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什麽時候走?”章惇問。


    “等妃兒回到京城,將我小妹的親事辦了,我就離開京城。”


    還有一段時間,畢竟這時候江河未化,加上一個寒冬的天氣,妃兒回來,不象去的時候,帶著浩浩蕩蕩的一大群人,但總要帶著一些仆役,因此路上想快也快不起來。


    無論路上怎麽趕,也要到正月末了。


    “陛下恐怕還巴不得你不走呢。”


    “未必。”


    初六的那場宮宴,讓宋朝君臣看到了王巨的威名,原來連遼國人也怕王巨。其實還真有的點怕,河州的什麽,對於遼國人來說,太遙遠,就象遼國遠征阻卜,或者烏古敵烈,宋朝又會有多少人關心?


    然而西夏不同,那一戰過後,西夏哀請遼國出麵,以保全其國。遼國君臣聽到後,同樣嚇了一大跳。不要看西夏,那也不是好惹的貨色,否則都不會將遼興宗的十萬大軍生生葬送在河曲。於是一邊出麵替其調解,一邊派人打聽這一戰經過。


    得知慶州之戰的真相後,耶律洪基也久久不語。


    三十萬夏軍哪,就生生葬送了。而且好象是王巨倉促應戰,因此此戰之初,王巨手中隻有幾萬兵馬。


    不過王巨也就點到5為止了。


    說完後徐徐退下。


    他不是恫嚇四個遼使,而是為了試探。


    宴後他對趙頊說,遼國應當無備,也就是他們是一場有準備的敲詐勒索。甚至還做過了一番調查。但並沒有做好出兵的打算。這個拖下去對宋朝還是有好處的。


    到了夏收到來。災害還沒有度過。不僅一部分地區旱情在延續。還有一部分地區因為去年旱情拖到了秋末,也無法耕種。但到了今年秋收問題就不大了。


    而且他又著重地解釋了這個厄爾尼諾與拉尼娜,一般持續的時間短則幾個月,長則兩年左右,不會一直延續下去的。除非另一種現象,那就是小冰河。


    兩宋時就是小冰河時期,特別是明末,那次小冰河形成的危害更嚴重。


    所以真正的危機。便是在八月秋收來臨之前這段辰光。


    然後又做了一番公正的評價,那就是兩國力量對比,論經濟,宋朝不知領先了遼國多少年。但在軍事上遼國依然是占據著上風,除非特殊情況,否則收回燕雲,在這幾十年……隻是一個夢想。不過北方有備,遼國入侵到宋朝境內,在宋境內天時地利人和,皆利於宋軍。遼國敗的可能性依然極大。然而在這個時候,因為災害。想要擊敗遼國,則是很難。唯獨的好消息,遼國看樣子還沒有真正打算用兵,那麽等談判再繼續拖延下去,再等到他們集結大軍,秋收到來了。有了秋收,百姓安定,遼軍想勝利就困難了。因此宋朝這次並沒有大的危機。但宋朝必須要做的,談判繼續往下拖,拖得越久越好。其次立即將章楶、劉昌祚與苗授三人調到河北去。


    為什麽王巨要說這番話呢。


    那就是讓趙頊不能對宋朝真正實力做出誤判。


    別看自己慶州打勝了,那是在慶州境內。


    別看王韶開拓了熙河,那是王韶經營了許多年,秦州熙河的蕃人本來就對宋朝不反感,也就是宋軍到來,大多數蕃人並沒有拚命之心。加上群龍無首,這才為王韶所得。


    況且還有主帥之能。


    但不能根據這幾場勝利,以為宋朝軍隊無敵於天下,拳打西夏,腳踢契丹,碾壓交趾,如產生這樣的想法,就會犯致命性的錯誤。真正的宋軍實力,除了器甲漸漸跟上外,餘下的,還不及宋太宗時的宋軍實力,更不要與宋太祖時的那支百戰百勝的官兵相比了。


