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黃驊說。


    至少這攤子事,韓絳是不大好露麵的。


    “那迅速將這件事處理好。”


    “行。”


    其實迅速將這件事處理好,很是重要,可這個黃驊就不大清楚了。


    他應了一聲,兩人走了出來。


    “諸位,我是王知州的傔客黃驊黃醇之,當然,我雖與龐公同字,但遠不及之。”黃驊看著諸位商賈,先做了一個自我介紹,順便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但他確實與龐籍同字,這也正常,就象張載與章惇的字,都是子厚。重要的不是字,而是本人。


    傔客就是門客,比門人更高貴一點,相當於春秋養士的那個士。


    但作為王巨手下的門客,黃驊也有點兒自傲,不是為自己自傲,而是為這個身份自傲。


    自王巨進入官場後,一共收了十個門客,葛少華、黃良、陶青、趙度、韓韞、張銓之、劉紹先、陸平之、呂何讓、黃驊,趙大井與王小麻不算,他們現在隻能算是學徒。


    葛少華在南方替宋朝做出了貢獻,“轉正”了。趙度馬上也要轉正。


    接著到韓韞,這次若大捷,僅憑借他提前打聽到了西夏出兵慶州的情報,離轉正也不遠。


    但實際上其他幾個人,黃驊隱約感到王巨讓他們去做的事非同小可,如果不是他們僅是舉子出身,可能個個都能名垂史冊,最少以後能轉正。


    這個轉正對於讀書人來說,那是一個夢想。不僅是官本位的政治體係,在宋朝當文官的還有很多好處,當然,貪墨黃驊他們基本是不會了,受人尊敬卻是他們個個喜歡的,另外隨著王巨上位,他們做為王巨門客,以後也會陸續上位。那怕擔任一個真正的知縣,以後最少能讓一個子女蔭補吧。況且何止是這個好處!


    所以黃驊看到他們一個個下去,心中有點急。然而眼下機會來了,不僅是替王巨辦事。也省去了章楶與韓絳的為難。況且這件事若是辦好了,可能朝堂有爭議,不過大家心中清楚,對宋朝會產生很大的幫助作用。幾個人聯手推一推,自己說不定也能轉正。


    “見過黃先生。”諸位商賈立即施禮。


    宰相門房七品官,況且是王巨的門客。


    趙大井也做了自我介紹:“諸位父老鄉親,我是王知州從保安王家寨帶來的傔客趙井。”


    “見過趙大郎,”諸位商賈再次施禮。趙大井歲數太小了,因此先生喊不出口。


    做了自我介紹,黃驊說道:“前方正在激戰,但敵人已經落入王知州的陷阱之中,不久梁乙埋的主力軍隊也會覆沒,因此接下來的戰事,王知州會分兵兩處。一處會追擊敵人的逃兵,一處是分兵去永和寨。我這樣說你們明白嗎?也就是從一開始時起,王知州就想將這三十萬夏軍一起吃掉。現在離這個目標不遠了,今天不算,前幾天陸續的會戰,已經殲滅與抓俘了十萬夏軍。”


    別的幾場大會戰這些人沒有看到,但慶州城下大破宋吉的兩萬夏軍,這些人一個個半夜起來,站在城頭看的。


    但聽到這個數字,一個個還是嘖嘖驚奇。十萬人哪。想當初曹瑋在三都穀隻幹掉了一萬來吐蕃人,被震懾整個西北了。


    然而這怎麽好比呢,那一戰曹瑋要的是震懾,而非是殲滅。因此最後戰果是斬首千餘級,敵人自相蹂躪又掉入穀中,死者不下萬人,宋軍又繳獲了牲畜、衣服、器帳三萬三千餘,但隻擒了七個人。抓俘幹嘛?最後還不是為了西北安定,無償釋放。因此性質不同。並且那一戰曹瑋帳下隻陣亡了六十七人。


    慶州戰役勝得更輝煌,不過至今陣亡了多少戰士?馬上要趕上好水川陣亡數量了。


    不過黃驊隻說敵人的傷亡數量,那麽聽起來終是兩樣的。


    “敵人隻剩下二十萬兵馬?”一個商人問。


    這個真不大清楚,即便宋兵坐在氣球上,也數不過來。但能大約地估計,黃驊道:“因為明公設計,將敵人一分為二,又設計使他們耽擱了幾天,糧草不足,還分出近萬兵馬去了後方調運糧草,現在敵人兩路兵力合在一起,也不會超過二十萬了,柔遠寨哪裏包括梁永能的敗軍不足十萬。而我軍兵力卻接近八萬兵馬。”


    “那肯定會大捷。”諸商人紛紛說道。


    宋軍的兵力還是少,然而士氣一樣麽?


