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


    “程公是延州的父母官,也是國家的宰相,草民豈敢欺騙程公,而且錢草民也帶來了。”說著朱歡走出去,兩個下人抬進來一個箱子。


    朱歡打開箱子,裏麵放著一疊又一疊的交子。


    “請程公過目。”然後朱歡一躬身告退。


    宋朝高薪養廉,再加上宋真宗鹹平之治發起的層層監督措施,小吏雖為非作歹,但官員貪墨情況要好一點,不過還是有,前段時間刑部郎中蕭固知桂州時令部吏販賣女子,又差指揮入兩浙商販私物被查出來,鬧得紛紛揚揚,連延州這裏都聽聞了。但程勘絕對不會貪墨。


    程勘是沒有貪墨,然而他看著這些交子一直在發呆。


    難道從今天起,太陽要從西邊出來?


    謎底迅速就揭曉。


    不知道朱歡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程勘還是替朱歡寫了一份薦帖,這可是五千鈔鹽,隻要沒有什麽陰謀詭計在裏麵,那就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巨大政績,教化之功!


    但十幾天後謎底揭曉,讓他啼笑皆非了。並且在這之前已經發生了一件讓他啼笑皆非的事。


    天漸漸冷下來,暫時情況不錯,而且秋後了,寨中大規模賣羊,家家都得到一筆收益,特別是那劍。


    不能算什麽富裕的生活吧,但至少能算是溫飽,有的人家開始置辦一些新衣服,整個寨子一天比一天欣欣向榮。


    王巨便將大家召集過來,手中拿著不知從哪兒弄來的程勘畫像說道:“鄉親們,我們給程公立生祠吧。”


    大家莫明其妙。


    “諸位,如果不是程公明鑒,上次偏向官兵,我們會怎麽辦?”


    程勘不是公正,當時情況逼迫著他不得不那樣辦,實際心中恨死王巨了,至今仍抱著巨大的偏見,是有才華,可是一個有才華的丁謂,一個有才華的小壞蛋!


    大家哪裏知道啊,官員偏向官兵豈不是天經地義。王巨說得有道理。


    “諸位,曆來延州都有些力役,遠的不如,就是前幾任延州知州,吳公乃是一代名臣,夏知州是一個有才華的大臣,呂知州更是名相呂文靖公的長子,但那一個知州力役時給大家補貼過?”


    真實情況乃是程勘逼得丁家掏了兩萬貫錢出來贖罪,但程勘也算不錯吧,沒有將這個錢亂花掉,而是幾乎全部用來補償了修路的百姓。試問吳育、夏安期與呂公弼從哪兒掏出兩萬貫?


    “你們說程公是不是好官?”


    這樣一誘導,能不是好官嗎?


    最少春天那件案子辦得不錯,七名官兵亂刃將王老六殺死,程勘過來全部當場推出去斬首。然後又將圍林寨官兵調走,似乎那個指使官職事後也被拿掉了。接著將招安寨的保捷軍調到圍林寨,這支保捷軍中還有王家寨幾個兵士呢。最少在這件事處理上,大家還是很感謝程勘的。


    但事實圍林寨再三出事,程勘也頭痛了,最後也想到了這主要還是圍林寨的特殊地理位置導致的,既然那小子要求讓保捷軍過來,就調保捷軍過去吧,邊境乃是延州重中之重,務求安靜,沒辦法。


    可又有幾個百姓能想得到?


    如果王巨不帶著前世的知識記憶,而是一直生活在這裏,他同樣也會想不到。


    非是寨中所有百姓智商都比王巨差了很多,可就算有人比他智商高,見識拘禁了智慧!


    所以說不吃一塹,不長一智,這個吃塹的過程就是見識增長的過程。


    大家都同意了,於是開始立生祠。


    在古代立生祠可不是一件小事,迅速就驚動了程勘。他可不認為王巨能感謝他感謝到這種地步,心想這小子在搞什麽鬼?於是派人下去一打聽,明白了,感情這小子也知道自己生氣,用此來巴結自己。非是打了一棒賞了一顆棗,王巨還沒那資格。


    知道王巨別有用心,但這次程勘還是有些小歡喜的,雖然讓他啼笑皆非。


    府麟路百姓給張亢立生祠,但放在爹不痛娘不愛的張亢身上沒有多大作用,可放在自己身上就有作用了。呂誨,你這個大嘴巴,不就是仗著自己有一個牛哄哄的爺爺呂端嗎,說老子什麽才微識暗,外厚中險,交結權貴,因緣進擢,循私罔上,怙勢作威。況年逾七十,自當還政。近罷樞府,既以匪能,複委帥權,曷由勝任?且本朝故事,宣徽使非勳戚未嚐除拜,乞追寢戡恩命。


    老子有人立生祠了,你也曆了好幾個縣的知縣,有誰為你立生祠,有誰在你離任時請留過!


    然後程勘羞羞答答地寫了一封奏章遞上朝廷。


    老臣其實真的沒有做什麽事啊,隻不過略略仁愛百姓,沒想到百姓居然給老臣立生祠,百姓如此淳樸,請官家要厚愛百姓。


    趙禎看到奏章後,刻意下詔褒獎。說程卿七十有餘,老爾彌堅,朕心甚慰也。


    但王巨用意可不是程勘所想的。


    這天程勘正在處理著公文。


    他的身體骨還算不錯的,但畢竟老了,冬天就不大願意出門。


    這時候丁家家主丁部領帶著延州城兩個有名氣的惡訟師來到延州州衙,狀告朱歡派仆役騙了他一萬兩千貫錢。


    程勘正為這一萬兩千貫不解呢,心想,原來如此。


    他對王巨與朱家有點兒反感,不過還能容忍,雖然他們遊離於規則邊緣,可沒有完全越界,也知道適度的補償。


    丁家卻是完全踏過了規則的邊界線。


    今天為了一點上上輩的私人恩怨,蠅頭小利,能勾結西夏人入侵百姓的寨子,明天會不會為了更多的利而勾結西夏人入侵延州城。


    如果不怕風波太大,呂誨、範師道這些個大嘴巴又來噴他,即便丁部領交出兩萬貫錢變相的贖罪求饒,他也要嚴查下去,將丁家相關人等審之於法。


    沒辦法,忍了。


    但他心中還帶著怒氣。


    不過也好奇,於是問道:“丁部領,本官問你,這是一萬兩千貫錢,非是小數目,就算白癡吧,也不會輕易將這麽多錢交給人吧。況且你是商賈,如何讓朱歡將這麽多錢騙走?”


    難道你連白癡也不如嗎?


    站立兩側的衙役們都忍不住扭過頭捂著嘴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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