    另外就是默視了朝廷可以做出一些讓步,但讓步不能太大,也不必要太大。


    也就是王巨任務結束了。


    然而泉州那邊卻離不開王巨,這就是王巨有意讓趙頊看內庫榷香賬薄的原因。不然趙頊未必能關心到具體的榷香收入上。


    這可不是曾公亮所說的小錢。


    不僅是泉州一個市舶司,還有杭州、秀州、越州錢塘江的三個市舶司,以及廣州與密州兩個大市舶司,以及間接的商稅,可以說,隻要讓王巨今年再經營一年,給朝廷直接間接的收入就能接近一千貫。關健它不是斂出來的,在給朝廷帶來收入時,還拉動了許多百姓的收入。難道這種收入不是趙頊的夢想嗎?


    可能後人還會繼續罵王安石貪財。


    實際真弄錯了,真正貪財的主不是王安石,而是趙頊。


    如果不是巨大的積欠,以及緊迫的時間,王安石未必斂得那麽凶……


    不過還有一件事王巨沒有做,正好章惇來送賀禮,他說道:“正好,子厚兄,有件事我們協商一下。”


    “請說。”


    “其實遼國能相逼,主要還是災害,特別是邊區的災害。”


    “是啊,若無大災,遼國豈敢相逼?”


    “不過知道了這一點,還是有辦法解決的,請子厚兄額外撥出三百萬石糧食,前往兩大邊區,緩解邊區百姓的饑荒。”


    “不妥啊。”


    “放心,不會讓子厚兄為難,在這一年多內,頂多到明年夏天,這三百萬石糧食,我會讓海上商賈們替朝廷彌補回來。”


    這便是王巨想出來的辦法。


    想立即調糧那是不可能了,於是王巨將主意打到三司上。但為何三司有糧不賑?這不是不賑,按照宋朝立國標準,國家得備九年關健的戰略性儲糧,這個九年不是全國百姓九年的糧食,而是指京城百姓的儲糧,以及三軍將士的食糧。遇到這樣的災害。不要說九年了。三年關健儲糧恐怕也沒有了。


    不過三司裏應當還有少量一些關健儲糧。這個糧食,除非餓到全國大起義的地步,否則是不敢放出來的。


    原因很簡單,萬一明年繼續有災害怎麽辦?


    若是國庫裏一粒糧食都沒有了,那就會出現大漏子。


    因此王巨換了一種辦法,你先將這些戰略性儲糧放出來,雖然災害在處續,不過相比於去年。要好一點了。至少三百萬石糧食放出來,能將邊區百姓的饑荒問題解決一大半。


    邊境百姓不餓了,人心安定,西夏就不敢打主意,遼國也不敢打主意了。


    章惇也有私心,王巨同樣也有私心,不過這兩人皆是同一類人,至少不可能因私誤公。


    換作其他人做三司使,王巨就不會說這句話了。


    並且現在朝堂上對王巨也有利,蔡挺與王珪對他一直很不錯的。吳充與陳升之與他也沒有致命性的衝突,至於呂惠卿。隻要他繼續呆在泉州,依然會將王巨當成朋友,王韶雖沒有多少直接會麵,然而兩人神交很久,韓絳不能高估,但不會排斥王巨。


    至於台諫有一些文彥博的爪牙,隻要兩府宰執對他不惡,也不足為害。


    實際隨著他的一些理念逐步宣揚出去,下麵的一些基層官員,也開始重視起王巨。


    所以王巨才想出這個計劃。


    都是為了國家,而非是個人。


    章惇訝然道:“子安,那邊有這麽多糧食?”


    “那可能啊,”王巨大笑:“子厚兄,就那麽一點百姓,不要以為宋朝有災害,若大地真是圓的,這次災害會波及到大部分地區,當然,海外多是無主之地,開始開拓的都不是不錯的地方,雖有災害,還會得到一些積餘的糧食,否則我也不會支持這些海商們的遷徙了。然而去年的糧食,海外的占的比例很小,多是從交趾兌換過來的,或者在嶺南提前籌集的。然而交趾漸漸對我朝不滿,估計難以籌集了。”


    “那從哪裏得到糧食?”


