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以怨報德


    許杏兒揉揉桃兒的腦袋,把她從身後拉出來說:“大姐平時怎麽教你的?這個時候你該怎麽說?”


    桃兒咬了咬嘴唇,這才蹭著腳尖說:“謝謝小竹哥哥,不過我已經有一個了,那個你自己留著玩兒吧,不用給我了。”


    小竹卻大方地說:“兩個你都拿去吧,一個留著玩兒,一個在院子裏種上,說不定能長出來桃樹呢!”


    “真的能長出桃樹麽?”桃兒抬眼看他,露出略有些懷疑的神色,“把桃核丟在院子裏就行麽?


    “試試看吧,說不定能長出來呢!”小竹把桃核塞進桃兒手裏,“我去年吃的櫻桃核,隨手丟在後院兒,今年就冒出了好多小苗兒,我姐說那是櫻桃樹,過兩年長大了就能結櫻桃了。”


    “是麽?”桃兒嘴巴裏回味著剛才桃子的味道,滿眼的憧憬,小心翼翼地把兩個桃核放進荷包裏,“若真能長出桃子來,那我就讓大姐帶來給你吃。”


    兩個孩子很快就找到了共同話題,湊在一起小聲討論起來。


    因為逛的時間也不短了,怕兩個小的走久了太累,所以幾個人就幹脆在河邊這裏歇歇腳,順便看看河裏的花燈。


    山子摸著懷裏的東西,考慮自己該找個什麽機會送給許杏兒,看著榮皓軒就越發的不爽。


    榮皓軒渾然不覺,依舊饒有興致地纏著許杏兒喋喋不休,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都顯擺一遍。


    “爐果,又酥又香的爐果,新出爐的爐果呦~”一個老漢推著小車,一邊吆喝一邊沿著路邊慢慢地走,不時因為有人買爐果而停下腳步。


    爐果是用油糖麵做成的點心,又因為是剛出爐的,所以有股特別的香甜味兒,隨著夜風吹散開,引得周圍許多小孩子都饞得直流口水。


    細辛看到榮皓軒衝自己使眼色,立刻十分有眼色地跑去買爐果,很快就捧著兩個紙包回來,一個遞給許杏兒,然後猶豫一下,把另一包塞進小梅手裏。


    許杏兒捧著爐果,十分無語地問榮皓軒:“你沒吃晚飯?”


    “……”榮皓軒愣了一下,下意識地抬手揉揉胃部,好像……真的沒吃晚飯。


    聽到他肚子時機恰當地咕嚕嚕響,許杏兒忍不住笑出來,把爐果遞給他道:“你這人是呆麽?自己吃沒吃晚飯都不知道,非要餓肚子了才想起來,先吃點兒爐果墊墊肚子。”然後又對細辛道,“你看看附近有沒有賣粥或是湯的,買些稀的回來給你家少爺就著吃,不然光吃爐果太幹了。”


    聽到許杏兒這麽關心自己,榮皓軒笑得咧開了嘴,抓起幾個爐果就塞進嘴裏,果然被嗆得咳嗽起來,非要逞強咽下去,被噎得直伸脖子。


    還好細辛很快就端著一碗餛飩回來了,趕緊讓榮皓軒喝了幾口混沌湯,這才算是把嘴裏的東西咽下去。


    三下五除二地吃了一份爐果,又把餛飩吃了個精光,榮皓軒這才填飽了肚子,用帕子擦了擦手,發現爐果的油粘在手上,滑溜溜的根本擦不幹淨,見許杏兒正在河邊給桃兒洗手,就也湊過去撩水。


    山子原本站在不遠處的樹下,忽然看到兩個熟悉的身影,正朝許杏兒的方向走過去,他忙快步跟了過去。


    桃兒剛才也吃了幾塊爐果,弄得滿手滿嘴的油,許杏兒拉著她去河邊洗手,就覺得被什麽人在後麵一撞,整個人就朝河裏跌過去。


    她一把抓住岸邊的草,努力穩住身形,卻見桃兒也朝水中跌去,驚慌間她一把扯住桃兒,用力把她甩到岸上,自己因反作用力無法再保持平衡。


    許杏兒根本不會遊泳,這會兒也沒有時間讓她想得太多,深吸一口氣做好掉落水中的心理準備。


    山子衝過來一把抓住許杏兒的胳膊,用力把人扯回岸上。


    許杏兒身子瘦小,本來就很輕,直接被扯上來撲進山子的懷裏,正撞在他胸前放著的東西上,兩個人都被硌得痛呼一聲。


    “撲通!”


    身後傳來重物落水的聲音,許杏兒大驚失色,忙扭頭大聲喊道:“桃兒?桃兒你沒事吧?”


    細辛撲在岸邊,伸長了胳膊大喊:“少爺,少爺您抓住小的的手,小的拉您上來……”


    山子過去幫忙把榮皓軒從河裏拉上來,許杏兒摟著桃兒驚魂未定地四下張望,見兩個家丁模樣的人,押著兩個小子走了過來,想必是一直悄悄跟這榮皓軒的下人。


    “是你們!”許杏兒看清二人的長相之後,神色頓時一變,眉毛都要立起來了,“我現在算是明白了,什麽叫人善被人欺,當初我一時心軟放過了你們,結果你們倒好,懷恨在心不說,還以怨報德,也太不是東西了!”


    榮皓軒渾身濕透地爬上岸,他不會遊泳,又毫無防備地掉下水去,所以連嗆了兩口水,撲騰了半天才抓住細辛的手,最後被細辛和山子合力拖了上來。


    聽到許杏兒的話,榮皓軒一邊咳嗽一邊問:“怎麽,你們認識這兩個人?”


