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允就這麽深深地注視熟睡中的單季秋,當下的愜意自在,仿佛是回到了過去。


    回到了當年每一個無所事事的午後。


    而曾經種種以為的再也不可能,也在此時此刻不再成為假象,真真切切的出現在了他麵前。


    他慶幸著最終還是被上天眷顧,又或許是執念太深感天動地。


    給了他一個回到起點,重新出發的機會。


    ……


    陸允在蘇城跟單季秋重逢確實是個他也沒預料到的意外。


    畢竟在這之前,他已經很久沒她的消息了。


    當年道別後,他還並不是像現在這樣對單季秋一無所知。


    相反,他一直都知道她的消息。


    雖然不多,但是大概的情況他都還是清楚的。


    比如,他知道她去了錦南大學法學院,學了法律。


    比如,他熬了三天不眠不休,就為了把教授交代的任務做完,騰出時間回厘城聽審。


    比如,他那天一直在不遠處,默默地跟著那個失魂落魄的姑娘,走過那些他們曾走過無數遍的路。


    比如,他自始至終都不敢出現在她麵前。


    因為他很清楚,一旦見麵,就再也舍不得離開她了。


    他也不是勇敢無敵,他也會怯懦退縮。


    他覺得自己不夠好,給不了她足夠的安全感,所以他不敢也不能出現。


    回到北京後,他很忙。


    又要兼顧學業,又要做自己的事情,忙的昏天暗地。


    他想要出成績,太想成功,也太激進,鋒芒過盛。


    結果,出了事,被人搞,差點毀了前途。


    不過,他向來不是服輸的主,越是不行,他就越要做。


    既然能被人搞,說明他的方向是對的,他的能力和實力對別人產生了威脅。


    隻不過,他慢慢地重新收斂起自己鋒芒,變得像以前一樣遇事冷靜,不驕不躁。


    隻可惜,那個讓他心甘情願斂去鋒芒的姑娘不在身邊了。


    不過沒關係,他始終相信自己是會成功的。


    他每一步都走的穩紮穩打,不再急功近利,不輕易袒露情緒,學會了運籌帷幄。


    萬丈高樓平地起,他首要的是穩固地基。


    那兩年是怎麽過來的,陸允具體已經記不太清楚了。


    他隻記得研發的過程是漫長的,創業的艱辛是不容敘說的。


    他隻記得,每當累到承受不了極限,被迫停下的時候,他會一個人坐在實驗室裏,轉著手裏的鋼筆。


    望著窗外那布滿星辰的夜空,凝望皎潔如水的月亮。


    想想那個總是不被黑暗放過,卻從不言棄的姑娘。


    想想自己當年豪言壯語的理想。


    以及,答應過她的每一句話,每一件事。


    就這麽,慢慢地冷靜下來。


    一夜過去,他又是那個打不死的陸允。


    他成功了。


    14年下半年研發出的智能識別芯片,讓弗沃成為國內外各大公司爭搶合作的對象。


    他的團隊也在逐漸擴大,資金再也不會成為研發路上的絆腳石。


    距那時,除了過年的拜年信息,他已經很久沒有單季秋的消息了。


    他這邊桃花不斷,也不知道她那招人的體製,沒有他在身邊斷她桃花,是不是已經喜歡上別人了。


    正當陸允忙過那段,好不容易有時間想她,打算去一趟錦南。


    臨上飛機前,公司這邊又出事了,剽竊。


    這場專利剽竊案打了小半年,弗沃科技最終反轉勝訴,贏了漂亮的一仗。


    因禍得福,弗沃的名號也自此在界內打響,一路開掛。


    也是那天在法院結束庭審,陸允看到了難得發朋友圈的單季秋,發了個朋友圈。


    她來北京了,在北大打辯論。


    陸允當時本來要親自送顧啟去趕飛機。


    誰知道看到單季秋的朋友圈以後,便拉著要趕回美國的人一路飛馳在交通擁堵的泊油路上。


    “這不是去機場的路吧?”顧啟問。


    “我幫你改晚一班的機票。”陸允目不斜視的開飛車。


    “你搞什麽?”


    顧啟不知道這個向來沉穩冷靜的好友突然發什麽風,直到他們停在了北大對麵。


    卻又誰也沒下車。


    顧啟本來不是愛八卦的人,能讓他好奇的人屈指可數,眼前這個算一個。


    他正打算問這是要等什麽?


    正好手機收到了個消息,他不由得笑道:“lucy這是因愛成恨?連你學生時代的成績都不放過,發你這些成績單是提醒我,還是威脅你?”


    陸允偏頭看了眼車窗外,順手在中控台摸出煙盒,抖了跟煙往嘴上送。


    而後,他的目光就再也未曾離開過某處。


    “什麽?”陸允淡淡地問。


    “年級第二。”顧啟翻看了幾張,“怎麽都是第二?”


