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舜卿立即下命令。


    這時候再不動手,那就是傻瓜了。


    城門又大開,城中幾乎所有人一起出動,連同那些蕃人強人壯馬在內。全部出來了,在各個指使下殺進了這個大迷宮。


    其實有的西夏士兵在誤打誤跌下,已經快摸到出去的路口,隻是又被宋軍殺回去了。聽著外麵的喊殺聲,所有夏兵一起恐慌起來。盡管那片火海是隔著數道冰牆看不到了,但能看到火光,能聽到火海裏同伴們的慘叫聲。


    在這時候,他們的背後不再是數萬讓慶州都顫抖的同伴,近乎無敵的鐵鷂子,而是一片地獄。


    有的夏兵急得用人牆方式,試圖越過冰牆。


    在前麵的還好一點,但也未必很好,因為他們踩著同伴,是探出腦袋了,可看到的卻是一片無比慘忍的景象。在後麵的更慘,正好成了宋軍的活靶子。


    而且也隻能到這一步了,站在同伴肩膀上,探一個腦袋行,但想抓牆壁逃跑,這個滑溜溜的牆壁如何能抓得住?


    有的夏兵急得用肩膀去撞,用兵器去砍。


    這個哪裏能撞動?


    就是抬撞木來也未必管用,除非用撞車。但在這個七彎八扭的巷道裏,就是有撞車,能發起力麽?


    還有一些膽小的夏兵,嚇得在巷道裏大哭。


    又有夏兵在各條巷道裏瘋狂地亂跑,結果越跑越亂。


    但惡夢才剛剛開始。


    大順城不僅出動了大部隊來剿滅,還帶來一樣物事,大霹靂彈。這也經過了數次改造。如今的霹靂彈與原來也不大一樣了。外麵包著鐵皮子。呈扁形球狀,一部分引信在球內,這防止提前降落,讓敵人掐滅引信的。大者能重達二十多斤,小者隻有七八斤,主要是配合虎踞炮發射的。


    可現在經過大順城將士改造,球內引信幾乎沒有了。然後將它們搬來。外麵的在逃命,有的逃出來了。卻看著火海發呆。裏麵的繼續在盲目的奔跑。最裏麵的與宋軍實際隻隔著一道牆,犬牙交錯。


    現在宋軍將它們改造成手雷,引信燒得要完的時候,扔到牆那一邊。


    若是在曠野上,還會有辦法的,可以提前讓開,可以趴下。


    但在這個巷子裏,如何能讓開。


    不僅它會爆炸,裏麵還有許多鐵蒺藜,鐵釘子。這些東西不會致命。但會傷人,而且紮在肉中。痛疼難忍。


    每扔一條巷道,隨後宋軍進去清空一條巷道。漸漸將夏軍向外圍擠壓,結果人越擠壓越多,傷亡率越大。


    但這時,火勢漸漸小了下去。


    竇舜卿及時地下了命令,於是立即傳出一片喝喊:“放下武器,投降不殺。”


    宋軍立即用黨項語與漢語兩種語言在喊話,漢語是宋兵喊的,黨項語是蕃強人喊的。雖然梁氏是漢人,但這個女人對漢人也沒有當一回事,因此繼續用漢人做撞令郎,也就是炮灰軍隊。這批衝鋒的人當中有不少是撞令郎。


    這一喊,許多夏兵放下武器,紛紛投降。於是宋軍迅速向最外圍清剿。


    不過火勢更小的,但這一燒使得濠麵上的冰塊幾乎全部融化了。但活命要緊哪,有的夏兵不顧冷了,紛紛跳下去,遊向對岸。有的水性不好,加上寒冷,遊著遊著凍僵了身體,飄在水麵上。還有不少人僥幸遊了過去,哆嗦著,向中軍大營逃去。真冷啊,這時又到了黃昏之時,氣溫在急劇下降,以致這些人有的逃得慢,身上衣服都結了冰凍。


    太慘不忍睹了。


    梁乙埋看得目眥欲裂。


    竇舜卿走出城。


    他來到三千多戰俘麵前,說道:“某是大順城主將竇舜卿,在這裏,某隻想問你們一個問題。你們先帝在娶那個不要臉的梁氏之前,一直與我朝保持著和平友好,這樣不好嗎?”


    李諒祚也不是一個省事的小子。


    但在他幹掉沒藏訛龐之前,宋夏之間還算是平靜的。自從幹掉了沒藏訛龐後,屢屢入侵,直到大順城慘敗,李諒祚重傷身亡,兩國基本上都沒有和平過。


    這個對於宋朝會有一些影響,但影響不是太大,至少現在的西軍不再是宋仁宗時的西軍。


    但對西夏影響沉重。


    如果能打贏那也罷了,可現在兩國交戰,西夏輸多勝少,這給西夏百姓帶來的沉重的壓力。特別是現在這幾千名戰俘,這句話會讓他們感觸很深的。


    原來依章楶之意,還要問一句話,你們西夏是黨項人的國家,還是漢人的國家?那麽這句話傳回西夏,若再大敗夏軍,甚至能直接動搖梁氏的統治。


    但王巨沒有同意,這樣說雖有效果,可會對緣邊所有蕃人帶來一些負麵的想法。宋朝必須要保持漢人的利益與地位,但不能真正去以族論國。比如西夏的漢人,能以他們是漢人就要去同情?


