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切長穀部看著位於六個方向將審神者包圍住了的刀劍,神色怔然。


    他當然認得出眼前的幾把刀的身份,他們曾經是同伴,後來即使分道揚鑣,但是也依舊還是同伴。


    隻是壓切長穀部不明白,為什麽他們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難道他們也和他一樣死去了嗎?


    壓切長穀部當然很明白自己已經死去了。


    刀身碎裂時他卻是極為平靜的,感受著從指尖蔓延而來的痛楚,全身的血肉和骨骼都寸寸龜裂化為飛灰,意識漸漸沉浸於突如其來的黑暗中,長穀部卻隻覺得安寧與祥和。


    這位審神者大人的懷抱真是溫暖啊……就好像誕生他的那個鍛造爐中的火焰,熾熱卻不灼人,讓他的意識感受到了無比的輕鬆,好像身體上因為碎刀而傳來的痛苦都不再存在了一般,讓他難以自製的沉溺。


    黑暗從眼前略過,仿佛隻是一瞬間,他就又回到了光明的世界,這是他從未來過的地方,或許那便是死者的國度吧,壓切長穀部這樣想。


    很快的,他便確認了這一點。審神者啊……他曾經的主,早在多年前就已經死去,這是螢丸親口告訴他的,而顯然,眼前的人盡管已經死去,但還是保持著活著時候的性情。


    多麽令人興奮的一件事。


    壓切長穀部是一把主命為天的打刀,隻要為了主什麽都可以做……這樣的標簽掛在他的身上已經太久太久了,每一次在他動搖和懷疑的時候,這些話都會從心底湧出來,阻止他作出任何出格的行為。


    活著的時候,每一把壓切長穀部的刃生都是為了他的主而活,謹守主命,心甘情願的將自己陷入不可知的境地中,將身心完全托付,無論那個人是怎樣的一個人,壓切長穀部都做不到不去效忠他。


    可是他死了。


    壓切長穀部從未有一刻如此清晰的感受過這一點,他死了,也就不再是審神者的刀,不再需要履行對於主的效忠,這樣的認知讓打刀付喪神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複雜感覺。


    一切都不重要了。


    活著的時候,他沒辦法阻止和反抗審神者,隻能眼睜睜看著審神者的作為,甚至被對方控製親手害死了同伴,短刀付喪神眼球的溫度還殘留在指尖,黏膩的感覺即使是在夢中也無法忘記。


    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讓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付出代價,但內心深處愚忠的本性拚命的阻止了他的感情與思維,明明內心瘋狂叫囂著複仇和恨意,他嘴上說出來的卻還是“隻要是主公的命令,無論什麽我都為您完成。”


    但是現在,他不會了。壓切長穀部看著包圍住審神者的同伴們,心中帶著莫名的悲傷。能夠和他一樣出現在這裏,想來他們也已經死去了吧……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剛剛還活蹦亂跳跟在那位大人身邊的一期一振、螢丸和山姥切國廣會突然出現在這裏,還帶著本該去阻擊另一路的石切丸以及許久未見的江雪左文字,甚至還有已經離去多年的今劍。


    但是壓切長穀部卻感受到了一種由衷的輕鬆。他不知道在審神者的身上發生了什麽,以至於身為付喪神的他竟然無法勝過一個人類,但是這已經不重要了。


    壓切長穀部看了眼雖然依舊是刀的形態,但是卻莫名的給人一種安心感的六把刀,突然笑了。打刀付喪神已經很久沒有真正的笑過了,他似乎已經遺忘了笑容是怎樣的,整張臉都帶上了幾分扭曲,但那依舊還是笑容。


    “斬盡仇敵——”


    壓切長穀部手舉長刀,動作飛快的向著審神者衝過去,他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快要化作一道光,身上的傷口也不知何時完全消失了。


