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隻要想到了,並不難猜。


    但王巨也不傻,當真做宋朝的救火隊員?


    妃兒一聽立即擔心了,說:“官人,最好不要去河北。”


    丈夫是文臣,不是武將,就是武將,在戰場上拚死拚活的,還未撈得好處,這是幹嘛!


    王巨道:“那是當然。”


    如果調到其他地方,王巨真不大好拒絕,但調向河北嘛,那就嗬嗬了。


    然後等詔書。


    詔書果然來了,但不是授命,而是讓王巨進京述職。


    那就述職吧,王巨這一回就沒有當作一回事了。這也是心態的問題,本身在成長,再加上前世的思想觀念,因此越來越不看重這個所謂的詔書。


    於是王巨慢騰騰地將泉州事務安排好。


    遠哪,又不知道朝廷會有什麽安排,這一走,恐怕需要很多天才能回來了。然後騎馬向京城出發,並且帶著瓊娘。瓊娘在慶州學會騎馬的。不過去京城帶著一個美嬌妾,可見王巨的態度。


    到了京城,王巨態度依然很慢怠。並沒有進驛館,而是直接回到家中,也不算是他的家,是替張貴兄弟倆治的家業。


    兄妹相聚,十分歡喜。


    三牛忽然說道:“大哥,朝廷賜川哥子與張貴同進士出身。”


    “什麽時候賜的?”王巨感到古怪。熙寧五年秋闈,也就是王巨到達泉州的時候,三牛中了舉子。然而高川與張貴卻沒有中。


    這也與教育環境有關,王巨在王家寨時。便教導三弟讀書。後來王巨拜張載為師。三牛也在邊上學習。然後送到了杭州,後來又帶到京城,進入國子監就學。


    至於張貴,那則是資質了,盡管他是張載的兒子,資質真的不大好。


    高川是因為這門親事,才正式發恨的,學得晚。於是三人當中。隻有三弟一個得中舉子,兩人仍是白身。不過因為王巨建議,進士名額少了,結果熙寧六年春闈,王崇在省試上也落榜了。


    但朝廷為什麽突然授高川與張貴同進士出身?


    三牛悄聲說:“大哥,我想大約是朝廷授張公之官職,張公在橫渠拒絕了,於是用此褒獎張公。到於川哥子,多半是為了二姐吧。”


    “不錯,三弟。能想到這點,這幾年書沒有白讀。你將高川……也將他父母一道喊來。”


    “好來。”


    王巨這才看著張貴。說道:“張貴,你父親可知道此事?”


    “剛授不久,我也寫信稟報給了父親。”


    “你是恩師長子,我卻一直將你當成兄弟看待。”


    “我知道。”


    “因為這關係到你前途,我雖不便說,然而也要說一說。你父親一生做人堂堂正正,我希望你也是如此。雖然朝廷賜你進士出身,並且往後去,進士越來越難考,但我還是希望你謝絕朝廷的賞賜。要麽做官,這個官也不是那麽好做的,否則你父親都不會隱居,專心著書與授學了。要麽將來的衣食,有我在,你還擔心衣食嗎?”


    “那就聽巨哥子的話。”


    “也不是聽我的話,反正你寫了信,再看看你父母是怎麽想的。”


    “嗯。”張貴聽話地點了點頭。


    “還不錯,兩年未見,本質未變。”王巨讚賞以摸了摸他的腦袋。


    一會高川與他父母被三牛帶進來。


    王巨讓他們坐下,又讓二妹沏茶,然後說道:“叔父,叔母,當初我商議這門親事,並不是為了高川以後能有什麽前程。如果那樣,我索性於榜下捉一個妹婿了。”


    “哥,你說什麽呀。”二妞抗議道。


    “瓊娘,你帶二妹下去。”


    瓊娘將不情不願的二妞帶下去,王巨又說:“非要論般配,舉子能般配我的妹妹嗎?況且我隻有這一個妹妹,從小相倚為命。其實你們都想錯了,之所以同意這門親事,乃是看中了高川為人忠厚,以後不會欺負我二妹。看看一些士大夫,雖然出身不錯,然而家中能養著幾十名家妓。縱然以後他能位極人臣,我小妹能過上快樂的生活嗎?”


    這才是真相。


    非要論般配,不要說舉人,就是三甲以下的進士,也未必能般配。


    這是王巨暫時不想上進的,不然就在這幾年內,他都能進入兩府。但就是不上進,進入兩府也早晚的事。宰相的妹妹,選一個二甲進士,難道不妥嗎?