    “除了交趾,還有,水真臘,占城,嶺南承蒙你主持了木棉司,這幾年開發得不錯,應當還能繼續得到一些餘糧。當然,若是沒有海船,即便嶺南有餘糧,也很難運到北方,成本太高了。”


    “那些海商們有沒有怨言?”


    “不會,他們想要多得財富,手裏必須有更多的移民,所以有求於朝廷。隻要朝廷不為難,他們在財力許可的情況下,還會支持朝廷的。畢竟國內才是他們真正的根基。”


    不過消息很快傳到趙頊耳朵裏,他立即將王巨召到宮中詢問。


    確認後擔憂地說道:“王卿,不要將那些海商們逼得太緊。”


    古代人對工商業認識還是很落後的,士農工商,工還不是工業,乃是工匠。


    所以趙頊曾經一度下詔,讓巴蜀伐桑種糧,李世民也曾一度禁止百姓穿綾羅綢緞,認為這種奢侈的穿著,會給國家帶來不好的風氣,特別是明朝,居然下了禁海令。鄭和下西洋送銀子送綢絹,百姓也沒有送銀子送綢絹,然而卻禁海了。


    但王巨反複地說,趙頊也就懵懵懂懂的會意一部分道理。


    這個海上貿易看來對宋朝會產生很多好處,朝廷就是默視而不去鼓勵,那也不能去妨礙。


    去年是三百多萬石糧食,若是今年明年再陸續運來三百多萬石糧食,而且是從高成本的海路運來,會不會讓這些海商們反感?


    “陛下,不會,主要還是移民,遷徙的數量大,他們也害怕著。一旦移民數量差不多了,不那麽渴望,就是有一部分海商積善行德,但不會有現在這麽高的積極性。”


    這是王巨提先埋下的坑,不要以後的泉州知州,真以為海商們是冤大頭,然後伸出貪婪的大手,那就糟糕了。


    “是這樣啊……對了,延州那幾戶商賈有沒有參與?”


    都不是傻子。


    “參與了,”王巨老實答道,但參與多少就沒有說了。


    “其實他們都不錯,”趙頊又說,他也沒有深問,然後道:“為何讓張貴與高川辭去朕賜的同進士出身?”


    “陛下,臣知道陛下是好心,張載高風亮節,由是獎勵張載,高川與臣妹妹訂親,因為沒有出身,久久不能成婚。然而陛下還記得臣所說的話,世襲……”


    何謂世襲,一是恩蔭製度,二是權貴的相互聯親,三就是權貴的免賦稅,結果是一代比一代資源多,於是財富土地一起向極少數人手中集中,由是對國家產生了嚴重的妨礙,包括那麽多人反感變法。


    不從根本上對付世襲,隻是想多征稅,那是不可能解決的。


    “臣既然指出這一點,就不會參與到這個世襲的遊戲中。如果他們有本事,去考中進士,沒有本事,臣就讓他們做一個富家翁吧。”


    “唉,唉,”趙頊連連歎氣,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王巨雖然脾氣不大好,對國家確實很忠心的,而且也有能力。


    因此他又說道:“替朕在泉州再守兩年吧,到時朕必以兩府官相待。”


    “臣年齡還不足,不急,先磨礪再說,而且臣對時務仍沒有看透,看不透,進入兩府不過屍位素餐罷了,臣不屑做這樣的官員。”


    但天下間……屍位素餐的官員不要太多,趙頊盯著王巨剛毅的臉,心中更加感慨,不過他忽然浮現出一個嬰兒的臉孔,這個角度正好看到的是王巨側麵,從側麵看,十分象。趙頊沒由來心中毛毛地想,這兩人,膽子不會這麽大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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