    “嗯。”


    “所以第一?”


    顧啟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駕駛座上的人:“聽說你以前有個比你成績還好的小青梅。我倒有點兒好奇,居然有人能碾壓你,但怎麽從沒見過?”


    陸允扯唇一笑:“周安說的?”


    顧啟不置可否。


    陸允懶散地靠坐在車裏,嘴上銜著一隻未點燃的煙。


    一雙桃花眼越過車窗,深深地凝著校門口那個沒什麽表情的冷豔姑娘,道:“我也……好久不見。”


    然後,他看到單季秋笑容滿麵地上了一個男人的車。


    然後,他反複去尋找單季秋發的那張合照裏的細枝末節。


    然後,他看到她跟身邊那個男人戴著的同款對戒。


    然後,他引以為傲的自控能力在那一天徹底崩盤。


    而他的心,在經曆一次次的分割撕裂後。


    終於,碎了。


    他終究還是失去她了。


    清醒過後,他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上,也不再特意去打聽有關她的消息。


    尤其是,感情上的。


    後悔嗎?


    後悔,很後悔。


    後悔到在無數個夜晚裏失眠,再一個人坐在陽台抽了一宿的煙。


    他的每一根神經,每一個細胞都在提醒著,慫恿著他:立刻去單季秋麵前,告訴她你到底有多喜歡她。


    然而,理智還是一次次戰勝了衝動。


    曾經的他拿什麽去愛她?


    現在的他又以什麽資格去愛她?


    單方麵的愛本就虛無,也卑微。


    擁有是上天的恩賜,從未擁有才是人間真實。


    錯過了就是錯過了。


    他想,或許這就是他的命吧!


    愛是克製,也是成全。


    如果注定不能成為她的愛人,那就成為默默守護她的那個,遠方的家人。


    在她有需要的時候,能夠成為站在她身後的那個,無堅不摧的底氣和後盾。


    這樣,就夠了。


    隻要她能夠幸福一生,平安一世。


    他便心滿意足。


    而他,既然不會再愛上任何人,那就一個人走完未來的路,也不錯。


    可是,萬萬沒想到。


    蘇城一夜,單季秋就這麽猝不及防的闖入進了他本為她關閉的城門。


    那一刻,他才清楚的意識到,原來無論他如何忍住不跟她相見,如何告誡自己她已經不再是他的秋崽崽。


    可就在那時,四目相對的瞬間,他還是管不住自己想要奔向她的心。


    看到她左右手指都沒有了戒指,也被他試探出了讓他喜出望外的答案。


    單季秋她,單身了。


    他向來都不貪心,而他那這顆心,由始至終隻裝的下一個單季秋而已。


    既然連老天爺都在幫他守住這份深情,那他自己又怎麽可能不努力去爭取?


    曾經答應過的頂峰見,現在也是時候兌現承諾了。


    要查單季秋住在哪兒很容易,要成為她的鄰居就更容易了。


    畢竟,除了感情,錢真的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她不喜歡他也沒關係,畢竟近水樓台,日久生情。


    那就從現在開始改變她對他曾經的那份純粹的感情,去它的什麽純友誼,他才不稀罕。


    隻要她肯站在原地不挪地,那他就能努力想辦法,讓她自願走進他為她守住的空白領地。


    讓她在他這片空白裏,在未來的年歲裏,填滿獨屬於她的印記。


    ……


    單季秋醒過來的時候屋內早已經陷入了昏沉。


    她坐了起來拎著身上毯子的一角,抻著睡得酸疼的後背和肩頸,環顧四周卻沒看見陸允。


    單季秋伸手把茶幾上的手機摸過來一看時間,都快七點了。


    怎麽睡得這麽沉?


    怎麽好意思在別人家裏睡成死豬?


    關鍵是,真的一點兒不習慣的感覺都沒。


    單季秋趕緊起身,一邊將毯子折好抱在懷裏,一邊腦子裏想著中午方寧兒微信說晚上過來找她。


    她得過去了。


    為避免陸允又說她什麽跑了,不告而別,怕什麽的。


    她肯定得親口跟他說一聲再走。


    單季秋是在書房找到陸允的,隻留一縷書桌上的台燈散發著幽幽光芒。


    餘光打在仰靠在皮椅上闔眸男人的臉上,睫羽輕扣在眼瞼處,高挺的鼻梁處掃出脈脈剪影。


    柔和了他冷俊的五官。


    身後的落地窗外,暗色四起,燈光漸漸逐亮。


    江上泛著潺潺水波,浮華的城市背景下的另一麵是眼前的沉靜。


    陸允均勻的呼吸著,π在他腿上蜷縮著,整間書房靜謐簡潔。


    單季秋瞳孔裏“拍下”的一幀幀照片,都像是電影質感。


    美好而溫馨。


    她低頭看了看懷抱的毯子,放輕腳步,就這麽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


    書桌桌麵很整潔,文件挨著排在一邊。另一邊是台燈。


    跟前的台式電腦,筆電都還在工作。


    右邊觸手可及處,擺著煙灰缸,煙和打火機。


    湊近一看煙灰缸裏,還真有抽剩下的煙蒂。


    單季秋又將目光投遞到陸允的臉上,無聲地向他提問。


    壓力很大麽?


