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貞來到踩料槽前,看到王嵬正帶著他十一歲大的大兒子大蛋,十歲大的二兒子二蛋,正在踩料。


    王巨二嫂在家帶孩子,後麵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要命的二嫂肚子又大了。


    連李貞也有些傻眼,你們倒底想生多少孩子?不是大戶人家,有的大戶人家子女也多,關健那不是妻子一個人生的,還有小妾生的孩子。


    李貞不能急了。


    不過王嵬是妹夫的二叔,他不得不照料一下,於是說道:“二叔,你讓大蛋二蛋下來,他們還小,正是讀書的時候。”


    “大郎,沒事,我也讓他們讀書呢,抽空讓他們跟小年子他們識幾個字。”


    小年子他們,就是王巨從王家寨帶來的幾個少年,王巨將劍利潤讓出來,讓寨子請私塾教授,再置一些書本筆墨紙硯,寨中的孩子便有了學習的地方。


    在古代也要識字啊,就象王嵬不識字,來到杭州,李貞想照顧都沒辦法照顧,隻好讓他領頭帶著大家做粗活。


    不過王年他們隻學了一年,又是在那種環境下,能識多少字?


    李貞皺了皺眉頭,山那邊就有私塾,別看這裏是山區,可是杭州教育發達,除了州學縣學外,私塾遍地皆是,到了杭州李貞才感到延州教育的落後。


    不過大蛋二蛋的年齡有些操蛋,說小吧也不小,說大也不大,王嵬要幹活,他妻子又懷了孕,到山那邊上學,誰來接送?


    他想了一下道:“這樣吧,上半年事務忙清了,你讓大蛋二蛋到城裏來,我在富陽置一個小宅子,然後我再讓他們進私塾。”


    “大郎,那怎麽好意思呢?”


    “不要緊,王巨是我的妹夫,你是王巨的二叔,也就是我的二叔。”


    李貞說完,又到了另一邊。


    那便是幾個紙匠的住宅。


    請了好幾個紙匠,也是杭州越州比較有名氣的紙匠,又提供了高薪,最高者一年五百貫薪酬,少者一年也有三百貫。杭州富裕,物價也高,不過這個年薪算是驚人的了。並且還有一項承諾,那就是一旦正式投產時,會拿出百分之五的契股分攤給這幾名紙匠。


    這就是技術入股,不然憑借那份天價違約金,未必能栓住人,這時代連律法都能破壞,就不要提契約了。


    不要小看了這百分之五,如果經營得當,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再加上高薪,那麽人才能留下來,技術才能守住而不會泄密。


    至於普通的工人,那個問題不大,王巨隻指出幾個關健的步驟,但經過這幾名紙匠改進,熟料紙變成了四十多個步驟,生料紙也變成了近三十個步驟,隻要將各個環節拆開,這些工人也不知道其所以然了。


    幾個紙匠正在討論。


    王巨隻是給了主要的步驟,但還有細節。這些細節同樣得注意。


    看到李貞來了,都站起來客氣地說:“見過大郎。”


    “你們在商議什麽?”


    “大郎來得正好,我們正在商議一件事呢,新紙最大的缺點就是韌性。”


    紙張好壞有幾大要素。


    第一個要素便是吸墨能力適中,不能涔墨,不能澀墨,這才能便於書寫印刷繪畫。


    第二個是顏色,現在紙張顏色最多的是黃色,其次是白色,還有灰色、褚色、粉色、朱色、草綠、靚藍……最有名的乃是唐朝名妓薛濤做的信箋,深紅、粉紅、明黃等十種顏色,但這個都不要緊,最主要乃是顏色得要明豔光亮,不要看上去破舊不堪。


