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複仇?”一期一振眼眸微微睜大,他微微蹙著眉,滿腹疑問的看著天禦川,卻不敢發出疑問。太刀付喪神臉色沉重,目光凝滯,欲言又止的看著走在前麵的審神者。


    “一期一振,你還不如你的弟弟們有勇氣”天禦川輕哼了一聲,頭也不回的道,他悠悠然的抬步向前,走過林間。


    天禦川輕輕的漫步,沒有絲毫多餘的動作,茂盛參差的樹木自然的搖擺身體為他彎下脊背,腳下地麵上生長的藤枝草葉紛紛自動避讓。遠遠的看去,審神者修長高挑的身影一派從容悠閑的於林間行去,卓爾不群,氣韻飄然。


    “抱歉,主殿”一期一振看著這幅堪稱神跡的場景,眼眸閃了閃,然後他低垂下頭顱,乖順的認錯,十足的恭敬摸樣讓他整個人都仿佛彎曲了幾分。


    “無可救藥”審神者略帶冷漠的聲音傳來,似是有些不屑的點評道,他輕輕揮了揮袖,一顆阻擋在他前行路上來不及退避的參天大樹就如遭重擊,瞬間化作焦炭,飛灰了去。


    “請您示下,一期一振伏維頓首”太刀青年垂眸,深深的彎下身體,他的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恭敬笑容,絲毫沒有因為審神者話語中的不屑而有所波動。


    “嘖”天禦川終於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有趣的看著這把一直以來都表現的格外恭順的付喪神,心情頗佳的問道“你是對我有所不滿嗎?一期”


    “一期不敢…”一期一振不慌不亂的答道,他低低的垂頭,避開審神者的目光,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不敢,哼…”天禦川直視著太刀青年的眼睛,從那雙眼裏他隻看到了恭敬與感激,然而他卻知道,這把太刀其實是有所不安和怨言的,隻是他給他的恩德太重,這才讓一期一振強行壓下了那些心思,對他表現出無比的恭順敬服。


    隻是,這樣的恭順他卻不需要,也不屑之。


    他會救下那些短刀,讓那些孩子們複活,從來都不是為了一期一振,也不是想要得到他的感激和效忠,事實上如果不是這隻刀子精的某些品格打動了他,他根本不會理會他。


    無論表現出怎樣順服的摸樣,事實上天禦川卻很清楚,一期一振的內心沒有那麽溫和恭順。太刀付喪神的內心住著一隻野獸,他是武器,是渴望著飲血的刀劍,無論如何也不會溫柔到哪裏去。


    隻不過過往的經曆,那些被奉為皇室禦物的過往讓他逐漸變得矜持優雅,又為了弟弟們而強行改變自己做出溫柔沉穩的兄長模樣。但是作為刀劍付喪神,有著一期一會之名的他,又怎會真的是一個溫柔優雅的人?


    暗墮的一期一振就是最好的答案,暗墮後的他解放了自己,拋棄了那些矜持和禮節,去掉了身上層層的枷鎖和負擔,釋放出了他內心的野獸。


    隻是暗墮的方式太過慘烈,他心中的野獸被那樣釋放出來,最先傷害毀掉的卻是他自己。於是天禦川親手折斷了他暗墮而生的白骨,燒淨了他身上的黑暗氣息,將他從頭到腳都重塑了一遍。


    隻是過猶不及,現在看來,一期一振在被他恐嚇過一回之後,變得有些矯枉過正了。他要的可不是一個一本正經毫無自己思想隻知道恭敬順服的一期一振。溫柔順服他不會討厭,但是強行矯正出來的溫柔順服卻是有些礙眼了。


    “你想要複仇嗎?一期”天禦川看著眼前低垂著頭的太刀青年,突然問道。一期一振猛地抬起頭來,滿眼不解的看著他,天禦川滿意的從他的眼眸深處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恨意和渴望,這讓他覺得眼前這隻刀子精至少還不算真的無可救藥。


    “複仇嗎?……恐怕是不可能的吧”一期一振輕聲道,他克製的斂下心中因為想起過去而翻騰的恨意和嗜血的欲望,手指微微顫抖著握緊。


    “你隻需要告訴我,你想還是不想”天禦川毫不留情的打斷他的話,那雙美麗的藍色眼眸中盛滿了篤定瞥過來,道“其他的問題,你都不需要理會”


    “如果可以讓傷害弟弟們的人付出代價,一期一振願傾盡所有”太刀付喪神抬起了頭,回視著天禦川的目光,不再避開,他蜂蜜色的眼中盛著的是滿滿的渴望與鋒利,仿佛下一刻就可以拔刀斬擊一般。


