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韓韞送來的這條消息,黃驊好笑地說:“少保,難道你以後要與吳公、呂公合作?”


    王巨在廣南時間呆得不會太長了,交趾馬上就要結束,就算經營大理,明年也會結束。到時候王巨橫跨兩廣、交趾與大理,某些人就是將王巨抬上首相寶座,也不會讓王巨繼續呆在兩廣了,盡管四年時間不到。


    首相未必,但西府副相,那是必然。


    如果趙頊不賜予這個官職,那麽說不定黃驊這些最親近的門人,都會勸王巨去海外做一個海外王。


    太不值了。


    而且海外百姓越來越多,與遷徙無關,去年僅遷徙了二十幾萬百姓,其中還有一部分是逗留的百姓。今年會更少。並且海外遷徙的百姓也時常因為戰爭、海難或生病而死亡。


    但因為耕地充足,糧食充足,衣食無憂,人口在迅速繁衍著,今年年底人口可能就接近三百萬人了,隻是以小孩子為主,可這些小孩子成長起來很快的,不過十幾年時光,一個個就能長大成人。


    某種意義,僅是這些遷徙的百姓,足以做一個逍遙的海外王。


    2∴王巨也笑了一笑,但未必,主要是兩府也時常調動,天知道那時兩府宰相是誰?


    “蔡公升起來真快啊,難道因為他與蔡襄是從兄弟嗎(同祖父的堂兄弟)?”黃驊又說道。


    “也不是如此,你看他之前的官職,先是開封府尹。後是知製誥。加上陛下想朝堂有一個平衡。讚成變法的元公下去,就要選撥一個支持變法的大臣上位,因此蔡公上位是謂必然。”


    “也就是能見到皇上者占優。”


    “可以這麽說吧,歐陽公說館閣官為貴,其實就是館閣官能時常與皇上見麵,所以才貴。”


    “怎麽如此用人呢?”


    “醇之,一樣,比如海外這攤子。湧現出一些能幹者,可我用來用去,還不是以你們幾人為主,無他之故,衣不如新,人不如舊!”


    “會不會是舊黨反撲?”


    “以後會反撲,但這次至少不是,吳公不是性格激烈的人,況且他用了薛向參謀,薛向是舊黨嗎?”


    反撲的啥。那個不能當真,可能蔡確是擔心會反撲。總之。王巨現在不在朝堂上,對蔡確這個人不大了解,所以不好斷定。


    但說明文彥博、司馬光、王安石、呂惠卿這些人下去後,朝堂情況仍很惡劣。


    不過還早,至少也要到明年了,王巨就沒有多想,放下這封信,說道:“去瓊州。”


    瓊州在宋朝不算是一個惡劣的地方,惡劣的地方是春、循、梅、新、高、竇、雷、化,這八州。在宋朝官場上有一句話,春、循、梅、新,與死為鄰,高、竇、雷、化,說著也怕。


    中間還有兩個故事,唐介彈劾文彥博,宋仁宗立即將唐介貶為春州別駕,第二天醒悟,立即改旨轉為英州安置。因為春州太恐怖了。


    盧多遜貶到瓊州時,開封府尹李符進獻讒言,建議將盧多遜貶到春州,雖朱崖雖在海外,地方卻不錯,春州在內地,瘴癘惡劣,貶到哪裏的人有死無生。後來李符犯事,趙普借機將這番話說出來,趙匡義便將李符貶到春州,不久就死了。


    然而王巨估猜這幾處“尤惡”,主要是州城的地形多是水氣濕重之地,加上熱,又濕又熱,且看八州位於兩廣何處,四處在雷州半島,兩處位於廣州下方,兩州位於惠州、潮州上方。如果久未來南方,那怕就是象蔡確是福建人,到了這裏,也會因吃不消這裏的天氣,況且貶官又多是上了歲數的文官,身體素質差,如寇準在雷州,於是一一病死。久而久之,便成了傳說。


    其實不管嶺南那一個地方,對於久在北方的官員來說,都不是一個好地方……真的熱啊!


