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巨想了一下道:“君子溫潤,溫潤如玉,謙謙君子,謝安。”


    “謝安……”


    兩晉發生了許多荒唐的故事,不過凡事有好有壞,晉朝雖然有許多不好的現象,不過魏晉風骨,也是史上有名氣的,還有謝安的家庭背景,否則以謝安的作風,又是在東晉,換其他朝代,那是不可能做了那麽多年的宰相。


    “但不可能隻有謝安……”


    “太後,還有,但他們不是君子,剛正不阿,執法公正,作風清廉,清臣也,包拯、董宣。”


    “上諍君王,下彈群臣,不偏不倚,思謀長遠,不畏權貴,不畏生死,是謂直臣也,魏征、張九齡、比幹、汲黯。”


    “胸有溝壑,決事公平智慧,上輔君王,下安百姓,國家於平靜中悄然迎來盛世,是謂良臣,房杜,李沆、王旦。”


    “內安國家,外平天下,智謀無雙,進退有節,張良、陳平、李泌,智臣是也。”


    “大公無私,一塵不染,高風亮節,德化人間,光照千古,賢臣是也,範仲淹。”


    論政績,範仲淹真沒有什麽,遠不及呂夷簡。不過他高尚的情操,對後人的感化,又無幾人能及了。


    就象蘇東坡,前期在政壇上就是一個二百五,後期也不怎麽樣,但人家才情過人,那就足夠了。


    或者象司馬光。為什麽後世沒有多少人抄司馬光的老底子。一棍子打死。還不是因為資治通鑒!


    “這些大臣很少。”


    “太後,這些人無論智慧,還是在個人修養上,都達到了極致,哪裏會有許多呢。所以一般大臣隻是一個政客,政客留戀榮華富貴,私心重,但也不是一無是處。如果私心少一點,將國家放在個人利益上,再加上智慧手腕驚人,照樣會成為一代名臣。比如呂夷簡與姚崇,以及我朝開國功臣趙普。”


    “臣所說的那些君子、清官、直臣、智臣、忠臣、賢臣,就象李白的詩一樣,根本不可學,但能學一學姚崇與呂夷簡,自己替國家做了貢獻,國家也給了他們榮華富貴。雖然這幾乎是一種交易性的行為,不過連儒家也不排斥。將欲取之,必姑與之!這也是祖宗優待士大夫的原因。就怕的是國家給了他們榮華富貴,他們心安理得,欲求不滿,根本不替國家著想,反而變本加利,奪國家之利以滿私人腰包,或以國家爵祿養恩養名。至於什麽君子的,太後,且當成一個笑話,試問朝堂上有幾個士大夫能做到謙良恭讓,溫潤似玉?”


    “既然大家都是政客,都有私心,何必道貌岸然的以君子自著。國家為何要高薪養士?太後,且看江東圩,全國糧食產量以江東圩最高,然而那份產量何其辛苦。比如雨季,因為圩之外之水高於圩內之水,不得不發動百姓節節車水。那個收成乃是真正的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


    這也是王巨通過一些渠道了解的。


    江東圩很不錯,但雨季怎麽辦?現在根本就沒有大型水泵抽水。所以打聽來的情報,讓王巨無語。


    那就是在圩堤下架水車,一輛水車是抽不上圩堤的,於是設二輛,三輛,一步步將水從圩內抽出。想一想,江南的雨季落雨會有多厲害,一個大圩十幾萬畝,幾萬畝大小,會落下多少雨水,得抽到什麽時候?然而不抽,馬上就會內澇。並且要命的是,百姓為了提高產量,不得不載種雙季稻,而且因為產量低,種的畝數還很多,一戶往往得種十幾畝,二十幾畝,三十幾畝!


    這種辛苦無法想像。


    “但是太後,有幾個大臣將自己的薪酬拿出來,周濟過窮人?然而祖宗為何要這麽做,不僅是高薪養廉,同時也是為了讓大臣後顧無憂,安心替國家做事。做事,才是大臣的職責,而非是賣弄口舌。若那樣,為何國家要重儒家,而不發揚縱橫之術?”


    既然是做事了,就用政績說話吧,而不是嘴皮子,也不是什麽資曆,那麽試問陳襄用什麽政績與王巨相比?


    行了,足夠了。


    不過王巨走出內宮,他感到有些納悶。


    通過張若水的渠道,王巨也聽到一些消息,比如高滔滔對司馬光充滿好感,勸了好幾次趙頊重用司馬光。


    這也是大約趙頊一直用司馬光的原因。


    甚至王巨懷疑,司馬光與高滔很早就默契地聯係,包括趙念奴案,以及立皇嗣時司馬光的表現。


    但也換不著,高滔滔親自將自己喊到內宮去調解。


    難道這背後還發生了什麽故事?


