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顆粒歸倉


    七月廿八這天一大早,葉家兄弟三個就趕著車來了興源村,在許老三家拴好了牛,略坐坐就直接去了老屋,大家寒暄客氣了幾句,就也不再浪費時間,扛著工具下地去收高粱。(..tw無彈窗廣告)


    青壯勞力在田裏割高粱,許老二和許老三兩個傷員把割下來的高粱收攏起來,打成一捆一捆,扛到田埂上交給葉氏和許玲子。


    葉氏和許玲子坐在田埂上,接過成捆的高粱,右手虎口抵住刻刀子的卷刃,對準穗杆兒向外斜推,將穗杆兒截斷,然後把秫頭一顛一倒地摞在左臂上,摞滿了就放在身旁的秫秸上,攢幾胯摞在一起,約莫三十來斤的秫頭捆成一捆,整齊地摞在身邊,等著運到曬場上去晾曬。


    說起來簡單的活計,可真在地裏做一整天,可就不單單是累這麽簡單的了,但是這一天的成果也是喜人的,家裏的高粱差不多收了大半,許老爺子看著天色不早,招手道:“走走,回家吃飯去。”


    葉家三兄弟住了一夜,又幫著割了一天的高粱,吃過晚飯就告辭了回去。


    吃晚飯的時候,許老頭十分高興,比平時多喝了兩盅酒,連連誇讚道:“老三媳婦,你娘家三個兄弟,可都是幹活兒的一把好手,親家真是有福,這麽好的三個兒子。”


    許老四故意打趣道:“爹,你可是有四個兒子在這兒呢,光盯著別人家兒子幹啥!”


    “我看啥,看你啊?”許老頭故意瞪圓了眼睛說,“要是讓我看,四個兒子都頂不上人家一個。”


    “咋就頂不上了!”許老太太先不樂意道,“看著人家兒子好,你就上人家過去算了。”


    “娘,我爹這不是跟我們逗悶子呢麽。”許玲子連忙打圓場,給老太太成了一碗湯,“喝點兒湯,蘑菇湯鮮亮著呢!”


    “你娘從來都是這樣,就會給人潑冷水。”許老頭哼了一聲,自己繼續就著菜喝小酒。


    許老太太摔盤子摔碗地起身走了,弄得滿屋子的人也都沒了興致,都各自埋頭吃飯。


    晚上各自回家睡了個好覺,第二天起來,大雙和英子被打發去曬場看著曬秫頭,許杏兒領著桃兒和小雙,在地裏翻找昨天沒收幹淨的高粱穗,其餘的大人都背著背筐,上苞穀地裏掰苞穀去了。


    村裏人口少或是地多的人家,也已經都開始收割高粱,到處都是熱火朝天地忙碌著,不時有人揚聲說個笑話、逗個悶子,引得周圍的人都哈哈大笑,倒是給繁重的勞動增添了不少樂趣。


    苞穀掰下來以後都堆在老屋的院子裏,許老太太領著媳婦和女兒在家扒苞穀,外層的老皮拔掉不要,隻留幾片內層的嫩葉,翻過來捋到尾後,編成玉米辮子,長長的一串串,掛在屋簷下通風晾曬,要等著幹得差不多了,才能放到苞穀樓子裏。


    曬場上的秫頭曬了五六天,許老頭過去翻看一下,隨便撿起一穗捏開看看,點頭道:“差不多,明天可以打場了。”


    轉天早晨,許老大給牛套上石砘,牽著牛來回地在秫頭上碾壓,許老三跟在後頭,不時把剛壓過的地方翻過,然後再次碾壓過來,如此往複循環。


    許老頭看兒子幹得還算像樣兒,自己就也不去攙和,背著手在曬穀場隨便溜達,看看別人家的收成如何,再跟自家比較一番,不管輸贏如何,都還心平氣和地繼續溜達。


    一圈兒轉下來,許老頭笑著回來說:“我看了一圈,咱家今年收成算是不錯的,雖不敢說是最好的,可總是比較靠前的,都打起精神來,把這幾日忙完,把外頭的饑荒還上,冬天有得是歇著的時候。”


    秋高氣爽的天氣,太陽依舊還是很毒辣的,曬得人腦門冒汗、肩頭發燙,一直忙到太陽偏西,才能夠收場。


    許老二和許老三用木叉把打過的穗子守在一邊,碼成臨時的圓垛,用苫子苫好,拿石頭壓好。再把打出來的高粱用木鍁收攏在一起。


    許老頭仔細檢查過才放心,雖然如今看著天晴,但也不能大意。


    第二天依舊是起大早,許老頭站在院兒裏,感受著今天的風向,高興地說:“今年真是順當,曬場、打場、揚場都連上了,半點兒時日都沒耽擱。”


    旁人家都還在曬場,許家已經開始揚場,許老大用木鍁撮起高粱養起來,許老四用大掃帚在一旁配合,沒過一會兒就把揚出來的草和糠皮掃到一邊,兩個人配合默契,幹一段時間就換個位置,輪流地歇一會兒。