    許杏兒把事情大致講了一下,然後氣憤難平地看向兩個人,質問道:“當初我也沒有為難你們,你們何必這麽耿耿於懷,如今竟然還要在背後下這樣的黑手?”


    她說著走到年長的那人麵前,戳著他的額頭怒道,“你好歹也是做哥哥的人,難道就不能將心比心一下麽?你有什麽事衝著我來也罷了,剛才差點兒害我妹妹掉進河裏,她那麽小的年紀又不識水性,若真是掉進去有個三長兩短可怎麽好?你知道護著你自己的弟弟,別人家的孩子就活該倒黴讓你們偷讓你們害麽?”


    “我……”少年一時語塞,但很快又咬牙道,“那天我的確是一時起了歪心才想偷你的背筐,我、我也不是為了什麽,隻不過是想讓弟弟吃好一點,你當時放過我們,我還很是感激,跟著你想要找你道謝。但是……後來我才發現,你根本就是做表麵功夫,背地裏那些人一直在排擠我們兄弟,我們在七井胡同那邊根本找不到活兒做,最後更是被人趕出住處,若不是你……”


    許杏兒聽不下去了,一巴掌扇在他的臉上,啐道:“七井胡同本來就是韓爺的地盤,不管是做事還是什麽都是要先拜過碼頭的,你若是老老實實地謀生路,韓爺看你是個小孩子可能不會計較你不懂規矩,可你非但不安分守己,反而還手爪子犯賤,當天昆哥也在麵館,他是都看見了的,我們當時為你求情,你事後也不知道要點兒臉,自己夾著尾巴換個地方重新做人,反而還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晃蕩,換做是誰,能看得過去?隻把你攆出來已經是輕的了。”


    家丁詢問榮皓軒:“少爺,這兩個人怎麽處置?”


    榮皓軒氣管裏的積水已經基本都咳出來了,擺擺手道:“該怎麽辦怎麽辦,都送官府去,也該讓他們長長記性了。”


    一聽說要送去官府,少年頓時有些慌了,別看他剛才梗著脖子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那是他以為最多不過被打一頓了事,壓根兒沒想到還會被送去官府。


    他不怕挨打,但官府對他來說是一種未知的恐懼,而且還有弟弟……想到這裏,他雙膝一軟,對著榮皓軒跪下,求道:“少爺,我知道錯了,您看在我還有弟弟的份兒上,我隻是一時糊塗,我……”


    “你少在這裏演戲了,你心裏若真有你弟弟,就不會總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兒,你難道就不想想,這些事情會給你弟弟帶來多壞的影響?”第一次看到他下跪的時候,許杏兒心裏滿是不忍,可如今再一次看到,卻已經完全沒有當初的感覺,難怪昆哥那日說自己太過心軟,早晚會吃虧,如今這虧可不就吃到了。


    許杏兒隻要想到桃兒差點落水,心就硬的像石頭一樣,冷冷地說:“我也是窮人家的孩子,我上山采藥、采山菜,每天進城賣鹹菜,隻是為了多賺一點錢貼補家用,所以我可以安心地帶著妹妹出來,因為我知道自己給她做的是一個好的榜樣,而不是像你這樣,利用別人對你弟弟的同情心,來作為你不學好的理由和借口。”


    “你年紀比我大許多,你如果真心想要找事情做,是完全可以養活自己和弟弟的,但你的心思完全沒有用在正道上,還要做出一副自己多麽可憐為什麽得不到幫助、得不到同情的樣子,憑什麽啊?”


    許杏兒越訓越停不下來,個子不夠高就改用手戳著少年的胸口,繼續道:“比你命苦的人多得是,但也不是每個人都去偷東西做壞事,你看著那些比你過得好的人心裏不服,可你從來都不想想,別人比你多付出了多少努力。命不好不是理由,沒有錢也不是借口,就該給你個教訓,讓你好好明白明白,人是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任的,而不是一次次把別人對你的同情心,當做你屢教不改的僥幸!”


    “啪啪啪!”


    “杏兒說得太對了!”榮皓軒用力拍手,然後對家丁吩咐道,“還不趕緊把人送官府去!”


    許杏兒見他衣裳已經全都濕透,緊貼在身上,腰間的荷包、扇套也都濕噠噠地耷拉著,頭發上還掛著別人家花燈的碎片……都這樣了還努力地擺個姿態出來,然後迎著夜風狼狽地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你趕緊回家把濕衣服換下來,煮點兒薑湯熱熱地喝下去,雖說現在是夏天,但到底是晚上,水裏頭涼得很,出來以後又吹了風,當心別受了風寒。”許杏兒著實看不下去了,開口勸榮皓軒趕緊回家。


    細辛今天也嚇得不輕,出了一身的冷汗,看這榮皓軒被救上來,心才稍稍放回了原處,看著他渾身濕透的樣子,早就想勸他趕緊回家,卻又不敢自作主張地開口。


    這會兒聽見許杏兒的話,簡直不能更讚同了,連連點頭也附和道:“爺,您看,許姑娘都這樣說了,您若是當真病了,豈不是讓許姑娘心裏不好受麽,要說這街也逛了,燈也看了,人也抓著送官府了,咱趕緊回家去吧!”


    榮皓軒本來還想逞強,但張嘴還沒說出話來,就又是一個響亮的噴嚏,這下也沒法再堅持了,隻好揉著發酸的鼻子,不甘心地坐上了細辛叫來的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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