    不過王巨就沒有多想了,因為妃兒就要生產了。這時代生產真是一件極危險的事,特別是頭胎。


    幾天後李妃兒就生下了一個女兒。


    因為是女兒,王巨正在浪頭上,並沒有多少人來恭賀,隻有呂惠卿、章惇與曾布的妻子帶了禮物來恭賀。


    不過王巨很喜歡,辦了一頓豐盛的酒席,一家主仆關上門慶賀了一番。


    然而隻過了幾天,來了一個尊貴的人慶賀。


    趙念奴來了。


    王巨下值後,看到趙念奴坐在客廳,正在與李妃兒、瓊娘閑聊,眼神有些不自然。


    他走了過去,說道:“見過大長公主殿下。”


    “免。”趙念奴道,然後抱起王巨女兒,仔細地看著王巨與李妃兒,道:“她長得象你。”


    其實不管長得象王巨,還是象妃兒,都注定了以後是一個美人胎子。


    隻是王巨看到她眼神中有些落寞。


    這也是人之常情。


    姘兒狠瞪了王巨一眼。


    王巨摸著下巴的小胡子苦笑。心說。不要說俺。就是韓琦那樣的膽子,也不敢招惹你家的主子。


    但王巨心中還是有些愧疚的,畢竟與趙頊不同,趙念奴不求回報地,幫了自己很多的忙。


    忽然他心中想到一個極其大膽的主意。


    於是衝姘兒努了一下嘴,示視她隨自己到書房裏說話。


    …………


    四月底,趙頊率群臣幸金明池觀水嬉,宴射瓊林苑。


    金明池觀水嬉。也就是金明池爭標。


    這個最早起源是宋太祖觀水戰,到了宋太宗即位時,又動用了三萬五千名士兵鑿池,引金水河貫注,於是有了金明池。


    然後一般於三月或四月時,於此檢閱水軍。


    原因有二,當時南唐雖下了,然吳越還沒有收回來。即便南方完全定下,當時的河北水係發達,柴榮便曾動用過水軍。直奔三關。


    結果兩次北伐下來,趙匡義不想了。不過檢閱水軍還保留著,趙匡義還刻意說了一句話,兵棹,南方之事也,今既平定,固不複用,但時習之,不忘武功耳。


    也就是保留一支水軍,能對南方很好地震懾。


    十幾年過去,這個水軍意義也不大了,因此趙匡義取一銀甌擲於金明池,命一軍卒泅水將其取上來,從此以後,競渡之戲開始。


    正式競渡是鹹平三年五月,“揚旗鳴鼓,分左右翼,植木係彩,以為標識,方舟疾進,先至者賜之。“此後每年春季在金明池舉行不斷,而且每次是“縱都人遊賞”。這就使“爭標”的浪花飛濺到普通的市民身上,吸引著廣大市民來觀賞這可以強身健體的活動,已遠遠超出金明池開鑿之初單純舉行“水戰”的意義。


    接著宋真宗又下旨,允許百姓於二月末進入金明池嬉戲一個月,到了這時,金明池南邊招待新進士酒宴的瓊林苑,也建設得差不多了。瓊林苑號稱東京四大名苑之首,正好與金明池聯成一個龐大的景觀。在這以前不向百姓開放的,宋真宗猛地開放,遊客如山,甚至有的市民在金明池遊玩時,被擠得不知去向。


    遊客在遊玩,水軍又用虎頭船、飛魚船、鰍魚船反複三次進行爭標,甚至還有各色船隻表演“海眼”“收尾”等舞蹈,不是人在跳,而是船在跳。又有水秋千,也就是各個藝人,登上畫船上麵的秋千,然後越蕩越高,一直將秋千蕩到與秋千架持平時,才猛地脫開秋千,飛向空中,然後連翻幾個筋鬥,表演花樣跳水。


    漸漸時間推遲到了四月或五月,各色船隻也變成了龍舟。朝廷對此也很盛重,於池南立欞星門,又廣立妓女於其上。這也說明宋朝的妓文化昌盛,比如陪嫁,必須有妓女做伴娘,越是大戶人家,越是請那些才色雙全的行首花魁,這才有了王安石讓官妓賣酒的故事。


    先行表演,然後於池中插杆,讓各船去爭標,前麵幾名有輕重不等的獎品。


    趙頊率群臣觀看,這個群臣指的乃是重臣,與王巨不相幹,況且他又是“待罪之人”,不過王巨一家也來到了金明池。


    爭標還沒有開始,池中正有一些藝人在蕩水秋千。


    大夥看得津津有味。


    妃兒與二妞不時發出驚歎聲。


    王巨靈機一動,這時代娛樂活動還是少,當然,若是將狎妓當成了娛樂活動,那麽這時代娛樂活動還是很豐富的。但那算是嗎?


    其實不用這麽麻煩,若是於金明池畔,也不一定是金明池畔,現在開封水係發達,有許多大大小小的湖蕩子,於湖畔選擇一處水深的地方,置上幾十個高台,由民嬉戲跳水,這也能給大夥兒增加一份歡樂。


    這不需要多少錢,但會不會引來麻煩?


    不管了,就這麽辦吧。反正自己虱子多了不怕癢。


    王巨說做就做。


    這個做起來簡單,於無建築的湖畔置上高台,高台上置一些彈簧與木板,那麽就可以跳板跳水了。


    但很快麻煩就來了。


    剛過端午節,第一個大朝會。


    大家奏折結束,趙頊便問:“王巨,京城裏有一些新奇物,可是你置的?”


    王巨沒有否認,道:“是臣派人置的。”


    “這豈不是教化百姓享於安樂嬉戲?”


    “陛下,這個跳水是來自於水秋千,水秋千來自於金明池爭標,金明池爭標來自於太宗,為何沒有多少大臣反對?此乃與民同樂也。士大夫養尊處優,可以飲酒狎妓作樂,但百姓呢?難道臣給予百姓一點歡樂,不賭不嫖,也做錯了嗎?若是,請陛下早點處罰臣吧,反正許多人看我礙眼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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