    “但為什麽我提出一個舉子的要求?第一有一個出身,以後有什麽萬一不測,也會有一個擋箭牌。就象那個白癡鄭俠,如果不是進士出身,他這次必死無疑。”


    鄭俠發配管製的地方在汀州,離泉州不遠。


    但對這個人,王巨一點也不抱著同情心的,純粹是一個被洗腦洗壞掉的傻逼。


    “這是其一,然而想中進士很難,但想中舉人,隻要努力讀書,還會很難嗎,一次考不中,再考二次,二次考不中,可以考三次。”


    這一說無疑給高家夫婦澆了一盆冷水,本來還想朝廷賜了同進士出身,可以正大光明求親了。但王巨話外之音,無疑是否認了這個同進士出身。


    高川父親嘴張了張。


    “叔父,我知道你們想的什麽,高川歲數漸漸大了。這正是我下麵要說的,其實當年提出這個要求,也是拖一拖,那時二妞還小。可能你們眼中不算小了。但實際那時二妞身體還沒有長好。成親了,就要育子。說了你們未必懂……反正太早結婚,生子會很危險。你們若不相信,可以比較一下,二十幾歲生子與十幾歲生子,難產的比例。這才是真正的原因,實際有沒有這個舉子。真的不重要。正好陛下詔我進京述職。就將這件事辦了吧。我馬上寫信。讓我妻子與二叔也從泉州趕回來。”


    “啊。”


    “另外一件事。就是這個朝廷賜進士出身,你們也要辭掉。無功不受祿,高川對朝廷有何功勞?憑什麽受這個進士出身。若是受之,我反而恥之。”


    “我這就寫辭書,”高川說道。


    高川父親在邊上則是老臉一紅,高川當然對朝廷沒有功勞了,這是沾了王巨的光。但王巨也不怪,高家這時候幾乎是平常人家了。憑空得到一個同進士出身,那能不激動?


    王巨又說道:“其實你們也不要因為這門親事有任何壓力,以前我與你們一樣,還不如你們呢。那時候我與二叔上山打獵,才能吃上一口肉,那天便會讓我們兄妹三人開心萬分,就象過元旦節一般。門第,在我眼中真的不重要。”


    但不管王巨怎麽勸說,這門親事結下了,高家多少會有一些壓力的。


    高川一家三口走了。王巨回京述職,時間不會長的。得商議怎樣操辦這門親事。當然,這親事終於定落下來讓他們開心,不說王巨的地位吧,就說二妞的長相懂事持家,也不是一般京城小娘子能及的。然而怎麽操辦這門親事,馬上就讓他們頭痛了。


    不過王巨兄妹三人發生了爭執。


    二妹要成親了,那個保安軍的母親怎麽辦?二妞說要接她過來,三牛堅決不同意。一姐一弟立即爭吵起來,王巨也頭痛了。


    正當他抓眉毛時,章惇來拜訪了。


    “子厚兄,恭賀高遷。”


    “慚愧慚愧,”章惇搖頭道。


    至少與王巨相比起來,他還是很慚愧的,自己所做的不過是一個木棉司,木棉還是王巨發起來的。然後在南方立下一些軍功,但與王巨軍功相比,又算得上什麽。


    “何來慚愧之說,人的命運七分努力,三分運氣。子厚兄努力了,運氣也好,所以這個三司使當之無愧。”


    王巨說著,讓瓊娘倒茶。


    “子安,在南方可適應乎?”


    “熱啊,”王巨說道。一到夏天,在泉州真的不舒服。王巨忍無可忍,於是偷偷地在家中挖了一個大地窖,然後偷偷地從北方運來一些冰塊,放入地窖,然而夏天到來,還沒有享受呢,冰就一起融化了。


    “唉,吉甫他……”


    “吉甫兄怎麽啦?”


    “他不再是以前的吉甫了。”


    不用章惇說,王巨也知道,於是不作聲,但呂惠卿做得太急,反而露出馬腳,那便是今年的冬日效祭,呂惠卿善意地提醒趙頊,讓趙頊給王安石加一個節度使。


    趙頊盯著呂惠卿看了大半天,問道:“王安石離職不是有罪,為何要赦免複官?”


    這才是關健所在,一旦聽從了呂惠卿的建議,王安石是撈到了一個節度使,然而那就定性為罪臣,休想再做宰相了。


    雖說大義滅親也未必是惡談,可對方確實犯下重罪,那才滅吧。沒有罪,那就要知恩圖報,這才是中國式的美德。若連這一點做不到,那麽何談忠君愛國?