    許老二跟許老三把昨天的圓垛扒散,繼續開始打二場,最後還要再把所有的穗子、糠皮什麽的都聚攏在一起,再全部碾壓一遍,盡可能把所有的高粱都收起來。


    剩下的草稈也都是可以利用的,收起來可以和草泥或鋪草用,糠皮子留著喂牛或是漚肥,實在不行還能燒火填灶用,半點兒都不能浪費。


    揚完的高粱裝進布袋子裏,暫時紮好口袋運回家去,許玲子和葉氏最後收尾,小心地打掃著曬場和周圍的地麵,把一些零碎散落還帶著皮子的收攏起來,用石滾字再碾壓一遍,最後又篩出來一小捧高粱。


    還有許多揚場時候被吹出去的高粱,都落在場邊的土裏,也要全都掃在一起,用篩子篩去土和沙子,拿回家放在水裏用笊籬反複地撈上幾次,把沙土都洗出去,最後把洗幹淨的高粱,攤在簸箕裏晾曬。


    秋收到現在,大勞動量的活計已經結束了,後麵幾日隻要把糧食攤到場上曬幹,就能拉到城裏糧鋪賣掉了。而且今年的收成也很不錯,比之前許老頭估計的還要好上了那麽一成左右,所以全家人都十分高興。


    許老頭盤算著說:“今年把苞穀多留些,高粱能賣得上價兒,拉一多半去賣,剩下的再拿些去換豆子榨油,自家少留些吃就得了。”


    “就按你說的做就是了,先把拉的饑荒還上才是正經。”許老太太這回難得沒有表示反對,家裏其他人自然就更沒有意見。


    曬糧食算是很比較輕省的活計,所以也用不著大人,家裏幾個孩子輪流地去看著點兒,不時翻動一下就差不多了,大人們基本就從繁重的勞動中解脫了出來。


    而秋天除了是秋收的季節,也是山裏物產豐富是時候,許家忙完秋收之後,女人們繼續在家曬菜幹、醃鹹菜,地裏的白菜和蘿卜也快到了收獲的季節。


    男人們勤快些的就都背著背筐上山,從八月初開始,山上的榛蘑、榛子、鬆子、核桃直到凍蘑等等,能差不多一直撿到下雪為止。


    蘑菇拿回來曬幹,裝在布袋子裏,冬天大雪封山的時候,在家燉一大鍋小雞燉蘑菇,是莊稼人忙了一年最好的犒勞。


    榛子、鬆子、核桃等幹貨,既可以背到城裏去賣,也可以留著過年的時候給孩子們打牙祭。


    許老頭年紀大了,已經不樂意往山上跑了,每天去曬場轉轉,檢查一下高粱有沒有曬到時候,剩下的時間把家裏的地窖拾掇出來,後來又給幾個兒子家裏的地窖也都修整了一番,把有些糟了的木頭換掉,重新加固了一下,說著挺簡單的,可全都收拾完也用了好幾天的時間。


    高粱此時也已經都曬好了,許老頭拈起幾個用牙咬咬,點頭道:“行了,裝袋子吧,明天套車進城去賣糧食。”


    許家自家隻留出了三袋多糧食,許老頭這邊留了一袋多,許老大和許老三兄弟倆一家一袋,再拿出兩袋去換豆油,其餘的就都裝在了平板車上,準備明天去城裏糧行賣掉。


    許老太太本還想給許老二爭取一下,被許老頭一句話堵了回去。


    “那麽大老遠的回老家去,就他那個懶樣子,還能背得了一袋糧食回去?到時候給他一袋子糧食的錢,自個兒到那邊再買糧去吧!”


    許老太太聽著也有道理,就沒有再多說什麽。


    第二天一早,許老大趕著車,帶著許老頭一道進城去賣糧,順便換了豆油回來。


    許是因為今年糧食收得比別人家的早些,再加上今年老許家的高粱的確長得個大飽滿,賣相著實不錯,一共賣了十五吊半,比去年足足多了三吊。


    這讓許老頭高興不已,拉著老大在城裏喝了點兒小酒,下晌兒才慢悠悠地趕著牛車回家。


    回去的當晚,許老頭就把村裏各家借的錢全都還上,又拎了兩吊多錢去了許杏兒家,進門把錢往炕桌上一放,說:“老三,這錢拿去。兩吊錢還給你丈人家,剩下二百錢,去給你丈人和丈母娘買些東西。”


    “爹,有兩吊錢就夠了,用不著買什麽東西。”葉氏見公爹對娘家人這般示好,心裏十分高興,不過還是推辭道,“今年家裏緊巴,老四還要說媳婦,這錢還是家裏留著用吧!”


    “你娘家借錢不說,還幫著秋收,之前家裏是沒錢,我也沒啥可說的,這如今有了錢還不表示一下,那人家咋看我這老頭子?豈不是要說我不懂禮。”許老頭認準的事兒,根本不聽別人多說,已經把錢拿來了,那自然就沒有再拿回去的道理,說完背著手就走了。


    “既然爹拿來了,那你就收著吧,過兩天我陪你回娘家!”許老三也十分高興,這事兒說出去自己臉上也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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