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要秋後算賬,葉枝對鳳凰的所有綺想都隨之胎死腹中。


    他“啊”了一聲,用手抱住自己的頭,“我覺得我的頭又痛了起來,精神海幹澀一片,一想之前的事情就像那一把錐子在腦袋裏鑿……”


    葉枝弱小、助又可憐地蜷縮在床上,把畢生的演技都拿出來了,力求繪聲繪色地出演一個不勝批評的小可憐形象,鳳凰說一句話碰碰就碎的那種。


    “還頭疼?”鳳凰慢條斯理地挽起袖子,“沒事,我們時間多的是,我繼續給你按摩,什麽時候等你全好了,我們再聊,我急。”


    鳳凰微笑著向葉枝伸出手,葉枝看著卻像是要鎖住他的鐐銬,假情假意地啜泣了一聲,然後視死如歸地躺平,“好了,我的頭疼又好了,你直接說吧。”


    既然死亡是遲早的事,如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一些。


    葉枝想,是,主要是現在還在生病期間,秉承著坦白從寬的原則,鳳凰不會把他怎麽樣的,但要是拖著等身體全好了,哦豁,那就是抗拒從嚴,任搓捏揉圓自己都沒有話語權了。


    鳳凰笑了聲,葉枝躺在床上,此時臉色還有幾分蒼白,出神地望著天花板,知道在想些什麽。


    “那你先說說為什麽答應了我好好待在科研院,後麵又跟學者跑出去了。”


    鳳凰一開口就在平靜的水麵上投下一個深水魚l雷,本來還準備巧言善辯的葉枝張張口,又奈地閉上,他就算再出口成章巧舌如簧也能合理解釋自己這守承諾的行為了。


    他準備主動認錯。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沒給我添麻煩,”鳳凰打斷了葉枝的賣慘行為,“相反,你還給我幫了大忙,畢竟舍身取義、以身飼虎,你直接釣出了孔雀這條大魚,而且除了麻l醉l彈,毫發無傷地全身而退,”鳳凰沒有感情地鼓了鼓掌,“是能做大事的人。”


    葉枝:“……”


    他覺得鳳凰有些陰陽怪氣。


    好像是被氣壞了。


    葉枝用手捂住臉,是自己理虧詞窮,百口莫辯,這時候隻能軟著來,“你說的這是另一件事了,我先解釋完上一條。”


    鳳凰笑:“好啊。”


    葉枝放下手,眼睛盯著天花板,想了想,把自己心底最深處的話都告訴鳳凰,“我有時候也會想我有什麽用處。”


    這句話出聲,兩個人之間的氛圍突然從輕鬆變成了正經,或許是其中含著的深意太重。


    葉枝繼續道:“我是一名普通的飼養員,飼養動物就是我的工作,後來成了研究員,工作內容還是飼養動物,這本來是平淡幸福的一生。”


    鳳凰沉默。


    “但後來出了許多事,你的身份很厲害,整天要操心的事情也很多,學者的能力很強,也每天要為研究奔波,我身邊的人都在奔跑,隻有我還停在原地,”葉枝轉過頭,側臉枕著白色枕頭,蒼白透明的皮膚襯得那雙眼睛很亮,“我也想自己能幫到你們,而是一個一直需要被保護的角色。”


    麵對葉枝的這番袒露心扉,鳳凰鄭重地想了很久,才慢慢對他說:“你也是保護者的形象,葉枝,”鳳凰抓住葉枝的手,並不讓後者收回去,“論是幫助其他動物再次發育,還是一直陪著我,你都不是被需要保護的那個。”


    葉枝呆呆地躺在病床上,覺得被鳳凰握住的地方突然開始發熱發燙,而他心裏也酸澀的鼓動,他意識到些什麽,他剛才說的其實都是冠冕堂皇的借口,他真正要出去的原,其實隻是因為……


    “為你在外邊,”葉枝輕聲道,“我想幫助你。”


    鳳凰握著葉枝的手突然收緊,葉枝感受到那個力道,但他沒有吭聲,倔強地直視著鳳凰的眼神,繼續道:


    “我擁有獨一二的能力,隻有我能感知到那個影響獸人精神海東西的存在,你需要我的幫助。”


    鳳凰久久地凝視著葉枝的眼睛,然後歎了一口氣,“好吧,我同意你說的以上內容了。”


    葉枝眼神一閃,想繼續趁熱打鐵說些什麽,就聽鳳凰道:“我追究你私自離開科研院的事情。”


    “是私自。”葉枝小小聲道。


    鳳凰瞥了一眼葉枝,後者縮回脖子,他便滿意地繼續道:“但是以後這種事情——”