    怎麽就學會抽煙了呢?


    不多時,單季秋繞過書桌,走到了陸允身邊。


    π抬起腦袋看向她,她抬起食指在嘴上做了個“噓”的動作。


    然後,怕驚動睡著之人,極其輕微小心地將π給抱走,放到了地上去。


    做完這一係列動作,單季秋回頭看向椅子上的人。


    還好,沒被弄醒。


    單季秋將毯子打開,低頭彎腰。


    慢慢地,一絲不苟地捏著毯子兩角,給他從肩膀處往下蓋。


    就在此時,單季秋一抬眼,便對上了陸允還有些失焦的黑眸。


    下一秒,陸允眨了下眼,眸色逐漸清明。


    這一雙泛著情的桃花眼,不自覺下移分厘。


    在眼前這近在咫尺的粉唇上定了一定,又緩緩地掀眸,對上送來的這雙近似迷路狐狸的撩人眼眸。


    陸允本就漆黑幹淨的瞳色,又漸漸地沉了下去,卷著不明的色澤。


    就像是被遙控器暫停的畫麵,單季秋拎著毯子低頭瞅著陸允,陸允仰著頭深深地望著她。


    四目相對,空氣中似乎都升騰起了看不見的火星子,劈裏啪啦。


    “我看你睡的熟,給你搭個……誒誒……”


    單季秋忙解釋情況,可話沒說完,就被π在腳下繞了繞。


    她本就穿著不合腳的一次性男人拖鞋,腳跟踩腳跟,腳一抬,人一個趔趄。


    就這麽很不巧的,無心的,整個人重心不穩的,直直坐到了陸允的腿上。


    客觀的來說,是坐在他腿上的毯子上。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單季秋甚至因為條件反射,雙手還更是不巧地摁在了陸允的胸膛上。


    好硬。


    好有……彈性。


    單季秋意識到自己在幹什麽,想什麽的一刹,便急忙窘迫地鬆開了手。


    可她的心裏已經毫無預示地刮起了台風,刮的她整顆心七零八落,搖搖欲墜。


    天呐,這一天天的都是什麽事。


    說實話,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陸允也沒料到,先是一愣,下一秒就在心裏暗自一樂。


    一睡醒,他這心尖上的姑娘就在眼前,還給他送上了溫暖。


    這可是做夢才會有的素材吧!


    再看這丫頭本是白皙的耳根和臉頰,已經泛起了不同尋常的暈紅,這色調還在一點兒一點兒的加重。


    他這心裏倏地產生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驚喜感。


    陸允就這麽盯著單季秋,嘴角浮起了一抹深藏的,滿足的笑意。


    但是下一秒,他看她蹙眉的模樣,又懷疑她或許隻是因為並不樂意才著急臉紅。


    他嘴角的笑容又轉瞬即逝。


    單季秋倒是沒注意到陸允的表情變化。


    她現在隻想趕緊地起來,順帶尋思著怎麽去自然的掩飾住自己的慌亂。


    “你這貓在我腳下亂竄,沒撞到你吧?”


    她盡量保持冷靜,一副見過大風大浪,完全不虛的模樣:“我不是故意的啊。”


    單季秋說著要起來,手不知道往哪兒擱,隻能赤著腳尖去點地。


    哪知道上身不穩,直直往書桌那邊傾倒過去。


    就在這時,她的腰側卻被一隻大手輕鬆掐住,力道不輕不重地給撈了回去。


    單季秋隻感覺自己的腰著火了,隔著針織衫都能清晰的感受到這隻手的手心。


    傳來的是讓她不容忽視的,灼人的溫度。


    他這是要幹嘛?


    還嫌不夠尷尬?


    “還說不是故意的?”


    陸允手扶著這個幾乎能一手掌控的纖腰,心裏不由得起了點兒壞心思,說話也逐漸誇張起來。


    單季秋順著這話扭頭看向陸允,隻見他微眯著眼眸打量著她。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侮辱了他的人似的。


    果然。


    陸允撩起眼皮,擺出一副他被占盡便宜的無辜樣。


    沉著嗓音,一字一句地對她說:“趁我還沒睡醒,投懷送抱……兩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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