    “勉強還像個樣子”天禦川挑挑眉,挑剔的看著他,半晌才勉強點了點頭,“如果你退縮了,吾不會再留你在身邊”金發的神明頗為無情的道“吾身側,不留廢物”


    “……”一期一振苦笑,對這位喜怒無常的主殿感到無可奈何,但也有著一份感激。


    一期一振知道自己是什麽樣的人,一直以來,他的身上都被賦予了無數的讚譽和責任。皇室禦物,粟田口吉光的傑作,一生唯有一振的至高讚譽,以及粟田口的長兄。


    這些榮譽和責任伴隨了他的一生,無論是作為刀劍時的無數年,還是後來成為刀劍付喪神之後有了人身的時候,他都謹慎小心,生怕因為自己的過錯而使得粟田口的名譽蒙羞,讓弟弟們受到傷害。


    隻是後來他還是暗墮了,暗墮的他反噬主人,毀掉了吉光的名譽。即使是這樣,他也沒能救下弟弟們,亂、鯰尾、骨喰、前田、秋田、平野……他的弟弟們依舊是受到了傷害和毀滅,這是他所無法釋然的。


    所以在天禦川複活了他的弟弟,消除了他的暗墮之後他才會這般感激——主殿的恩德,一期一振自覺無法償還,所以他隻能強行收束自己,作出曾經審神者們最喜歡的恭順摸樣,以討得這位主殿的喜愛。


    但是畢竟曾經暗墮,就算是身體已經恢複了正常,他的性格和心性也已經不再和當初一樣。而現在,他的主殿要求他不需要隱忍和壓抑,他要他做真實的自己。一期一振茫然的抬頭,看著眼前凜然生威的神明,心中複雜,卻也感激。


    “既然你願意,那麽就去吧”天禦川揮袖輕擺,一期一振隻覺得一道堂皇威嚴的氣息傳來,他毫無抵抗能力的被卷入,然後消失在了林間。


    “一場好戲啊……”天禦川慨歎著摸了摸下巴,對自己的做法毫無愧疚之意。他伸手拍了拍掛在他背後良久,看上去絲毫沒有存在感,仿佛連意識都已經徹底泯滅了的太郎太刀,笑道“人到的應該差不多了,這場戲似乎會很有趣,你說呢?”


    被天禦川背在身後的是一把極盡華美的大太刀,刀鞘朱漆,誘人的鮮豔紅色上嵌印著金箔,青漆鮫皮卷革柄,塗以金漆的刀鐔看上去精致美麗,整把刀都是紅與金的點綴,美麗而高大的大太刀仿佛不是塵世所能駕馭。


    朱漆嵌金刀鞘的大太刀發出輕輕的嗡鳴聲,似乎是讚同他的話語一般,這很好的取悅了天禦川,他的手在這把長度驚人的大太刀表麵輕輕拂過,目光湛然“那麽,就讓我看看,到底會怎樣發展吧”


    ……


    這是一個看上去美輪美奐卻也十足詭異的宮殿,星光為壁,月華泄地,無數星光點綴在殿堂之中,輝映的這裏恍惚神境。


    然而在這座極為美麗的殿堂中,此時卻充斥著漫天的血色。無數繁複華麗的血色紋路層層疊疊的覆蓋在牆壁上,地麵上,似乎將整片空間都用血色包裹住了,唯有頭頂那片顯現出浩瀚星空的穹頂例外。


    壓切長穀部此時就一臉茫然的立在這無盡的血色之中,他望著頭頂的星辰,煤灰色的短發上仿佛也被這星光月華覆上了一層極淡的清光,一雙紫色琉璃般的透徹眼眸中帶著一種無措的彷徨。


    壓切長穀部以為自己死定了。


    事實上他早就想要死去了,早在他看到審神者的真麵目之時,在他策劃配合了同伴們囚禁了審神者之時,在他因為無法承受背主和害了同伴的雙重煎熬而自我流放之時……他在這些時候都想過死亡。


    可是他卻無法做到。


    壓切長穀部仿佛是一把受到了上天的眷顧的刀,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就開始變得格外的幸運。和同伴們一起上戰場的時候,他幾乎從來都不會遇到檢非違使,偶爾幾次刻意的遇見,他也從來沒有被那些可怕的敵人攻擊過。


    曾經他為了使愛染不碎刀,刻意把審神者賜予的金色刀裝送予了他,然而,在遇到敵人之後,身上隻帶著劣質刀裝的他毫發無損,反而是擁有著最好刀裝的愛染身受重傷奄奄一息,那時候他的練度甚至還不到愛染的一半。


    這些事原本並沒有被他放在心上,畢竟隻是一些小概率的事件,最多隻是在茶餘飯後作為同伴們嘴裏的消遣調侃。直到他將自己自我放逐之後,一心求死卻始終不能得逞的壓切長穀部才發現了自己身上的特殊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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