    “我保證,會再發生,”葉枝從被子裏伸出手,指天誓地地發誓,“這件事情的內已經搞明白了,需要我,最主要的還是解決掉幕後黑手,我會好好待在科研院配合學者工作的。”


    鳳凰“嗯”了聲,摸了下葉枝的腦袋,“現在是特殊時期,一切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鳳凰眯起眼睛,“等孔雀這件事情解決了,你想去哪裏都可以,沒有人會限製你的自由。”


    說到孔雀,葉枝想起再次看到孔雀的這一麵,“我遇他的時候,他們好像是執行了什麽任務,趕著要離開。”


    鳳凰點頭,“在你昏迷的時候,學者就把當時的情況都給我說了,”鳳凰兩隻眼睛都盯著葉枝,“所以孔雀當時為什麽故意放過你?”


    “唔……”麵對這個問題,葉枝也好回答,“可能是因為我們之前關係還錯?”


    鳳凰:“錯到能不顧己方的勝利或失敗而放過你?”


    葉枝:“那可能是因為其他原,也許他本人也想為他的組織賣命了,而全是我的素,或者是……你懷疑我是孔雀的臥底?”


    “沒有,”鳳凰立刻否定葉枝這個異想天開的猜測,“我隻是……”隻是介意你和孔雀有一段我知道的交情,看起來關係很好。


    然而這後麵一段鳳凰並沒有說出來,他的麵子允許他說出這些話,顯得自己多小心眼、多記仇、多執著於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啊。


    所以他傲嬌地維持著自己的人設,直接切換話題道:“你頭還疼嗎?我給你揉揉。”


    “哦,疼了。”葉枝麵無表情,這賬都算完了,還疼個什麽勁啊,現在也用他賣慘裝可憐了。


    他把話題重新拉孔雀身上,“城市裏突然高發的獸人精神暴動事件應該和孔雀他們做的事有關,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得從源頭上下手,”葉枝想了想,“搗毀孔雀他們的組織,自然不會再有類似事件發生。”


    葉枝手撐著下巴,“至於已有的被影響獸化失敗變成動物的都可以送到精神屏蔽室裏養幾天,等我精神力恢複好了,就著手慢慢把他們都治療好。”


    鳳凰點點頭,又就葉枝所說跟他商討了一些細節,兩人聊了一早上,一起吃過飯後,鳳凰回到軍部處理堆壓的工作,葉枝在醫院修養。


    本來以為這次醫院之行又要和前兩次一樣在整日的所事事中度過了,沒想到在第三天的中午竟然來了一位速之客。


    流鶯來看葉枝,並帶來了一個意外的消息。


    “國家宣傳部要找我代言並直播?”葉枝可置信地看著流鶯。


    流鶯點點頭,仔細給葉枝介紹道:“是他們那邊的負責人孫家平先生聯係了我,想跟你預約一個時間,他會親自過來和你談。”


    葉枝有些迷茫地咬了一口流鶯洗好的蘋果,“哢嚓”一聲,慢慢嚼完嘴裏的果肉,葉枝抬起頭看向流鶯,“我和國家宣傳部從來沒有交集……這件事該不會是你聯係的吧?”葉枝對此有些懷疑,之前流鶯可是極力攛掇他直播的,最後是他說不喜歡拋頭露麵,才給嚴詞拒絕了。


    流鶯立刻撥浪鼓式的三百六十五度搖頭,“當然不是,我哪裏有那麽大的能量,”流鶯手肘撐著病床捧著臉,“我要是有那關係,就把自己送出道了誒。”


    葉枝想了想,覺得也是。於是仔細和流鶯商量起國家宣傳部找他的細節。


    流鶯把來龍去脈仔細都和葉枝說了一遍,兩人捋了捋關係,也就是普通的商業合作,沒看出什麽特殊的。


    “行吧,那先麵,到時候看他們想做什麽再說,”葉枝哢哢哢幾口啃完蘋果,將果核準確地拋進垃圾桶裏,“就今天下午吧,反正我全天空著,盡快解決這件事好了。”


    “行,”流鶯利索答應,和葉枝確定好時間,她就要下去安排好一切事項了。


    等到下午的時候,葉枝和孫家平的麵很順利。


    孫家平是一名氣質溫和儒雅的中年男性,國字臉,眼角雖然因為年齡下垂,反倒帶著些慈眉善目的和氣,身材保持地很好,難得地沒有啤酒肚。


    葉枝對孫家平的第一印象便不錯,良好的形態總是能給一個人的社交加分 。


    “小葉在醫院這幾天恢複地還好嗎?”孫家平沒有一上來就跟葉枝談直播合作的事情,而是先關心了幾句他的身體,又拉著葉枝聊了一些閑話家常,才進入正題。


    “最近城市內獸人精神暴動事件激增,想必你也了解這些了。”


    葉枝點點頭,“這件事確實造成了很好的影響。”


    “市民們大多人心惶惶,畢竟誰也說不好下一個精神異化的是不是自己,”孫家平奈笑笑,“我們宣傳部雖然發文安撫局勢,但效果並不理想。”


    葉枝默然,確實,比起實際發生在自己身邊慘不忍睹的傷人事件,宣傳部幹巴巴的官麵文章確實難以令人依賴信服。


    “所以您找我來是……?”


