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晚上,黑雲將天空遮的嚴嚴實實,深邃如墨的天穹上看不到半點月色微光,傾盆的大雨自天幕上流瀉而下,將天地間打的一片模糊。


    在這樣的天氣裏出門顯然並不是什麽好的選擇,就算是最厚實的雨蓑也很難不被這樣的大雨穿透,就算是最結實的鬥笠在這樣的天氣裏也難以完全遮擋住雨水的侵襲。


    披著雨蓑戴著鬥笠的青年靠在一塊山石下喘了口氣,他的手指因為雨水的侵襲而凍得冰涼,雖然是還未完全褪去夏日炎熱的初秋季節,但是在這樣的大雨傾瀉下,那點炎熱的地氣早就被衝刷的一幹二淨了。


    鬆陽有些擔憂的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漆黑的天幕上唯有不間斷的雨水傾瀉下來,一刻也不曾停歇,似乎是要將什麽從大地上衝刷幹淨一樣,將大雨惡狠狠的擊打在大地上。


    這場大雨來的有些不正常。鬆陽微微蹙眉,被冰冷的雨水凍的有些發紅的手指合在了一起,放在唇前輕輕的嗬了口氣。這樣的季節根本不該是下雨的時候,就算有也不過是一些連綿的小雨,這樣的大雨他幾乎沒有在這裏見過。


    如果這場大雨沒有很快停下的話,今年的秋天和冬天恐怕村民們要艱難渡過了。鬆陽歎了口氣,卻知道自己無能為力,他所能做的,大概也就是教導好那些孩子們吧。


    看來他需要盡快一些找到那孩子了。鬆陽看了眼隨著時間的推移下的越發大的雨,忍不住有些擔憂的皺眉。這樣的天氣,就算是特意穿上了蓑衣和厚外套的他也會覺得寒冷,那個叫做銀時的孩子一定會被凍到吧。


    按伊爾說的,那個孩子本身就在生病,如果不快點找到他的話……鬆陽握緊了手指,溫柔的眼眸中盛滿了深深的憂慮。不論是為了答應過伊爾的,還是單純為了那個孩子,他都應該加快些速度了。


    隻是……這山路也實在是太難走了一些。鬆陽看了看自己腳下幾乎完全被泥水包裹住的長靴,苦笑了一聲,艱難的將腳從泥濘裏□□,努力向前走去。


    這樣想想,伊爾那孩子確實是有些不可思議了……鬆陽想起伊爾沒有沾染上半點泥濘的赤足,以及全身上下除了頭發和手指以外沒有一點打濕痕跡身體,眼神中帶上一抹深思。


    或許晉助那孩子說的沒錯,伊爾……可能真的是天人的孩子吧,不然怎麽會有這樣神奇的表現呢?但是不管他是不是天人的孩子,也不管他日後會不會離開,至少現在,他沒辦法不去管他。


    戰爭,是成年人的事情,從來都不該讓無辜的孩童來付出代價。伊爾還太小,就算他真的屬於那些侵略者的同族,他也沒辦法去傷害或者驅趕他,那對於他來說並不公平。


    況且,鬆陽很清楚,雖然天人和地球人之間發生了戰爭,但也並不是所有的天人都是侵略者。他就曾經有過幾個天人的友人,那些性情和善的天人並不會全都是侵略者。很清楚這些的他自然不會像那些村民那樣,因為恐懼而將所有的天人歸於一談。


    隻是……伊爾真的隻是天人那樣簡單嗎?鬆陽眼中劃過一抹憂慮,他總覺得伊爾並沒有那樣簡單,他能看得出來那是個好孩子。伊爾雖然一直在用偽裝來保護自己,但是他那清澈的眼神卻不是可以偽裝出來的。


    但是……鬆陽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在看到伊爾的時候,就有一種寒毛直豎的感覺,仿佛自己被什麽可怕的凶獸盯上了一般。但那又不是恐懼,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渴望和興奮,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他覺得很不安,但卻不知從何而起。


    但鬆陽不認為這和伊爾有太大的關係。身為身經百戰的武士,他雖然看上去柔弱,但也隻是看上去而已……他總不會在麵對一個小孩子的時候害怕了吧?這聽起來實在是太可笑了一些了。


    鬆陽一邊漫無邊際的想著,一邊輕輕的歎了口氣。不知走了多久,他終於停下了腳步,看著不遠處和伊爾之前對他描述的十分相似的山洞,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終於,找到了嗎?”


