得一頭霧水,扭頭看看許老頭,低聲問:“老二媳婦說的這是啥啊?”


    “我哪個知道!”許老頭被這件事鬧得心煩意亂,巴不得早些完事兒,“不過是個鹹菜方子,給她就是了!”


    郭裏正也是頭疼,許家最近是非多得要命,又不是什麽有錢人家,為了和離都鬧了大半日,吵得他簡直都想撂手不管了,強壓著不耐煩問:“李氏,你說的是什麽方子啊?”


    “醃辣蘿卜條的方子。”李氏原本病歪歪地在被垛上倚著,這會兒也來精神兒了,坐直了身子看著葉氏和許杏兒。


    葉氏要開口說話,被許杏兒在身後扯了一下,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但還是把話咽了回去。


    “現在就把方子寫下來給我,家裏的東西我就什麽都不要,馬上按手印。”李氏又強調道。


    郭裏正聽說隻是個醃鹹菜的法子,也沒當回事,扭頭對許老太太道:“若是不打緊,就趕緊給她寫下來,這事兒也就了結了。”


    “讓杏兒來寫。”李氏又搶先開口要求道。


    “二大娘,這是還沒睡醒吧?”許杏兒冷笑一聲說,“你也真看得起我,我是念過書還是上過學?讓我來寫醃菜方子?我知道什麽方子不方子的。”


    “就是你家醃辣蘿卜條的那個方子。”李氏著急地說,“你若不會寫字,私下說與我知道也使得。”


    “你也會說是‘你家’,既然是我家的東西,你和我二大爺和離,跟我家有什麽關係?”許杏兒哪裏肯讓步,“爺剛才已經說了,你們已經分家出去了,二大爺有什麽東西,隻要他自個兒樂意,就算把命給了你也跟我無關,至於我家的東西,你也惦記不著!”


    許老太太想著,不過是個醃鹹菜的法子,有什麽大不了的,不願意再為了這件事把剛談好的和離攪黃了,隻給個方子出去,東西錢就都不用分了,這自然是好事兒。


    “杏兒,她要什麽方子,你給她不就是了,不過是醃鹹菜的,有什麽可爭的。”


    “奶,你若是要給,你把你醃鹹菜的法子給她就是了,我這方子可不是我的,是別人家裏的,我不能隨便給人,若是給人家本家知道了,我是要吃官司賠錢的!”許杏兒早就知道許老太太肯定要這樣說,所以直接就給堵了回去。


    許老太太一聽說要吃官司,先是嚇了一跳,隨後就是不信,伸手想去扭許杏兒的耳朵,被她閃身躲開了,越發生氣地指著她罵道:“你個死丫頭片子,不過是個醃鹹菜的方子,還騙我說什麽吃官司賠錢,我雖然不識字,可好歹比你多活好幾十年,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還能讓你唬了去……”


    許杏兒不去理她,直接對郭裏正道:“裏正,我家如今做蘿卜條的方子,並不是我家自己的,是與西山坳子吳家的人合夥做的,人家出方子,我家不過是出個人工,幫著做出來罷了,這不是自家做一壇子吃的事兒,人家那是要賣到城裏去的,您見多識廣,自然應該知道,這買賣賺得就是獨此一家的錢,我若是敢把人家的方子給了別人,可不是要吃官司賠錢?”


    郭裏正沒想到還牽扯到生意的事兒,聽了許杏兒的話,連連點頭道:“杏兒這話說得有理,既然是別人家的方子,不管是不是拿來賺錢的,也不能隨意處置,更何況還是一樁生意。”


    許老太太聽裏正也這樣說,這才將信將疑地坐回去,嘴裏還不服氣地嘟囔道:“做個鹹菜,到了秋天家家戶戶都做,有什麽可稀罕的,真是事兒多!”


    李氏見連裏正也不支持自己的說法,不由得皺起眉頭,看著許杏兒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手裏捏著的帕子被一再絞緊。


    許杏兒心裏也一團火氣,原本自己做蘿卜條的事兒,因為一直很低調,所以家裏其實並不怎麽知道,尤其是許老太太這裏,更是不甚了解。


    沒想到李氏上次碰壁之後,會在這麽個全家人都在場的情況下提出來,這樣今後說不定還要有麵臨被許老太太和陳氏算計的局麵。


    可真是損人不利己的爛招!


    郭裏正提著筆半晌都沒能落下,忍不住道:“許老二既然已經分家出去,他和離與否就不與父母兄弟相幹,你們也用不著再攀扯他人,隻就著如今自家的東西,想怎麽分說個準話出來。”


    許杏兒盯著李氏的神色,忽然搶先開口道:“當初二大爺欠了賭債,是奶奶私下拿了家裏的錢給他填了窟窿,但是事後爺奶都說,這錢二大爺是要還出來的,和離既然要分東西,那是不是也該分一分這欠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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