    “沒錯,”孫家平站起身,儀態莊嚴、表情嚴肅地道,“我代表國家宣傳部,誠邀葉枝先生與我們合作,直播安撫精神暴動的動物,以此穩定人心。”


    葉枝慌忙去拉孫家平,“您不必如此正式,如果幫的上忙的話,我一定義容辭。”


    孫家平彎起唇角,“好,我可以就此事與你細談。”


    孫家平原在椅子上坐下,“你接下直播的話,我們會為你提供平台和資源,後續的宣傳也將是國家級的高度,輻射各個年齡段受眾……”


    葉枝深色認真地聽著孫家平講述,聽到他口中的“國家級宣傳”,忍住張開驚愕的嘴巴,這相當於全民推廣啊,而且但凡涉及到國家,那背後的力量和支持都是不可估量的。


    葉枝忍住想這麽重的擔子交給自己,他能承擔的了嗎?


    於是在孫家平停下說話的間隙,他插嘴問對方,“那直播中需要我做什麽嗎?”


    之前孫家平的講述都圍繞在己方的義務上,列出種種優質條件吸引葉枝同意合作,卻並沒有提出對葉枝的要求,沒有金剛鑽就攬那個瓷器活,葉枝便先確認自己是否能勝任。


    沒想到孫家平隻是友善笑笑,“並不需要你多餘做什麽,隻想以前那樣和動物相處就行。”


    葉枝忍住疑問,“我用和他們……就是直播間的網民互動嗎?”


    葉枝對直播的印象還全部停留在自己原先的那個世界,在他的理解中,直播就是和觀眾互動,唱啦跳啦,都是帶給觀眾愉悅的享受,可是自己直播養崽,他們看著會聊嗎?


    “哈哈需要,”孫家平笑道,“你就算鏡頭前站著,也會有一群觀眾來看的。”畢竟,這個獸人世界裏看臉的獸人也有很多。


    而葉枝的外表雖然不是那種讓人驚豔的長相,但勝在眉眼生花十分耐看,而且更難得的是,葉枝身上有一種十分特別的氣質,令他整個人像一塊溫潤的美玉,讓人想一直握在手心裏把玩,又哪裏會看厭煩呢?


    孫家平笑著道:“瞞你說,我一進來就感受到你身邊特殊的氣場,很舒服,讓我想到小時候的記憶,溫馨而舒適。”


    孫家平憶著那種感覺,彰顯歲月滄桑痕跡的眼角有些濕潤,半晌,他過神,笑著道:“讓你笑了,人到中年,想起從前格外感懷一些,”他用手指點了點眼角,“還好沒丟臉到直接在你麵前露出獸型原形,然丟臉大了。”


    葉枝笑笑:“哪裏的話。思念童年是每個人都會有的情感。”


    “錯,”孫家平一拍大腿,“如第一次直播主題就定為這個,‘帶你找回童年失去的感覺’。”


    這個選題切入角度新穎,又是大眾向,確實錯,葉枝也沒有其他意見,他想了想,發出了杠精的聲音,“那要是沒有找回呢?”


    孫家平:“……”


    葉枝抱著臂,對直播效果還是有些擔憂,“畢竟隔著屏幕,我能讓身邊的小動物親近我是因為我身上的精神力,可是在直播裏,我沒辦法同樣影響觀看的群眾啊,”葉枝愁的抓了一把頭發,“我總不能順著網線爬過去。”


    孫家平:“……我們這是正經直播。”


    “哦……說錯了,”葉枝道,“我是說我的精神力,總不能順著網線爬過去去感化那群網友,到時候要是沒有效果,那頂著這麽一個直播間標題,觀眾卻大眼瞪小眼地沒什麽反應,豈是標題黨,文案欺詐?”葉枝看著孫家平,“那樣會很尷尬吧。”


    “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孫家平鼓舞道。


    葉枝:“……”


    “年輕人還是要對自己自信些,我說那麽多去激勵你,如你來一場直播自己去看看效果。”孫家平繼續道。


    葉枝想了想,也是,他也能未戰先怯,“您說的有道理,事情結果未出來之前能下定論,要是到時候真像我說的,那隻要我尷尬,尷尬的就是直播間網友。”


    葉枝說完與孫家平對視了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眼裏看到自信的目光,由得一起緩緩頷首,商談最後融洽結束。


    孫家平告辭離開的時候,流鶯從病房外探頭探腦地鑽出來,“葉老師,你們商量的怎麽樣啊?”


