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部領死了。


    他畢竟上了歲數,又一直養尊處優,一下子送到牢城進行勞動改造,吃不了這個苦,身體迅速垮了下去,不久因病去世。


    牛員外聽到這個消息,心中戚戚。


    要命的程勘這個老不死的,似乎快要成為百歲老人。


    他心中思來想去,無奈之處,隻好將家產暗中便賣,準備遷向慶州,慶州哪裏他還有一個親戚,包括他的一個妹夫。延州乃是他的根,可這個根現在不存在了,再呆在延州,說不定就淪落到丁家那樣。


    但他在心中十分怨恨。


    因此快要將家產與田舍便賣得差不多的時候,來到丁家。


    丁妻看到他便潑口大罵。


    本來一家也過得快快樂樂的,雖不如以前,但財產也介於二等到三等戶之間,包括她的兒子經此大變,開始慢慢學會懂事。


    大富大貴談不上了,衣食無憂卻是能保障的。


    然而牛家在後麵派人搗鼓,結果丁家什麽好處也沒有撈到,反而將兒子與丈夫搭了進去。


    牛員外靜靜地聽她罵完,問了一句:“若不是你兒子好賭,若不是有那個姓王的小子,你們丁家現在如何?咱講道理,如果事情成功,你們就能得到那百分之二的契股,一年收益三千貫,幾年就能翻起身。這個你怎麽不說,難道我不想那兩家倒下?”


    丁妻無言。


    這裏有一個關健,為什麽當初牛三郎將丁稼狠揍了一頓,正是因為防止失敗的,有了這一揍,到時候官府查起來,不會有人懷疑牛家。然而沒有想到丁稼畫蛇添足改變了計劃,原本牛員外的意思隻是找一個婢女,可是丁稼到了華州後,異想天開,讓呂家大郎找一個與香玉相像的婢女。


    於是這個矛頭便直指延州了。


    因為得到了錢,程勘也不想追究了,這個真相包括王巨也不知道,牛員外吃了啞巴虧,有苦難言,在家裏一個勁地大罵丁稼與呂家大郎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然而丁妻卻不知道。


    牛員外僅是兩個提問,丁妻啞口無言。


    “弟媳,我們都錯了,錯估了一個人,就是那姓王的小子,不然你家也好了,朱家那契股也丟了。”


    “那你來想做什麽?”


    “聞聽丁員外去世,我心中戚戚。但不是沒有辦法,那小子進京科舉,看樣子很有可能唱名東華門,一旦那時,你我兩家都更加難生存。”


    “我家都這樣了,還能將我家怎麽樣?”


    “是啊,難道你就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仇不報?”


    “那你報啊。”丁妻譏諷道。


    “我家也沒有死人,何必報之?不過弟媳若有意,我還有一法替丁員外報仇,我給你五百貫錢,你去京城告禦狀,狀告那小子與程公勾結,勒索民財,然後生生將你夫君謀害。”


    “你當那京城的大官們是傻子?”


    “不錯,是不傻,可隻要你一告,那小子名聲臭掉了,還能不能唱名東華門?況且程公那種捐獻是捐獻嗎?不求別的,隻要他調走了,你我兩家都有了生機。”


    說完牛員外就離開了。


    民告官不易的,便在宋朝還真有民告官,況且一有仇,二有了這個五百貫錢,現在的五百貫錢那可要了丁妻的命,那麽丁妻必去無疑!


