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溯坐在渡口,漫不經心地晃了晃手中的酒壇,隨著他的動作,幾滴酒灑了出來,“還喝嗎?”


    那一群小妖喝的已經迷迷糊糊了,唯有一個生著一對狼耳朵的小妖聽到晏溯說話,耳朵動了動,含糊著伸出手去拿酒壇,“喝!”


    店老板早就被嚇得躲起來了,正好給了晏溯問話的機會。


    “誰讓你來的?”他把酒壇往桌子上一放,整個人不帶絲毫煙火氣,看著這個似乎比較能主事的小妖。


    “沒人讓我來……”那小妖嘟囔著,在晏溯的目光下頭皮一緊,也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一禿嚕就說了出來,“老大說了,不能讓陌生人進來。”


    “你……你我怎麽不認識?”那小妖盯著晏溯直看,大著舌頭道,“不過我們大王,喜……喜歡美人……不礙事……”


    他話還沒說完,被晏溯一壇子砸暈了過去。


    現在他無比確定,這群人所說的大王,就是那個男主之一的大妖,雪狼之王。


    離開了碼頭,他循著先前感覺到的地方而去,站在水麵上,望著前不久發生過戰鬥的地方,敏銳的察覺到了一絲佛門的氣息。


    穆桃和覺一清被巨大的吸力拉扯到水底,九尾狐不會水,她慌忙抱住覺一清的胳膊,覺一清此時有些昏昏沉沉,心知那雪狼爪子上定是有毒,也顧不得她的動作失禮了,一心想著把毒血逼出來。


    誰料越是發力那毒液遊走的更快,他悶哼一聲,唇角溢出一絲毒血。


    “大師,大師!”穆桃搖了搖他,覺一清再忍不住,一口毒血噴了出來。


    穆桃有些驚慌的看了看四周,這裏雖然是水底,卻仿佛有一層透明的光罩,將水隔絕在外,在這裏形成一個封閉的幹燥空間。


    覺一清此時已然提不起力,勉強凝聚著心思,察覺到有一處陰涼,指著那方輕聲道,“過去那邊。”


    穆桃鬆了口氣,扶著覺一清朝著那方走去。


    那裏是一個幽深的山洞,往裏麵走上幾十步便看到內裏豁然開朗,一旁垂著藤蔓,藤蔓下有一座方方正正的石台,正中是一方寒潭,正往上冒著寒氣。


    覺一清拂開穆桃的手,踉蹌著跳入寒潭。


    陰冷的氣息順著身體滲入他體內,他打了個寒顫,微微闔眼,嘴唇嗡動,無聲的念著清心經。


    穆桃對他這副用過就甩的模樣很是不滿,但覺一清救了她,她也不便說什麽,隻能打量著四方,不明白雪風把他們弄到這個地方要做什麽。


    “哢嚓。”一道細微的聲音從她身後的寒潭傳來,穆桃轉過頭,看到覺一清眼角眉梢皆是冰霜,嚇了一跳。


    覺一清緊閉著眼,眉頭蹙著,看神情似乎極為痛苦,衣服濕淋淋的貼在他身上,勾勒出強健的體魄,又很快被他身上騰騰的熱氣蒸幹。


    穆桃不解的靠近他幾步,小聲喊他,“大師……聖僧……”


    覺一清毫無反應。


    她歎了口氣,這裏要怎麽出去她不知道,如果化成原型,也不是不能強闖出去,可這和尚連雪風都能打得過,萬一發現她……會不會將她一起收視了?


    她坐到覺一清身邊,伸出手去戳了戳他沾滿了冰霜的光頭。


    覺一清陡然睜開眼,眼神不複平時的平和,竟然有些犀利。


    穆桃被他驚的“撲通”一聲掉了進去,整個人被凍的瑟瑟發抖,耳朵不受控製的冒了出來。


    糟糕!


    對上覺一清的眼神,穆桃暗自叫糟,她眨了眨眼,對覺一清發動了天賦技能,暗示他這隻是他的幻覺。


    隨著她的動作,覺一清原本睜開的眼又慢慢地合上了。


    穆桃心道好險,她連忙收起耳朵,爬出寒潭,就這麽一小會,剛剛才幹的衣服已經緊貼在她身上了,勾勒出曼妙的曲線。


    她擰了擰衣服上的水,意識到什麽,轉過頭,正好對上覺一清灼灼的眼神。


    那不是之前覺一清看她的眼神,而是一個男人看她的眼神。


    她突然明白了——雪風為什麽要把他們弄到這個地方,這家夥是想讓她破了這和尚的金身!


    她一陣咬牙,這和尚一看就是得道高人,若是破了他的金身,怕是要被他追殺一輩子!


    可她又轉念一想,這和尚連個弱女子都要救,到時候隻要她咬緊了是為了救他,這可不算忘恩負義,反而這和尚得追著她護著她才是。


    既然能夠逃婚,穆桃自然不是被封建思想束縛的女子,她很有信心,九尾狐的身份不會被這和尚看出來,那麽這個計劃是有可行性的,這樣她不就能借著這個和尚擺脫晏溯的追殺了麽?