    葉枝拿起桌上的被子喝了一大口水,和孫家平談了那麽久,還有些渴了,他將含在喉嚨裏的水咽下去,緩緩道:“成了。”


    “成了?!”


    “啊——!”


    流鶯發出一聲高興的土撥鼠尖叫。


    葉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是按下你哪個音控開關了嗎?”然怎麽能這麽激動,比他本人還激動。


    流鶯:“我激動啊!”


    葉枝:“……我知道,是你為什麽這麽激動?”葉枝又抿了一口水,“這件事情是很普通嗎?”


    流鶯:“……這……很普通嗎?”


    葉枝又抿了一口水。


    流鶯:“好吧,你覺得普通但我覺得普通,這意味著!我可以向我全部姐妹圈安利世界上最好的葉老師!!!”


    葉枝:“別以為我知道你之前就在偷偷安利。”


    流鶯:“啊這……這是這次素材更多。”


    葉枝瞥了流鶯一眼,沒說話。


    流鶯膽肥道:“葉老師你說話我就當你默認我的行為了啊。”說完試探著瞟葉枝的神色。


    葉枝淡然地任她看,算是同意她的話,默許了。他本來就是很在意身外那些事,上次拒絕直播也是因為涉及到自己,想自找麻煩而已。


    但既然這次答應了孫家平,還是那麽高大上的立意:為安撫全國獸人做直播,葉枝自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也就不介意流鶯搞什麽亂七八糟的粉絲團、姐妹圈什麽奇奇怪怪的東西了。


    “那葉老師你放心,你這次直播,一定會空前盛大,我會聯係好國家宣傳部那邊,為你造好勢的。”流鶯豎起大拇指。


    直播的日子定在葉枝出院後第二天,就在科研院的辦公室進行。葉枝這兩天待在醫院的日子裏,流鶯就聯合著宣傳部那邊專門辟出來負責葉枝直播事宜的小組,一起在他的辦公室搞改裝,各種高科技的直播設備直將辦公室塞的煥然一新,裏麵忙碌的人一派熱火朝天的樣子。


    過這些事葉枝都沒有管,有流鶯代他全權與宣傳部那邊交涉,用他自己出麵,這幾天樂的在醫院病房裏躲清閑養身體。


    精神海恢複地差多了,醫生就給葉枝開了出院證明。出院這天,鳳凰親自來接葉枝。


    “你工作都忙完了?”葉枝跟在鳳凰身後,看對方取好各種單據。


    “哪有做的完的工作,”鳳凰護著葉枝從擁擠的醫院大廳往外走,“我把時間都排開了,先接你出院,然後再去工作。”


    他捏了下葉枝的臉,“你上次沒等我就自己跑出院了,我找了你好幾處,這次可不能再讓你提前跑了。”


    “會會,”葉枝跟著往出去走,“以後都等你。”在他沒注意的時候,自己的臉上已經漾出了笑意。


    兩人上了車,鳳凰坐在駕駛座,沒有帶司機,親自開車,葉枝便坐在副駕駛,他係好安全帶,問鳳凰:“把我送到科研院後你就回去嗎?”


    “嗯,是,”鳳凰邊專心開車邊答葉枝的問題,“待會有個重要的會議,能缺席。”


    “好吧,”葉枝有些失望道,“我本來還想著你留下來看我直播呢。”


    葉枝直播的事情鳳凰自然也知道,這件事情是單純的娛樂性質,而是涉及到政治意義的國家級宣傳,自然也被寫成文件送上了鳳凰的辦公桌。


    “你直播的那個方案我看了,設計的還錯,就是那隻動物嘉賓有些許醜陋。”鳳凰的語氣裏帶著一些陳年老醋的酸味。


    “嗯?嘉賓?”葉枝轉頭看向鳳凰,“你已經知道會是哪種動物了?那你給我透個氣唄,我作為當事人竟然還知道。”


    “說,”鳳凰不善道,“要是我最近忙的沒那麽多時間,哪輪得到那隻動物上位?”


    葉枝:“……”


    你管這叫上位?


    葉枝對鳳凰的用詞語凝噎,心梗梗也就隨他去了。


    兩個人到了地方,停好車下車,一起往葉枝的辦公室走去,一路上還有說有笑,絲毫沒有意識到現在在辦公室裏等著他們的是什麽場麵。


    走廊上很安靜,自己辦公室門還閉著,葉枝看便奇怪著其他人還沒到嗎,而就在葉枝推開辦公室門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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