    但瓊州要稍稍好一點,四麵環海,海洋性氣候,雖熱但不會濕悶。


    民風也好,說萬安軍“不喜為盜,牛羊被野,無敢冒認”,真正的夜不閉戶之所。


    而且瓊州島也在迅速“進化”,一是宋朝官府開始有意識地派官兵開發,並且用了一套先進的管理模式,漢蠻共治,由漢官擔任主要官,當地黎人首領擔任相關的副職官員,由此來減少衝突。朝廷官員也可以插手,帶去先進的管理與文明。


    第二就是福建的海客,廣州那邊多是大食南海的海客,宋朝海商多是福建海商,他們從泉州港出發,這時航海要順著海岸線航行,然而自潮州下來,就不能再順著海岸線了,那樣船隊非得撞上雷州半島不可。因此等於從東沙群島橫跨到瓊州島南部地區西沙群島,再到占城,這個橫跨雖然離海岸不算太遠,橫跨的距離卻勝過了廣州到呂宋島的距離。因此海難事故率比較高。後來在西沙群島屢屢發現宋朝沉船,也是這個原因。


    這些船上也有一些救生措施,有人僥幸上了岸,然後求同伴帶回去,船沉了,船沒了,貨沒了,傾家破產了,而在福建又借了高利貸,於是求同伴帶到瓊州島種地謀生,一是離宋朝近,二是逃避討債人,這也是中庸……


    福建這些海客到來,又帶來了先進的文明與耕作技術。


    王巨來到廣南後,又開始在瓊州島上大肆修路。


    對這個修路狂人,宋朝很多大臣無語。


    不過有的大臣漸漸看到其意義,不僅僅是便於管理……一些地方官員雖然手中沒有免費的勞力,但也略略從州庫裏撥出一些錢帛,資助百姓自發地修路。


    可惜大多數官員仍認為若是沒有免費勞力,這樣做是折騰百姓,不欲之。特別最需要修路的多是偏遠山區。百姓剽野。許多官員更害怕生事,也不敢作為了。


    瓊娘默默替王巨收拾著行裝,說:“官人,這一戰打過後,我們就能回去了吧?”


    “怎麽,想孩子啦?”


    “想,不過他們幸好未來,否則也會象妾身這樣。曬得黑黑的。”


    “這叫黑裏俏。”


    “什麽黑裏俏,妾身在那群昆侖奴裏麵挑一個給你小婢女。”


    “那有何不可,”王巨笑笑說,後世這群人中就是傭女最出名了,又說:“不過我就擔心她們知道真相後,對我會有歹心。”


    當然,這是說笑的。


    王巨所過之處,一大群人,不僅有門人門客,還有他們的家人。現在又多了一群學生,一部分學生到彼岸搞研究去了。但在桂州又招收了一批新學孫,學生的學生,以教他那個數學為主的,不過王巨也抽空去指教一下。


    因此用不著再請外麵的婢女了,頂多就是邕州的那個宅子,請了兩個門房。


    但瓊娘還是一臉向往地說:“好久未看到雪了。”


    也不算好久,三弟成親,瓊娘也回去了,不過王巨還是憐惜地說:“讓你吃苦了,而且到現在你的家人,我也沒有替你找到。”


    瓊娘是她“媽媽”小打買回來的,原來瓊娘無所謂,但自從有了子女後,就有點想念家人。


    於是王巨派人去尋找她的家人,但這是宋代,古代,雖是最富的年代,可是貧困百姓賣兒賣女的豈不要太多,所以至今未找到瓊娘的親人。


    這讓王巨一直感到很慚愧。


    “官人,妾身很滿足了,比起其他姐妹,我不知道有多幸運。”瓊娘又收拾了一件衣服說道。


    站在瓊娘角度,也確實是這麽想的。


    王巨還是有點感動,這麽多年,自己到處跑,在京城呆的時間不長,餘下跑的都不是好地方了。慶州是戰區,泉州雖繁華,但是南方城市,才來包括他自己都不習慣,況且是瓊娘。


    因此王巨說道:“我們出去走一走吧。”


    “你不是要去瓊州島嗎?”


    “不急這一兩天。”王巨說。


    兩人從家中走出來,雖說王巨還有一個身份,判桂州,但總掌著兩廣大局,特別是廣南西路,更是要精心布置,準備滅掉交趾。因此多將桂州事務交給了通判候忻,隻是遇到疑難事務,王巨才出麵處理一下。


    其實不交給候忻也不行了,王巨一半時間就在下麵跑了,無法一一處理桂州的公務。隻是為難了候忻,心驚膽戰地接過王巨的任務,實際王巨要求真心不高,隻要不過份,他也就算了。再說,能找到多少又有才、又有德的官員?