    她嘴角微揚,眼神卻瑟縮,“你……你怎麽這麽看著我呀?”


    “姑娘,請莫要靠近我。”覺一清眼神清明了一瞬,閉上眼不再看穆桃,沉在寒潭中念念有詞,“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1……”


    這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穆桃眯了眯眼,很是擔心地朝著覺一清走去,語氣焦急,“大師……你怎麽了?”


    隨著她的靠近,覺一清念經的速度越來越快,穆桃得逞一笑,正要繼續她的表演,卻突然感覺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是晏溯!


    她再顧不得撩撥覺一清,驚慌失措的就想找個地方藏起來。


    索性覺一清也看不見,她心一橫,藏到隱蔽的地方,化為原形,探出頭去看晏溯。


    晏溯身形修長,一頭銀發鬆鬆的束著,雖然是修行中人,卻披著代表著國師身份的大氅,上麵的暗紋在流水的折射下讓穆桃有些晃眼。


    他在洞口立了一會,這才朝著裏麵走來。


    穆桃連忙縮回身體,默念著不要發現我不要發現我。


    晏溯咦了聲,與她想的相反,徑直朝著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穆桃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卻見晏溯將她撈了起來,常年不見笑容的臉上居然揚起一抹可以稱之為笑的弧度,“這裏居然有一隻雪狐?小家夥,你怎麽進來的?”


    穆桃提起來的心又放了回去,顯然晏溯也沒有認出她就是穆桃。


    過了提心吊膽的時候,聽到晏溯這話,氣的扭過了身子,用屁股對著他。


    九尾狐豈是普通的雪狐能相提並論的?


    晏溯擼了一把她毛絨絨的尾巴,神色淡淡,如果穆桃此時轉過頭,就會發現晏溯手指虛點著她的脈門。


    隻是她道行尚淺,感覺不到晏溯的意圖。


    晏溯揣著狐狸朝著寒潭望去。


    覺一清不知道什麽時候睜開了眼,正看著他手中的穆桃。


    穆桃這時候知道慌了,撅著屁股往晏溯懷裏鑽,被晏溯抓著爪子拎了起來,左右看了看,“是隻母狐狸,大師有興趣?”


    覺一清嘴唇已經被凍得發白,他目光平和,又如穆桃初見一般,俊美的臉上寫著正經兩個字,隻是他通紅的臉色和迸出來的青筋,說明著他的狀態並不好。


    穆桃鬧心得很,眼看她就要把這個和尚抓在手心裏,馬上就能逃脫晏溯的魔掌了,這下好了,不僅煮熟的鴨子飛了,她還又落到了這個魔頭的手上,還好這個魔頭不知道她就是穆桃,不然不得把她的皮扒了做圍脖?


    她這麽想著,晏溯仿佛能讀到她的心思一般,若有所思道,“莫非大師覺得冷,想把這隻狐狸扒了皮做圍脖?”


    穆桃嚇得脖子一縮,見覺一清沒反應,這才反應過來晏溯故意的,一口咬在晏溯的手臂上,晏溯垂眸看著她,她慫的鬆了口,叼住了晏溯的袖子,討好的搖了搖。


    女主如此能屈能伸,也是出乎晏溯的意料。


    他捏了捏穆桃的耳朵,淡聲道,“放心吧,這狐狸還小,我養養,到時候養的肥肥的,皮毛能做圍脖,還能吃頓火鍋……哦,你好像不能破戒。”


    覺一清原本閉上的眼又睜開了,靜靜地看了他手上的穆桃一眼,垂眸道,“上天有好生之德。”


    晏溯“嗬”了一聲,打量著他一身寒霜,“你可知道你這是中了陽毒?”


    陽毒,就是春/藥,還是烈性版的,也就是他來得及時,不然真讓女主破了這和尚的金身,怕是這和尚哭都沒地兒哭。


    覺一清臉色不變,仿佛沒聽到晏溯的話一樣,低聲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2。”


    “也是我來得正好。”晏溯搖了搖頭,左手伸出,手指飛舞,手上無數星星點點飛出,很快變成一片蝴蝶,沒入覺一清胸口。


    覺一清身體一震,大口咳血,臉色卻肉眼可見的恢複了血色。


    “是我不夠小心。”覺一清站起身,朝著晏溯單手合十,行了一禮。


    晏溯擺了擺手,“你可知那人是誰?”


    “我觀其氣息,似乎是個大妖,我曾經在天極宗下遇到過他,當時他正想屠戮村人。”覺一清答道。


    晏溯把拎著穆桃的手收回去,若有所思,“我倒是知道,這片黑三角鼎鼎有名的雪狼之王。”


    覺一清眯著眼想了想,提著禪杖邁上了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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