    正是這件事,呂惠卿終於走上下坡路。不過現在繼續呆在東府裏,章惇更不知道趙頊的想法,隻是讓他隱隱有些不快。因為王巨又加劇了不快,有一天章惇便說,吉甫兄,你進入中書,可以調王子安回來了,呂惠卿卻左顧而言他。


    然而章惇也不好說出來,於是換了話題,問:“子安,吉甫的手實法如何?”


    宋朝對五等以下戶政策一直是很照顧的,因此有一些富人便冒充五等戶,以便規避稅賦與攤派。司農寺便反映了這種情況。


    呂惠卿於是采納了他弟弟呂和卿的策略,創立了手實法。


    也就是各州縣製訂一個物價標準,讓百姓自己主動向官府報告自己的田畝、屋寬、資貨、畜產等財產,如果房宅田地用於出租,當抵自留耕地自住宅五倍財產(如手中一百畝地,價值兩百貫,然而將五十畝租給佃農,那麽這五十畝當成五百貫財產。宅子自己住了也就罷了,如果租給別人住,一千貫的宅子就當成五千貫的宅產),非用器食粟如果隱瞞的,許百姓告發,以三分之一充賞(也就是商業性的糧食,養殖,種植,全部加倍計入財產征稅)。


    表麵上看起來很美好,至少一旦它真正落實後,能有效地打擊各個糧商的囤積居奇。


    然而與王巨在慶州泉州的做法相比,它似乎是完全違背了。


    不管怎麽說,王巨在這兩州的內治上,也幾乎達到了宋朝內治的巔峰,能當成典範看待。


    所以章惇隱隱感到不妥,要命的是他作為三司使,馬上就有牽連。


    王巨說道:“也非是吉甫兄首創,唐朝就有了,因為反對聲音大,隨後取締。不但唐朝,在西漢時,張湯的算緡告緡,就與它很類似。但吉甫的手實法是放大版算緡告緡。”


    其實它不但是超級斂財,也是更嚴重的倒退車。


    個個都是飽讀詩書的,章惇努力地回想張湯種種,道:“真的很像。”‘


    “子厚兄,吉甫現在很強勢,君當回避之。”


    這就是提示了。


    章惇歎息道:“陛下為何同意介甫公辭相?”


    “子厚兄,介甫公的種種變法,也未必盡是良法,否則我早表示支持了。如青苗法,你以為半年二分利不重嗎,不加重百姓負擔嗎?還有市易法,獲利多少?”


    “一百多萬貫吧。”


    “好多的錢,一個泉州城一年商賈獲利,也是它的十倍。”王巨譏諷道。


    但那隻是一城商賈的利潤,這是舉國在做生意。


    章惇無法反駁。


    “之所以我一直不反對,是因為國家有巨大的積欠,積欠過後,當徐而緩之,去其弊,留其利,這才是良政。”


    “非是我說的算。”


    “等了。”


    王巨還有一句話未說,王安石用人更成問題。


    但給了章惇最大的提示,不管呂惠卿做得對還是不對,你不要去得罪他。


    實際在王巨心中,整個北宋宰相做得最好的乃是聖相李沆、王旦、呂夷簡,次之是趙普、龐籍與章惇。而非是名氣很大的寇準與王安石。


    然而這一天很忙。


    兩人正說著話,小黃門又找上門了,趙頊請他去宮中議事。


    王巨隻好進宮。


    除了趙頊外,還有兩府幾個宰相。王巨拱了拱手說:“臣見過陛下,見過諸公。”


    “免禮,坐吧。”趙頊說。


    王巨坐下,趙頊又說:“北方有警,曾公推薦你,讓你去知鎮定府。”


    這時候曾公亮也收到他家人寫來的信,信上皆是一片褒美之辭,這個曾公亮不是太重視,他重視的乃是王巨的手段,比起慶州,要柔和得多。於是這才向趙頊推薦,也不要發愁了,隻要讓王巨去知鎮定府,什麽事兒都沒有了。


    正好趙頊也下詔,讓王巨進京述職,述職的目的就是為了谘詢北方之事,還有南方的移民。曾公亮提醒,趙頊恍然大悟,所以王巨前麵到了京城,後麵一起知道了。


    果然!


    但王巨真的嗬嗬了,他不答,隻是譏諷地笑:“嗬嗬,嗬嗬……”(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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