    打刀付喪神此時眼中隻有對麵臉色蒼白的男人,他的速度快到了極點,最後整個人都融進了那一刀中,化成了本體的摸樣來到了眼含驚恐的男人麵前,穿心而過。


    其他的六把刀在長穀部動起來的時候也同時發出了一聲刀鳴,他們憑空懸浮,隨著壓切長穀部的動作同樣動了起來,在打刀付喪神一刀穿心的同時也跟著襲來。


    抓過亂藤四郎頭發的左手,一期一振,斬。


    折斷了小夜左文字的右手,江雪左文字,斬擊。


    踢打折磨過今劍的左腿,石切丸,斷。


    將每一把短刀的尊嚴踩碎的右腳,今劍,看招。


    給予了本丸罪惡和痛苦的身軀,山姥切國廣,腰斬。


    最後,是螢丸,黑色的大太刀毫不留情的微微旋轉,以一種不可阻擋的姿態向著審神者的頭顱斬去,將那滿溢著罪惡的頭顱斬落。


    “這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們怎麽可能殺我,你們殺不了我的,我是神,我必將是這個世上最偉大的存在,你們這些付喪神,怎麽可能殺的了我!”


    臉色蒼白扭曲的男人發出恐懼的聲音,他一邊瘋狂的大喊,一邊不甘心的瞪大了眼睛,被螢丸斬去了頭顱,那掉在地上的頭的嘴角還在一張一合,一雙染上了不詳血色的眼眸怨恨的瞪大。


    審神者,死了。


    ……


    本丸。


    藥研藤四郎和堀川國廣正在廚房裏忙成一團,廚具的碰撞聲,叮叮咚咚的切菜聲,蒸汽頂起鍋蓋的咕嚕咕嚕聲,交織起了一曲特別的音樂。


    “兼桑!那個是要留給今天出戰的大家的!”堀川國廣眼尖的看到和泉守兼定偷偷掀起鍋蓋一角,拿出幾串色彩斑斕的團子,急忙製止。


    “哈哈哈,國廣不要這麽小氣”和泉守兼定大笑,飛快的跑了出去,轉眼就消失在了門外。堀川國廣追了兩步沒有追上,隻好看著打刀付喪神消失的背影搖頭笑了笑。


    “堀川還真是寵兼定”藥研看著這一幕眼也不眨的繼續切著菜,他含笑看了眼堀川國廣,對於機動高出和泉守兼定的黑發脅差這一行為感到好笑。


    “唉?兼先生喜歡的話,不是很好嗎?”堀川國廣側耳聽著窗外和泉守兼定招呼短刀們的聲音,眨了眨他藍色的大眼睛,笑吟吟的重新捏起了團子。


    “是啊,真好啊”藥研點了點頭,頗為放鬆的將手中切好的食材放進鍋裏開始煮湯,“我還以為這樣的生活不會回來了…多虧了大將”


    窗外,黑發的打刀付喪神手中拿著幾串團子站在那裏,他看著沒有追出來跡象的廚房門口,輕輕咳嗽了一聲,臉色正經。


    “兼先生最厲害了!”“是的是的!強大又帥氣,真是太厲害了!”短刀們嘰嘰喳喳的圍住了和泉守兼定,目光期待的看著他


    “恩恩,這是理所當然的啊”和泉守兼定興高采烈的把手中的團子挨個分了下去,他看著短刀們滿足的笑容驕傲的挺起了胸膛。


    “這家夥……”陸奧守吉行不滿的嘟囔了一聲,對於打刀付喪神驕傲的摸樣不以為然的撇撇嘴,被發現他偷懶的蜂須賀虎徹拍了下肩頭。


    “好好幹活,如果不能在主公回來之前完成今天的畑當番,晚上可是沒有辦法吃飯的哦”換上一身淺色和服的蜂須賀虎徹手裏握著鋤頭,悠閑的道。


    “……變得渾身是土了”宗三左文字哀怨的看了眼剛剛翻了不到一半的土地,幽幽的歎了口氣。


    “大家!”五虎退一臉焦急的從外麵衝了進來,他腿邊環繞著幾隻同樣不安的跑來跑去的小老虎,奶白卷發的短刀孩童鼻尖上沾著一點血跡,他驚慌的看著瞬間嚴肅起來的同伴們,急急忙忙的道。


    “燭台切先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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