    ……


    熱……好熱,冷……好冷。


    銀時有些意識不清的在幹草堆上縮成了一團,他依舊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中,完全沒有清醒過來。銀發孩童一頭天然卷被冷汗打濕,浸透了的銀色發絲粘在額頭上,看起來十分狼狽的模樣。


    他身上的衣服因為之前出去尋找食物而被雨水打濕,又因為沒有了備用衣服無法更換,隻好將就著穿在身上。這會他身上的衣服散發著濕冷的氣息,配合著從山洞外吹過來的冷雨氣息,讓銀時忍不住瑟瑟發抖。


    銀時的臉燒得通紅,額頭上不停的滴落下冷汗,他卻一聲不吭的蜷縮在那裏,隻有身體上忍不住的顫抖才能讓人看出他此時的狀態並不算好。但即使是抖成這副模樣,他的手中也還始終握著那根燒火棍,身體也擺出一個防禦的姿態,仿佛隨時都能在遇到危險時迅速反應過來迅速出擊。


    “水……”銀時輕輕蠕動了一下幹裂的嘴唇,有些艱難的睜開了眼睛。剛醒來時還有些茫然,一雙紅色的眼睛無焦距的眨了眨,盯著山洞的洞壁發呆了好一會才反應了過來自己此時的狀態。


    他在發燒。


    銀時很清楚的察覺到自己此時的身體情況,對於這樣的病症他再了解不過,但是卻毫無辦法。他隻能安靜的躺在幹草堆上,盡量減少消耗,等待著高燒自然退去或者就這樣死掉。


    如果往常的時候,他還可以強撐著出門去尋找一些藥草,至少可以緩解一下。但是……他默默的看了一眼外麵的大雨,覺得自己還是待在山洞裏好一些。


    銀時對於自己會生病早有預料。白日裏腳底被燒傷卻沒能得到很好的治療,又強撐著將伊爾拖回了山洞,並且出去在亂葬崗尋找了食物,最後回來的路上還被雨淋到了……隻是發燒已經是很幸運的一件事了。


    但是這些事都是必不可少的。一開始遇到那樣的災難本來就是他倒黴,會燒傷也是因為自己不夠強大的原因。恰好遇到伊爾應該說是他的幸運,不然以他那樣的狀態是絕對沒辦法自己走出去,還能從一個浪人手中逃走的。


    想起那個浪人淒慘的死相,銀時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那片漆黑的土地真的是太危險了……也就隻有伊爾能夠毫發無損的從裏麵走出來了吧。不過就算是伊爾,不是也因為背著他走出那裏而累昏過去了嗎?


    銀時沒辦法不為此而感動。他從來都是一個人,孑然一身,沒人肯接近他,就算有,也會因為他‘食屍鬼’的身份而退避三舍。在銀時曾經一個人流浪的生涯中,不是沒有其他孩子或者善良的老人對他留露出善意。


    但是無論是誰,隻要知道他就是那個‘食屍鬼’,都會露出厭惡和退避的表情,恨不得他離他們遠遠的。雖然年幼,但是因為一直一個人生存而格外早熟和敏感的銀時自然能夠察覺到這些情緒,最後他也隻能選擇一個人離開。


    但是如果可以用別的方式活下去,誰又願意去當‘食屍鬼’呢?整日和腐爛的屍體打交道,從野狗和烏鴉嘴裏奪食,這樣的生活如果不是不得已,誰又會去做?


    朋友是沒有必要的,銀時曾經一直這樣堅信著。朋友?那是什麽?可以當飯吃嗎?


    雖然有時候看到其他同齡的孩子嬉笑打鬧,銀時也會有些怔然。雖然在挖到兩具背靠背戰鬥到死的屍體時銀時也會覺得有點羨慕。但是對他而言,朋友這個字眼太過陌生,也太過奢侈了一些。


    連生存都是一種艱難的人,有什麽資格擁有朋友呢?


    伊爾對他來說,是很特殊的存在。那個金發的小鬼,像是一團從天而降的火焰一般,就這樣突然的出現在他麵前。最開始隻是因為那小鬼的怪力而不得不帶著他,後來卻因為種種原因而一直走在了一起。


    伊爾很依賴他。銀時看得出來這一點。


    金毛小鬼雖然嘴上總是快樂活潑的樣子,但是他的眼眸深處卻帶著深深的惶恐和不安,看著他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地,似乎是生怕被拋棄的樣子,這讓同樣被拋棄的銀時總是忍不住對他心軟。


    銀時甚至忍不住在想,如果伊爾願意的話,那麽他就留下他吧。雖然小鬼很會拖後腿,但是他那一身怪力至少可以保證安全,而且伊爾看上去比他要討人喜歡,也更懂得如何在危機中巧妙的逃keng生ren。


    伊爾真的很討人喜歡,就算是銀時也很喜歡他。所以他就算現在醒過來,找不到伊爾的蹤跡,隻能一個人躺在幹草堆裏發呆,也從來沒想過伊爾會拋棄他。


    或者,是不敢想。


    銀時輕輕歎了口氣,他發呆的看著自己手中的燒火棍,那是被伊爾用怪力變成這個樣子的。他忍不住皺眉,暗自想著那小鬼會去哪裏。這樣的大雨天,實在不適合外出,他這樣也就算了,如果伊爾再生病,那他們就真的要死在這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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