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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2013-09-12


    把成哥兒打發回家,許杏兒又對著那一堆燈籠果發愁,這東西酸得要命,平時偶爾吃幾個解悶兒還行,現下這麽多果子,自家是絕對吃不完的。


    而且不管怎麽說是成哥兒一片心意,不好意思丟掉,拿去送人似乎也不太合適,琢磨半晌也沒想出什麽合適的用途,隻好抓了一把給桃兒,然後先把籃子掛在屋簷下,明個兒要跟山子去采草藥,便把半夜喂孩子的差事交代給許老三,自己早早兒地洗漱了睡下。


    次日天還沒亮,許杏兒就已經醒了,睜開眼睛盯著黑漆漆的屋頂,半點兒睡意都沒了,隻好一骨碌爬起來,心裏暗道,自己還真是個勞碌命,最近晚上總是睡不踏實,今個兒好容易能睡個囫圇覺,反倒早早兒地醒了。


    她起來給栗子換了褯子,見鎖兒睡得正香,小嘴兒吧嗒吧嗒,口水垂在唇角要落未落的,不知道是饞了還是餓了。


    到灶間升起火來,磨了細米,想到鎖兒剛才那流口水的模樣,便翻出糖罐子,拈了點兒白糖丟進去一起熬煮,借點兒甜味給兩個娃兒解解饞。


    米糊熬上之後,又開始做早飯,把昨晚剩下飯扣進鍋裏,又盛水涮了涮盛剩飯的碗,把裏麵飯粒兒跟水一起倒進鍋裏,小火熬煮上,去房後缸裏撈了塊兒芥菜疙瘩,切成細細的絲,用筷子尖蘸了點兒豬油,在裏麵攪了攪,算是提味兒。


    粥快熬好的時候,許老三和葉氏也相繼起身兒,許老三到地裏拔了蔥和曲麻菜,上醬缸裏撈了勺子大醬,一起端到裏屋桌上,納悶兒地說:“今年醬吃得這樣快?這才幾月,都下去大半缸了。”


    許杏兒低頭喝粥,上次葉氏打得傷到現在還沒消下去,她不想一大早晨又跟葉氏鬧得不痛快。


    沒想到葉氏卻忽然開口道:“今年分給咱家的豆子少,娘說幾個孩子還小,吃不了多少,我有身子也不能吃得太鹹,所以打出來就隻有往年的一半兒。”


    許老三一聽就知道是許老太太故意為難,伸到半截的筷子頓了頓,略有些無奈地說:“你當時咋不告訴我呢?”


    葉氏低頭喝粥,半晌才說:“告訴你有啥用,還跟娘去多要半缸醬不成?”


    許老三聞言語塞,無聲地歎了口氣,低下頭去吃飯不再言語。


    桃兒本來是不愛吃芥菜疙瘩的,筷子一直朝醬碗裏戳,但見爹娘因大醬的多少有些別扭,就不敢再多吃,隻得去夾芥菜絲,本來是皺著眉頭塞進嘴裏的,卻忽然睜大了眼睛道:“大姐,今個兒的芥菜絲好吃。”


    “你這是什麽舌頭,不過加了點兒大油便能吃出來?”許杏兒伸手捏捏桃兒的臉蛋兒,自己這邊卻已經吃好了,起身兒道,“娘,米糊我已經熬好放在灶台上晾著了,我今個兒跟山子哥上山,晌午不回來吃飯,家裏有什麽活兒留著我回來做,你隻管好兩個小的吃喝拉撒就好。”


    說完又扭頭衝許老三說:“爹,今天地裏的活兒幹完就早點兒回來吧,畢竟兩個娃兒,娘身子不好,怕是照看不過來。”


    “放心吧,你才幾歲,便開始吩咐我們了。”許老三見女兒這樣,又是好笑又是有點兒心酸,“都是爹不生氣,賺不到錢,讓你小小年紀還得幫著養家幹活兒。”


    “爹,你這說得是啥話,村兒裏有幾家的孩子不做事,又不是什麽高門大戶的嬌小姐,做點事兒還累死我了?”許杏兒一邊說一邊把褲腳、袖管都紮緊,防止有蟲子爬進去,換了雙底兒稍微厚實、腰兒較高的鞋,把鞋腰提到褲腿外麵,又再紮了一道雙重保險。


    剛惦腳去夠許老三的草帽,就聽見院兒裏山子喊:“杏兒,能走了不?”


    “來了來了!”許杏兒跳起來抓住草帽,胡亂扣在頭上,撒腿就往外跑。


    葉氏不放心地在後頭喊著囑咐:“杏兒,你慢著點,別又傷著自個兒。”


    “嬸子放心就是了,我肯定好生照顧杏兒。”山子揚聲喊道,眼神兒上下打量著許杏兒的衣褲,看著都收拾得很妥當,這才點點頭,地給她個瓷瓶兒道,“用這個把露在外麵的地方都抹一遍,頭發上也抹點兒上去。”


    許杏兒打開瓶蓋兒,小心翼翼地聞了聞,稍微有些清涼的味道,說不上好聞卻也不讓人討厭,並不是想象中那種接受不了的異味,便倒了些在手上,原來裏頭並不是藥水,而是泛著草綠色的膠狀物。