    至於以前,一個是夜襲,一個是沒有大量騎兵出現,一個是地形的刻意挑選,一個是局部的會戰,而今天這些優勢全部消失,但這些商人都忽視了,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想不到。


    黃驊當然也不會說,盡管他心中多少還有些擔心著。


    戰場上千變萬化,什麽可能都會發生的。


    他繼續說道:“大家請看這幅地圖,敵人敗逃,實際西夏也抽不出多少後備軍隊來營救了,那麽我軍會一直追下去,追到什麽地方呢。”


    黃驊手一指。


    “鹽州。”


    “要追到靈州。”


    “要趁機殲滅西夏。”


    這些人七嘴八舌地說道。


    “如果殲滅了西夏,那麽以後你們還有生意可做?”


    “我們寧願不賺這個錢,也想將西夏殲滅掉。”許多商人紛紛表態。


    “那就錯了,即便殲滅了西夏,你們照樣還能賺到這個錢,而且是正大光明地賺這個錢。但明公卻沒有這個想法,他隻是想追擊到鹽州,便停下來。然後於後方連築數寨,這樣一來,慶州就會成為真正的後方。”


    黃驊一邊說一邊在地圖上指著,可他每指一處,這些商人臉色就是一變。因為這些堡砦未來的位置幾乎卡滿了通塞川與歸德川,即便其他橫山地區的山道,同樣堵死了。問題就來了……


    “大家是不是感到以後私鹽很難進入到慶州?但沒關係,現在給大家一個機會。你們都知道,此戰我們抓獲了大量戰俘,然而遠不止,除了戰俘外,還有許多牲畜、車輛。這次明公既然打算在橫山連築十幾個堡砦,當然也是用戰俘去築堡的,那麽橫山百姓以後也就成了宋朝的百姓。可這一帶的百姓生活很貧困,他們在西夏朝廷可以不管。但屬於宋朝,大宋就不能不管。然而直接救濟,反而弄不好就成了第二個慕容,最終欲壑難填,難以管製。如果不救濟。又可能因為貧窮而鬧事。因此明公會動援這些百姓前去鹽州……運鹽!”


    這些商人一下子聽明白了,王巨大勝後會一直追到鹽州,鹽州離宋境不是太遠,無論從慶州還是從延州,都可以將糧草運到鹽州,況且還有那麽多戰俘呢,去的時候運糧草,回來的時候運鹽,那就完美的將供給解決,風險也不會很大。


    至於宋軍則是停在鹽州。一是給後方築堡砦的時間,並且天氣也漸漸暖和了,築堡砦難度下降,二就是給後方運鹽時間。


    這麽多戰俘,再加上動援的百姓,宋軍本身就有許多輜重車,加上繳獲來的牲畜車輛,這一天下來得運回多少青鹽哪?


    那麽更大的問題來了……


    黃驊繼續說道:“首先這些堡砦築起後,以後起運私鹽會非常的困難,其次這次明公可能運回幾百萬石青鹽。你們商賈。逐利而行,明公也理解。如果說你們就不愛國,那也非是,就象這次仁多零丁派了一些斥候前來慶州城。你們全部舉報。這也是愛國。因此明公權衡之下,想到了一條解決辦法。未來青鹽會運到五處地點,淮安鎮、白豹城、大順城、金湯城、順寧寨。”


    聽到這裏,大家不知是喜還是憂,白豹城與金湯城那是西夏重要的堡砦,但現在黃驊手一劃。以後就成了宋朝的地盤,並且當成存放青鹽的地點了。


    當然也意味著自此以後,西夏想威脅慶州更難更難。可這樣,私鹽還有活路麽?


    黃驊繼續說道:“因此明公打算先交給你們銷售,在慶州延州交了錢帛後,再由你們雇人由五處堡砦運回,因為你們買的是官鹽,因此任由你們在陝西路銷售。勿用擔心,明公乃是環慶路安撫經略招討使。”


    這句話說完後,大家才色霽,一起哈哈笑了起來。


    延州那邊的與他們無關,他們關心的就是環慶路,環慶路五州軍,環州、慶州、邠州、寧州、乾州。如果能公開將青鹽運到邠州與乾州,那麽可以銷到整個陝西路了。


    雖然利潤可能少一點,但這可以公開銷售,再也不象以前那樣做賊一般,要賄賂衙吏官兵,可能利潤會更可觀。


    其實這就是韓絳與章楶不露麵的原因。


    嚴格來說,鹽的銷售是屬於三司管轄的。如果青鹽是宋朝的產鹽,王巨這樣幹,彈劾的奏折能將整個皇宮都蓋住。但青鹽不是,這擺明了是搶來的西夏鹽,而且官府不賣,私鹽也不會中止,甚至青鹽銷售範圍與解鹽牽涉不大,可能因為大幅度販運販賣,會使損失部分解鹽的盈利,但損害不會很大。如果往大裏說,因為這次的搶鹽,如果搶得多,未來幾年內陝西路都有大量官府銷售的青鹽,而非是私商販來的青鹽。這會讓西夏經濟雪上加霜。除非西夏將青鹽價格下降到一斤十文錢。但那樣再扣除販運費用,西夏人也賺不了多少錢了。


