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了。


    走到半路,賀慈的腳邊出現了一堆蟲子,不注意看還以為是螞蟻。


    “你們怎麽在這裏?”賀慈小聲嘀咕。


    她記得她有把罐子好好密封。


    成群的小蟲子鑽進賀慈的褲腳。


    賀慈沒有反對。這些小蟲子跟了她好多好多年,他們親如一家。


    蹦蹦跳跳走到學校門口,賀慈看見了便宜爸爸賀文山。


    賀文山朝她招手,賀慈快步跑過去。


    “不要亂跑,沒個女孩子的樣子。”賀文山嚴肅。


    賀慈:“……知道了。”


    賀文山把她帶到車邊:“上車,今天去家裏住。你的新保姆明天下午才會到。”


    ……新保姆。


    賀慈拉開車門地動作頓了頓。


    “張媽呢?”她天真地問道,“我有張媽就夠了。”


    賀文山:“張媽辭職了。”


    賀慈久久沒說話,最後在淡淡地把頭靠在車窗上。


    “哦。”


    坐車好暈。


    所以她不舒服了。


    不舒服。頭不舒服、胃不舒服。賀慈揉了揉眼睛。


    眼睛怎麽也不舒服起來了呢。


    “爸爸,我會好好學習的。”賀慈忽然道。


    賀文山不鹹不淡:“好孩子。”


    明明得到了誇獎,賀慈不知道為什麽,有些失望。


    賀文山把車開到了郊區,在路邊停下。


    他說自己下車抽根煙,讓賀慈坐在車上。他們要等賀許諾下課。


    賀慈沒有問為什麽賀許諾明明和她是一個學校的為什麽會在這裏上學。她也沒有說車上的味道讓她不舒服,能不能下車透口氣。


    賀許諾的身影終於出現在小路上。


    看見賀文山的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直接跑起來,撲進賀文山的懷裏。


    賀文山接住女兒,刮著她的鼻頭,假意責怪道:“跑這麽快,小心摔倒。”


    賀許諾:“我想你嘛,爸爸!”


    賀文山:“就會撒嬌。”


    賀許諾終於注意到車上還有一個人。在遠處就朝賀慈揮手。


    “姐姐!我們今晚一起睡呀!”


    賀慈用力點頭。


    賀文山抱著賀許諾來到車前,他按照莊先生的囑咐給賀許諾滴了眼藥水,又戴上眼罩。


    “今天用眼過度了,給我休息半小時。”


    賀許諾不情願也在賀文山的鎮壓下不得不照做。


    一直坐在前排的賀許諾因為賀慈執意要坐在後排。


    “姐姐,”賀許諾靠在賀慈的肩上,湊到她耳邊小小聲說,“我回去你告訴我學校裏布置什麽作業,我做完就給你抄。”


    賀慈正想說她從今天開始會好好學習,不抄作業。


    賀文山在她之前開口了。


    “賀慈,作業要自己做,不要叫妹妹給你抄。”賀許諾的聲音雖然小,車卻不大,賀文山完全可以清楚地聽見賀許諾說了什麽。


    賀慈想說她今天沒有叫妹妹拿作業給她。可她之前確實是這樣幹的,她沒辦法發反駁。


    “我以後都不抄作業了。”她悶悶道。


    賀許諾好像發現自己的話給姐姐添了麻煩,心情也低落下去,不敢再說話。


    回家的路程一車三個人都無比安靜。


    “眼睛可以睜開嗎?”賀許諾感受到車停了下來,知道到家了。


    賀文山瞥了一眼手表:“行。”


    賀許諾張開眼,車內不是很明亮,所以不用擔心眼睛產生不適。


    賀許諾第一時間看賀慈。


    她有好多好多玩具要和賀慈一起玩,還有小蛋糕!媽媽走之前為了安慰她,定了一個大大的草莓蛋糕!


    “姐姐……”賀慈話沒說完,自動啞火。


    賀慈歪頭看她,眼中黑白分明。昏暗的車內,她的半邊臉掩藏在陰影裏。


    賀許諾看到數十條黑色的鬼泣籠罩交纏,幾乎要把賀慈吞沒。那些黑煙漸漸化成一個又一個恐怖的頭顱,獰笑著,盯著自己。


    而賀慈卻渾然未覺。


    可她不像受害者,反而和這些猙獰的頭顱融為一體。


    賀許諾的臉瞬間白了,額頭上露出汗,身體不住地發抖。


    “怎麽了?”賀慈看賀許諾地表情不對勁,想去握住賀許諾的手。


    賀許諾看到一個頭顱順著賀慈的手臂向自己衝來。


    “不要過來!不要過來!爸爸!”


    她終於忍不住,大叫地哭起來。


    賀慈的手停在了半空。


    賀文山回頭便看見小女兒在淒慘地哭叫,而賀慈的樣子像是要對賀許諾動手。


    “賀慈!你幹什麽!”賀文山怒吼。


    賀慈:“我看許諾臉色不好,我……”


    “爸爸!爸爸!”賀許諾不敢張開眼睛,生怕見到數量驚人的惡鬼。


    賀文山心疼極了,連忙下車拉開車的後門,把賀許諾摟進懷中。


    “許諾不怕,有爸爸在。許諾不哭。”他安撫賀許諾。


    賀慈坐在車上看著父女兩,眼神怔怔的,人看不明白她在想什麽。


    “賀慈,到底怎麽回事?”賀文山見女兒的情緒穩定下來,開始興師問罪。


    賀慈比賀文山還要疑惑。


    可在任何人看來,她都絕不可能算無辜。


    賀慈:“我不知道。”


    賀文山:“賀慈,你給我說實話!”