    第三個就是韌性。


    當然,好紙還要耐老化,不易變色,少蟲蛀,並且因為現在不能稱為百分之百紙漿,所以會有纖維浮於紙上,也就是文人所說的紋理,好紙紋理也要給人一種漂亮的感覺。


    但這幾條都是次要的。


    竹紙無論怎麽改進,韌性肯定不及麻紙,甚至不及藤紙,除非王巨有能力一下子將造紙工藝提前一千年。


    所以幾個紙匠想在新紙裏添加一些藤皮與麻皮。


    宋朝藤紙已經出現了白藤紙,可以將它添加在熟料竹紙中。王巨還給它取了一個好聽的名字,玉扣紙。實際後世的玉扣紙乃是生料紙……


    可以將麻加於生料紙中,也就是王巨命名的黃金紙。


    理論上是可行的。


    例如巔峰時的宣紙,主要原料是青檀樹皮與稻草,但也加入了少量楮皮、桑樹皮、竹與麻。就是宋朝一些著名的麻紙裏也加了構樹皮、桑皮與龍須草等配料。


    為什麽紙貴,一是這些纖維粗,雖然韌性有了,所以紙厚,其次原材料成本高,象麻隻能用麻皮,麻杆沒有用的,藤隻能用藤皮,想一想載培青藤效率有多低吧,一斤青藤能取多少藤皮吧。


    不過加入少量藤皮與麻皮,成本不會增加多少。


    韌性這一環改善,竹紙最大的缺點也就消失。


    但到了實踐中,會產生許多新的工藝,工藝不完善,那麽一加一不是等於二,說不定還會小於一。


    李貞想了一會道:“可以,不過我今年必須見到成熟的新紙,明年必須能銷售,那怕以後再慢慢改善。”


    “大郎,放心。”


    李貞又說了一會,然後回去,問王嵬:“你可有什麽信帶回去?”


    “大牛他還好嗎?”


    “還好,延州來信說是張公去了渭州擔任了渭州簽判。”


    “張公升官了?”


    “他是天下聞名的大儒,升官是謂必然。我在杭州都聽到有學子議論張公。”


    “大牛呢?”


    “他讓程公請回延州州學讀上一段時間,打算今年參加秋闈。”


    “這麽快啊?他還小。”


    “也不小了,相信秋闈這一關對他來說不會太難。”


    “那你對他說,若是中了,務必要上祖墳,我在這邊又遠,不要將祖墳荒了。”


    …………


    李家將李貞放於杭州,實際就是一種磨練。先前主要就是研發,雖然花了不少錢,但管理難度不太高,正好給李貞錘煉,而且這兩年裏,可以與當地官吏打好交道,為以後正式投產打下基礎。


    李家如此,朱家也如此。


    秦知縣那個交好的同年蔡知縣刁難鹽作坊,但問題也不大,朱歡便讓朱俊下去處理,這也是一種磨練。


    朱俊到了華陰,然後派人請了一些有背景的契股,讓他們派管事過來,我施壓你可以不給麵子,但大家夥一起施壓,這個麵子你給不給?


    還有另外一種方法,鬧到華州州衙,鬧到京兆府,找到轉運使薛向,找到知永興軍何郯。


    大家魚死網破,細鹽去年買鹽鈔三萬多鈔,薛向急不急?而且何郯更是一個剛直不阿的老臣。但那樣終是不美,最好能在華陰內部解決。


    正在這時候,呂家那小郎派人送來一份請柬,說他在華陰置了一個宅子,想請朱俊前去做客。


    如果王巨在此,理都不會理,如今細鹽僅是帶給朝廷的收入一年就會有近二十萬貫之巨,雖然相比於整個宋朝鹽政近千萬貫的收入不算多,但也不能算是小數額了。它的產銷合在一起的利潤幾乎有三十餘萬貫,這僅是純利潤,毛利更驚人。這個利益鏈就是華州知州來都不好動了,憑什麽要給這個呂家大郎麵子?


    如果再不識相,王巨都有手段讓那個呂知縣與蔡知縣立即告老還鄉。


    但朱俊不是王巨。


    他也知道蔡知縣刁難背後就是秦知縣,秦知縣背後就是這個呂家大郎,不過書呆子氣還沒有完全改掉,便去了。


    看看呂家大郎要說什麽。


    他還奇怪呢,呂家在下邽,與寇準乃是同鄉,為什麽到華陰來置宅子?


    奇怪一個頭啊,這時候來華陰置宅子,來勢洶洶,還能有好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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