    王巨打了一個擦邊球,並且對宋朝利遠大於弊,況且這些錢是用來獎勵撫恤三軍將士的,王巨用兵奢侈,那也是有名的,不是第一回了。


    不過因為這次戰功,必然會有人嫉妒,甚至反感戰爭的大臣憎恨,到時候會用此做文章。


    但這個真能得到很多錢帛啊。所以王巨做了。


    黃驊說到這裏,這些商賈都會意了,接下來就是洽談鹽價,以及數量。


    當然,不止是這些商賈,馬上會有更多的商賈加入這場盛宴當中,隻不過慶州的商賈近水樓台先得月,先受益罷了。


    這些商人交頭接耳討論了一會,其中一人站出來說道:“如果這樣,我們願意每斤出二十一文。”


    原先打算是想出二十文的,不過想一想不大好意思,因此又加了一文。


    黃驊譏笑道:“鹽運到了淮安鎮、白豹城、大順城,沒有官兵衙吏勒索,運費幾乎可以忽略不計,而且是公開銷售,這是獎勵撫恤三軍將士的錢帛,你們隻出二十一文,也太心黑了吧。”


    以前私商從邊境得到青鹽均價遠低於二十一文,不過還得支付背騾子的費用,打點胥吏衙役與各營官兵的費用,這麽七扣八扣下來,也差不多接近二十文了。


    但它終是私鹽,不能正大光明銷售,隻能偷偷摸摸地銷售,因此每斤“批發價”不過三十文左右。但到了百姓手中肯定不止了。也就是看似利潤高,可許多利潤被各個環節得去了,私鹽商人每斤實利同樣不過隻有幾文錢。隻是它的銷量大,所以經營私鹽的商人才多。


    現在不是私鹽,而是官鹽,可以公開賣。想一想一斤味苦的解鹽市價多少。如果公開賣,一斤味美的青鹽市價會賣多少?三十五文,四十文或是四十五文、五十文?


    至於那個獎勵撫恤將士,大家自動忽視了。


    其實低不低?真心不低,宋朝律法有時候不當一回事,而依“故事”斷案,又是絕對的官本位,官員說算就算,說不算就不算,朝廷信用不大高。


    但現在官府是急等著錢帛,這些鹽買回來可能會積壓好幾年時間,萬一官府有變賣,哭都沒有眼水。而且慶州的這些小富商們終不是高家曹家,他們還是“弱勢群體”。


    同時還有資金來的積壓,特別是那些心黑又有門路放高利貸的商人,可能他們會買一些青鹽,但根本不會買多少。


    如果不是王巨知慶州,還有一個環慶路安撫經略招討使的官職,以前王巨等於又與他們合作過一回,那麽這些商人所出的價格可能連二十文都沒有。


    這也是王巨現在就將價格定下的原因,往後去,還有哪,環慶路後方還有三個州,以及鄜延路數州,甚至永興軍都會有商人參加到這場盛宴裏。但那些人,未必有多少人信任王巨,或者買王巨的麵子了。


    不過現在就定下來,還有一個黃驊都不知道的原因。


    但事先王巨與黃驊也議論過這個鹽價,黃驊說道:“這樣吧,每斤二十三文,暫不收訂金,拿到鹽後再付錢帛。”


    二十三文顯然讓大家有點為難,於是又討價還價了一會,變成了二十二文。


    並且搭成了初步的數量,六十三萬石!


    “真有錢哪,”黃驊等這些商賈走後說道。


    六十三萬石,是幾百萬貫錢,他都不會計算了。況且這僅是慶州一州。


    “做得好!”章楶誇獎道。


    他立即用旗號通知氣球上的士兵。


    氣球上的士兵立即將這個消息傳向柔遠寨。


    不一會,這條消息便讓王巨看到,這時候他離柔遠寨不遠了,看到氣球上在揮旗,他舉起望遠鏡看去,連續揮舞了兩次,二十二,一麵畫著碎石粒的旗幟,後麵又揮了一個六次,一個三次。


    他立即翻譯出來,每斤鹽是二十二文,訂購了六十三萬石。價格也就那麽一回事,可這個數量讓王巨驚喜了,心中不由地想,不能說宋朝沒錢哪,一個慶州就有那麽多土財主。但這個土財主越多才越好哪。


    “好消息,來得正是時候。”王巨揮了一下拳頭說。(未完待續。)xh118r10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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