    她雙手一搓,在臉上脖子上都抹了一圈兒,然後胡亂在頭發上蹭了蹭手,最後在手背上搓了搓,覺得都沾上了味道,應該就算是抹好了。


    山子見狀撇嘴道:“你這能防個什麽,讓山風一吹就沒味兒了。”說著倒了些在手裏,仗著自己比許杏兒高,直接給她往頭發上抹開,“這樣能防止蟲子往你頭發裏鑽。”弄完手裏還剩了點兒,他順手就給蹭在許杏兒的耳根下。


    許杏兒隻覺得耳後一涼,等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皮膚便不受控製地冒出一層細小的疙瘩,連帶著耳根都紅了。


    山子低頭站在她身旁,見她白皙的耳後突然泛起一片紅暈,竟是從沒見過的景象,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卻隻覺好看得緊,憶及剛才觸手所及之處一片滑膩,也不知是因為藥膏、還是因為發絲遮擋下的那片白皙肌膚。


    “你倆咋還沒出門?”許老三從屋裏出來,見兩個孩子還在院兒裏杵著,奇怪地問。


    “哦,山子哥說讓我擦點兒藥膏防蟲子。”許杏兒慌忙地又倒出些膠狀物,抹在自己的臉上和脖子上,手指觸到剛才山子碰過的地方,浮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感覺,忙把手放下說,“山子哥,咱們趕緊走吧。”


    兩個人都是在山裏走慣了的人,所以在有人踩出的山路上都走得腳程極快,山子是知道自己速度的,別說是個女孩兒,就是比自己大上一兩歲的男孩兒,都很難跟得上自己的腳步。


    上次在山裏看到許杏兒,見她對這邊的山路和山裏的東西並不熟悉,還以為她很少上山,所以開始還刻意放慢腳步等著她,結果見她竟能毫不費力地跟著自己,心下也起了好勝之心,不由自主地一次次加快腳步。


    許杏兒並不知道山子的心思,隻以為他是在考校自己的速度,所以也不想其他,隻專心走路。這身子雖說看著有些營養不良,但畢竟是從小做慣了活兒的,加上她以前也有些跑山的經驗,知道怎麽使力氣,在什麽地麵兒上該如何落腳,所以倒也未落下風。


    不過女孩兒的耐力到底是不如男孩兒,走了小半個時辰,許杏兒就覺得有些跟不上了,她也不硬撐著,開口道:“山子哥,咱們歇會兒吧。”


    山子這才回過神兒來,心道自己怎麽就這麽較勁,趕緊停下腳步問:“沒累著吧?”


    “沒事兒。”許杏兒是真心佩服山子,眼露興奮地說,“山子哥,你真厲害,在山裏走路就跟走平地似的,我什麽時候能像你這樣就好了。”


    “在山上跑久了就差不多了。”山子讓許杏兒在原地等著,自己辨了辨方向,鑽進樹叢裏,不多時就捧著一片葉子卷成的杯子回來,裏頭裝著清涼的溪水,遞到許杏兒嘴邊道,“喝口水歇會兒,平時自己走慣了,忘了你走不管山路,你也不早提醒我,沒累著吧?”


    “沒事兒。”許杏兒的確是有點兒渴,但是看著山子手裏的葉片又有些猶豫,這東西全靠他的雙手兜著,根本沒法兒接過來自己喝,但是又不好意思推辭,隻好湊近上前,借著山子的手喝了幾口水,緩解了一下略微有些冒煙兒的嗓子。


    “山子哥,咱們這邊山裏有狼麽?”許杏兒問,她小時候住的地方偶爾就會鬧狼,有時候在村兒裏都能聽見山上的狼叫,隻不過村裏家家養狗,狼一般也不敢下山,偶爾村兒裏有人家丟了牲口,若是跑到林子裏去,等再找到的時候,大多就隻剩下個啃剩的架子了。


    山子把剩下的水都喝幹淨,丟開葉子說:“狼多著呢,不過都在深山裏頭,咱們這邊不太鬧,但有時候趕上大旱的年頭,幾個月幾個月的不下雨,山上的草都枯死了,兔子、鹿什麽的餓死的多、也很少下小的,狼群沒東西吃,便也會往這邊村子裏來叼牲口吃。”


    “山上不光有狼,還有野豬、熊瞎子,尤其是熊瞎子,看見可千萬躲遠點兒,讓它糊上一巴掌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山子叮囑道,“我聽我爹說,我們村裏早年間有個讓熊瞎子舔了的,半邊臉都沒了,隻剩下了一口氣撐到家,剛邁進門檻兒就斷氣了。”


    許杏兒聞言吐了吐舌頭,她小時候雖然也是住在林區,但畢竟木材的砍伐已經很普遍了,許多林子都是再生林,若不是她家的地方太偏了,是個最遠的林場,怕是連狼都瞧不見,更不要說是熊瞎子了。


    “你可別不當回事兒,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山子嚴肅地叮囑說,“你若自己上山,一定不能往太深處走,秋天上山的話,更不能往那些核桃、鬆子多的地方走太遠,很容易遇到熊瞎子的,秋天的時候熊瞎子儲冬膘兒,到處踅摸吃食,一定得躲遠點兒。”


    “恩,我記住了。”許杏兒知道山子是為自己好,趕緊也正色地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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