    賀慈:“爸爸我不知道。”


    賀文山:“還撒謊!誰教你欺負妹妹的!”


    賀慈:“我說了!我不知道!”


    話從口中衝出來,帶著委屈和怨氣。


    賀慈自己都不曾察覺,賀文山感受到了。


    “你在怨我?”賀文山怒笑。


    他自認為自己對賀慈已經很好了。她並不是自己期待的孩子,可自己卻冒著家庭破碎的風險把她接回來。給她吃、給她住、給她錢用。現在賀慈的生活水平比和張媼住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好上多少。


    他甚至還想把賀慈接到家裏來,哪怕隻有一晚。要是顧姚知道了這件事,肯定要發瘋。可賀文山這樣做了。


    為了誰?


    還不是不放心賀慈。


    賀文山本以為賀慈會是個乖巧聽話的孩子,所以他都不計較賀周的怨言。


    可賀慈竟然欺負賀許諾!


    當著他的麵還敢說謊!


    “你不說,許諾,你來說。有爸爸在你不用怕,賀慈剛剛幹了什麽?”賀文山拍拍賀許諾的背。


    賀許諾現在還是緊緊閉著眼,不敢張開。


    “好多髒東西,姐姐身上有好多髒東西!爸爸,叫莊先生來,幫姐姐。”


    賀文山聞言一驚。


    許諾是開過天眼的,她嘴裏的髒東西……


    “它們不是髒東西!”賀慈握拳,眼睛圓瞪。


    這是她第一次發火。


    賀文山的眼神更不對勁了。


    賀慈,這是知道那些東西的存在?


    果然那個女人生下的女兒也和她一樣,都是不祥的征兆。


    賀許諾在賀文山的懷裏發抖。


    而賀文山想到十幾年前的經曆,森冷的感覺重新籠罩住他,使他頭皮發麻。麵前的小女孩不再是他的女兒,而是一個惡鬼。


    “賀慈,”他強忍恐懼和不適,扯著賀慈的手腕把她塞進車裏,“我帶你去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弄幹淨。”


    他決不允許留著賀家血脈的人沾染那惡心部族的痕跡。


    賀慈咬著牙,心裏鑽心的痛:“他們不是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亂講!”


    小蟲子都是自己的朋友,是她從小到大唯一的朋友!隻有小蟲子願意和她玩,他們才不是髒東西!


    從小到大,賀慈擁有的也就是這些小蟲子而已。


    “你們都亂講!”


    賀慈跳著哭著,想把自己的手扯回來。


    外婆說的錯了,他們都是壞人!他們罵小蟲子!


    他們一點都不喜歡慈寶!


    賀慈的小手在賀文山麵前根本沒用,力氣也不值一提。


    “賀慈!別撒潑!”賀文山冷冷道。


    賀慈嗷嗚一口啃在他的手上。


    賀文山痛的撒了手,手掌上留下帶血的咬痕。


    賀慈趁著這幾秒鍾,推開車門,瘋狂地跑。


    逃!


    逃到哪裏都好。


    不要被壞人抓到。


    他們要殺死小蟲子。他們連一個朋友也不想給慈寶留!


    賀慈抽噎著,腳下不停。


    賀文山一言不發抱著賀許諾回到家裏,讓保姆照顧賀許諾,自己打開了手機。


    就憑賀慈那個小短腿,再怎麽跑也跑不出這個別墅區。


    他們所在的小區是臨江市出名的富豪聚集地,別的不說,安保的能力是一等一的,監控無處不在。


    賀慈就算跑的吐血也逃不掉。


    他絕對不會讓噩夢一樣的鬼物重新出現在他的生活裏。


    賀慈既然是他的女兒,那就是他說的算!


    ……


    賀慈跑得很快,身上的外套都歪歪扯扯了。風不斷地吹過她滿含淚水的臉蛋,升高了她的體溫,使她的臉蛋紅撲撲的。


    她到了沒人的小角落蹲下,以為半人高的灌木可以把自己藏起來。


    “都是壞人,都是騙子。”賀慈止不住哭。


    科技老師騙她,她和爸爸說了他會好好學習,可是爸爸還是討厭她。


    根本沒用。


    他們都在騙她。外婆也騙她。


    根本沒有人愛慈寶,根本沒有人喜歡慈寶。


    “外婆,”賀慈把袖子塞在嘴巴裏咬,哭的頭暈,“慈寶好想你。外婆你出來看看慈寶好不好,慈寶好想你……”


    褲管裏的小蟲子慢慢從衣領爬出,爬上賀慈的臉頰,遠遠看去,蟲子組成了一隻大手,仿佛在撫摸賀慈。


    賀慈忍著眼淚:“你們都走,全部跑掉!他會來抓我們的,我不要你們消失。”


    小蟲子們不走。


    賀慈哭得更用力。


    小蟲子們隻好走了。


    天已經快黑了。賀慈覺得賀文山已經不會來抓她,揉了揉哭花的臉,要站起來。


    蹲了半天的腿全麻了,賀慈摔了個狗啃泥,樹葉和泥土都粘在她的衣服上,看著狼狽極了。


    “小孩,在這幹什麽呢?”


    頭頂上忽然有人說話。


    賀慈眼前隻看到一雙紅色地高跟鞋。


    那人蹲了下來,誇張的波浪卷發下垂,她摘下墨鏡,一雙長而亮的眼睛肖似狐狸:“哭得這麽可憐,姐姐都心疼了。要不要和姐姐回家啊?”


    裴宜彬勾唇一笑,白軟的手指抹掉賀慈臉上的泥土:“姐姐最喜歡漂亮小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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