    不過他立即以更快速度便賣財產,得立即走啊,隻有丁妻一到京城,那將會迎來程勘的雷霆之怒。


    …………


    護送的衙役將幾人的客棧安頓好。


    這次公平的科舉,便導致八名舉子來到各個“階級”,有一等戶張家的三小子張得勝,有二等戶延長羅曾,有三等戶甘泉王峻,延長羅士信,有四等戶門山葛少華,有五等戶項遵與熊禹方,還有王巨這個偽窮人。


    年齡懸差也大,項遵年僅五十了,葛少華也年僅四十,洪士信三十出頭,王峻年僅三十,其他人都二十出頭,隻有王巨一個不足弱冠。


    所以除了張得勝與羅曾、王巨外,其他人都得要靠官府的支持。


    至於張得勝三人,官府也沒辦法支持。張得勝前來京城趕考,還帶了兩個漂亮的婢女,羅曾同樣帶了一個婢女,王巨帶的人更多,弟弟妹妹,以及兩名家衛,一個是全二長子,一個是李家替他找的護衛,叫陸平,身手還不錯。


    王巨現在不是生活在邊荒地區的王巨,不可能有誰派刺客來刺殺他。


    要麽就象牛員外那樣在後麵下一個小絆子。


    然而王巨經曆了那麽多事,有些擔心了,隨著他背後的隱形產業,手中也需要一些人手。


    陸平到來,他一顆心才安定下來。


    這三個人不得不自掏腰包,加了客房,而且來得早,他們還要掏許多額外的花費。


    “京城好大哦。”二妞興奮地說。


    確實對於這時代的人來說,開封是很大,也確實是大,唐朝長安也許麵積很大,而且雄闊,真正的萬國來朝,但遠不及開封之繁華。


    這個城市可以說是這世界中世紀的一個奇跡。


    王巨便道:“二妹,要麽我們馬上出去轉一轉。”


    “好啊。”


    王巨便邀請其他幾位,熊禹方與項遵不同意,他們手中經濟拮據啊,哪裏能轉得起。


    “不要怕,有師道兄在呢。”


    “放心吧,有我請客,”張得勝財大氣粗地拍著胸脯說道。


    這一路上王巨繼續在自學,壞的能傳染,好的也能傳染,於是幾個人又抱起書本溫習,並且不懂的向王巨請教,不給項遵麵子,至少得給王巨麵子。


    幾人生生地將熊禹方與項遵拉了出去。


    二妞與王儲都還小,看著若大的京城,一路雀躍。


    特別到了寬達兩百步的禦街,不但二妞兩人,其他人也看傻了眼。


    然後又溜到相國寺,相國寺轉完了,又去瓦子看了一會,天就黑了,張得勝說:“我請幾位。”


    “要麽張三郎到樊樓請我們一頓如何?”王巨打趣地說。


    “好啊。”張得勝知道京城正店消費高,但對這個樊樓的消費還不大清楚,立即答應。


    又轉到了樊樓,大家夥兒再次驚歎。


    五棟高達七八十米的飛樓聳天而立,飛樓與飛樓間有飛橋供人往來,樓上每一道瓦楞間又放置一盞蓮花燈,此時正是月上之時,燈火與月光齊明,華燈閃爍,奇光異彩,宛若仙境。


    王儲算是很老成了,可此時看著樊樓,嘴巴張大,半天也合不上。


    “這裏吃飯好,”張得勝身邊的美婢說道。


    “那就在這裏吃,”張得勝心中忐忑不安地說。


    吃了,吃了樊樓的菜,吃了樊樓自產的名酒白壽酒,但將張得勝吃成了苦瓜臉。


    看著某人愁腸百結,王巨對三弟說道:“所以啊,切莫裝逼,那會遭雷劈。”


    給了張得勝一個沉痛的教訓,在延州有錢,不意味在京城算是有錢人,看看那麽貴的菜肴,然而五棟飛樓,席席爆滿。


    不過回到客棧,張得勝心情立即變好,因為客棧裏來了一個人,一個仆人,看到王巨回來了,問道:“你們那一個是延州的解元王巨?”


    “我就是。”


    “韓相公有請。”


    “韓相公,那一個韓相公,”張得勝問道。


    “京城還有那一個韓相公?”仆人不屑道。


    “韓公哪,”張得勝嘴張得比讓他結賬買單時還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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