    所以隻有這一問了。


    幾千戰俘耷拉著腦袋。


    竇舜卿又用手隨便指了指,也不是真是隨便,看似隨便,實際點出來的都是黨項人。


    點了幾十名戰俘,說道:“這樣,隻要你們喊一句話,某馬上就將你們釋放回去。”


    “喊什麽?”其中一名戰俘用不太流利的漢語問。


    “宋夏和平萬歲,反對戰爭。”


    “就這一句?”


    “就是這一句。”


    如果讓他們喊梁氏的壞話,他們是不敢的,僅這一句,想來問題不太大,於是幾十名戰俘扯著嗓子吼了起來。不要以為做戰俘就沒事了,萬一被賣去做了礦奴呢?


    竇舜卿手一揮,吊橋放了下去。因為離城門口有些遠,這個吊橋放拉不是很方便。因此在濠溝變寬之後。又修了兩座浮橋。但在不久前,這兩座浮橋又被竇舜卿毀去。


    幾十名戰俘戰戰兢兢上了吊橋,隨後不要命地向對麵狂奔。


    但他們惡夢還沒有結束。


    他們剛到軍營,就被梁乙埋喊了過去,梁乙埋喝問:“剛才你們為什麽那樣喊叫?”


    “大將軍,是小的們的錯。”


    “剛才那位宋將對你們說了什麽?”


    說什麽,說你那個便宜死鬼姐夫在未娶你姐姐之前,宋夏和平。兩國百姓安居樂業。現在變成這個樣子,都是你姐姐禍害的。那個敢答啊?


    “說!”


    梁乙埋越責問,這幾十人越是支支吾吾不敢回答。


    梁乙埋更加惱怒,大喝道:“將這些人全部拉下去,重杖一百。”


    一個個被打得死去活來,心中更是憤憤不平,我們也不想那樣喊哪,可為了活命怎麽辦呢,就是換成你,你也準得喊。


    實際錯就錯在喊了這句話。如果宋夏和平萬歲,反對戰爭。主戰派梁氏集團怎麽辦?雖然嵬名浪遇被梁氏逼得辭去手中所有的權利,但這個德高望重的王叔仍活在世上!


    而且那麽多戰俘,為什麽偏偏隻釋放了這幾十人回來,又偏偏全是黨項人,豈能不讓梁乙埋會多想?


    然而這一打就壞掉了,這幾十人被打得皮開肉綻,然後越想越覺得竇舜卿的問題問得對。到今天這地步,能怪宋朝嗎?宋朝為了買安,那可是每年都要拿出無數真金白銀,為什麽還不滿足。就算抄掠人家吧,最少得有抄掠的本錢吧。可西夏當真有肆意抄掠宋人的本錢?


    一旦他們這樣想了,也就會這樣講了……


    竇舜卿也不會管這幾十人最後能倒底翻出什麽浪花,而且……戰爭不可能不用手段,可手段用到這份上,竇舜卿也表示無語啊。


    天色漸漸黑下來,竇舜卿還有事要做。


    這些戰俘要帶回去的,不是克押在大順城,而是要押送到後方,不是做礦奴,而是要做苦力。現在慶州最苦惱的就是勞役,即便未來戰爭結束後,還要許多勞力押運物資,抵達慶州,或其他地方。


    都是不要錢的勞力,可後方百姓的不要錢,那就是勞民。現在有了這些戰俘,同樣的不要錢,但還能不顧死活,不顧夥食好壞,不顧其辛苦與承受能力,何樂而不為?


    不過暫時還不向後方押送,眼下還有事,先是派人打掃戰場,不僅是抓獲的三千多戰俘,方才這一戰,同樣也擊斃了近三千名夏軍,這個戰場多在融化了的濠溝這一側,可以平安地打掃出來。因此趁還有一絲光線之時,竇舜卿讓士兵趕緊打掃戰場。不過他又做了一個手勢。隨著這個手勢,大順城的水寨陡門全部合上。


    西夏人的惡夢又到來了。


    現在的水勢很小,而且上麵都結了冰。但不是整條壕溝都冰封起來的,實際隨著水寨建起,這條壕溝已經不是溝了,而成了一條象樣的河流。


    隨著陡門合攏,加上上麵的冰塊全部融化,於是水流開始向岸邊蔓延。


    然後梁乙埋就開始傻眼了。


    這層蔓延開來的水,並沒有太深。隻是讓壕溝對麵平川之處,稍稍積了一些水漬。若是其他時季,這點點濕意根本無所謂。但致命的是在這種天氣裏。


    水蔓延來了,不久就開始結上冰。


    結冰不要緊,但要命的這麽多士兵得行動,然而現在全部結了冰塊,士兵在上麵一走一滑,這如何行軍,如何攻城哪?


    “看來宋軍已經知道我們的行軍計劃了。”臘訛說道。


    梁乙埋莫明其妙損失了五千餘兵馬,正在火頭上,因此不由大聲道:“這還用得著你提醒嗎,三歲小孩子也知道了!”


    都哆臘訛嚇得不敢作聲。


    “臘訛,你不是當時說這個李複圭不會用兵嗎?”


    這些神出鬼沒的安排,誰還敢說李複圭不會用兵!


    宋吉在一邊忽然說:“大將軍,請息怒,宋朝有沒有知道我們的準確實行軍計劃,未必可知。但這次大順城用兵,絕對與李複圭沒有任何關係。”


    “咦……?”(未完待續。。)r5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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