    不過這樣一來,每次王巨回到桂州後,也能休息休息,於是夫妻二人便出城看看山水。


    桂州百姓已經習以為常,倒是有一些進城後的蠻人大著膽子喊:“少保,少保。”


    王巨也衝他們揮揮手示意。


    “其實這些蠻人也不可怕。”瓊娘說道。


    在宋朝人眼中,廣南西路的蠻人是這個樣子:“諸蠻族類不一,大抵依阻山穀,並林木為居,椎髻跣足,走險如履平地。言語侏離,衣服斒斕。畏鬼神,喜淫祀。刻木為契,不能相君長,以財力雄強。每忿怒則推刃同氣,加兵父子間,複仇怨不顧死。出入腰弓矢,匿草中射人,得牛酒則釋然矣。親戚比鄰,指授相賣。父子別業,父貧則質身於子,去禽獸無幾。其族鑄銅為大鼓,初成,懸庭中,置酒以召同類,爭以金銀為大釵叩鼓,去則以釵遺主人。相攻擊,鳴鼓以集眾,號有鼓者為‘都老‘,眾推服之。”


    這個說法與對自杞蠻說法,是如此的相似。


    所以一些膽小的文官,還沒有來到到廣西赴任,便被這些說法嚇壞了。


    事實是有一些醜陋的風俗,也比較剽悍,落後了就自然剽悍了。但也不是象傳言中的那麽不堪野蠻,真這樣,如何治啊?


    並且隨著王巨大肆修路,興辦教育,許多地區麵貌也在大幅度改變。


    至於那些深山裏的生蠻,王巨同樣沒辦法了。


    隨著改觀,更多的蠻人從山下走出來,進入城中,與漢人交易,包括桂州。


    這些變化,歸根兩個字,修路。


    但這個修路可不簡單的,而且死了許多人,不僅是一些桀驁不馴的豪強,還有許多士兵。另外王巨還用掉不菲的錢帛。


    瓊娘看著這些蠻人,蠻人也看著他們,但眼中多帶著尊敬。瓊娘說:“官人,少年時,官家對你很器重吧。”


    王巨大笑:“那時官家還小,我也小,許多都不懂。”


    他不算小,但隻有前世的一些知識,可前世隻是一個普通人,不是上位者,所以那時有的想法還是比較幼稚的。也就是這些年的基層官員磨礪,同樣很重要。


    對於趙頊來說,同樣重要,可他沒有經曆過。


    相反的,再看宋仁宗,他青年時代,就看著養母劉娥是如何主政的,隨後即位,有的還沒有做好,但幾年後,就能稱得上動操有術了。


    無論是呂夷簡,還是韓琦範仲淹,這些猛人在他掌控下,一直沒有讓國家出現重大的分裂。


    相同的例子還有後來的宋哲宗,他親眼看著祖母理財,然後反思,因此即位後也能稱得上明君。宋神宗缺少的正是這段經曆,盡管趙曙將他當成接班人培養,可培養的時間太短,趙曙自己皇帝又做得烏七八糟,沒有起表率作用。後來的宋徽宗也是如此,本身就是一個花花公子,想作為,如何能守得住內心的?


    不過瓊娘可不是這個意思,王巨又說道:“你也不能小看了那段經曆,以我的作為,雖然有功,也是因為那段經曆,官家對我還有些感情,否則早不相容了。”


    別的例子不說,就說王韶吧。


    以趙頊的器量,如果沒有感情,還有那麽多人仇視,王巨能平安走到這一步嗎?


    “妾身還有的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一句話,屁股覺得腦袋。官家龍臀下的是龍椅,所以他的想法與我們自然不同。”王巨說道,怎麽辦呢,總不能說趙頊疑心病重,乃是縮小版的漢武大帝,有些雄心,無其器量吧。


    “龍臀?”瓊娘笑彎了腰,然後用手摸了摸王巨的胡子,歎道:“時光真快,官人眨眼之間,也快人到中年。”


    “是啊。”


    “官人,此行要小心。”瓊娘終於忍不住,將這句話說出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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