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一些人來說,數學這門學科生下來就是為了折磨人存在的。當然也有很多像張平這樣的天賦異稟的大佬,學起數學來就跟吃飯喝水一樣簡單,那真是羨慕都羨慕不來。


    江瀾太囂張,岐州士子想給對方一個打擊,想讓對方明白一下什麽叫做社會的毒打,於是就派了張平這位平平無奇的大佬上了場。


    江瀾原以為張平是岐州士子藏起來的殺手鐧,神色也凝重了幾分,正想一揚下巴說甭管比試什麽,盡管放馬過來。


    而後,江瀾就聽見張平慢悠悠地開口道:“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這是《算經》中的原題,江瀾一聽就覺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隻覺得眼前出現了無數隻雞和兔子在一通亂叫。之後就是懵圈,啥玩意兒,好好的四書五經書法丹青和吟詩作賦不比,來比算學?


    江瀾還真是頭一回碰上這樣奇葩的比試場景,正想抗議對方不按套路出題,哪有讀書人比試比算學的?就離譜!


    然而,這一回,江瀾又慢了一步。張平出完題後,大腦才開始正常運轉,突然想起來好像還要向對方打個招呼來著。於是,張平想了想,便對江瀾點頭道:“刺史大人近來在教我們算學,我四書五經都學得平平,隻有算學還算是能入刺史大人的眼,便厚顏同你比一回算學吧。”


    江瀾本來想說你給小爺滾蛋,超綱的題小爺不做,就不上你的鬼當!結果一聽張平這補充,江瀾瞬間就來勁兒了,偶像親自教的算學啊,那必須得比,還得好好比!就這麽一幫菜雞,多委屈偶像啊。就該讓偶像看看,這世上還有其他天分更好的讀書人,收學生的標準別卡得那麽死,適當放寬一下要求,我們都可以啊!


    教菜雞,那多浪費偶像的才華!


    腦殘粉就是這麽不講道理,完全無視了虞衡身為岐州父母官,有著興教化的責任。


    但不得不說,江瀾的實力是真的能打,他還真做過這題目。


    說起來,這還是當初江弈然造的孽。


    江瀾這人打小就臭屁,沒人誇他,他的尾巴都能翹上天。那會兒江弈然風頭正盛,小屁孩自然而然地以優秀的兄長為榜樣,見天嚷嚷著要超越江弈然,還天天纏著江弈然問東問西。


    江弈然那會兒正是剛去青樓被打開新世界大門的時候,哪有閑心搭理這麽個臭屁小孩,隨手就扔了道題給江瀾,讓他做出來後再來煩自己。


    那道題,就是《算經》上的雉兔同籠題。


    可憐當初還是小學生年紀的江瀾糾結了許久,愣是找不著辦法求解,後來一怒之下用了笨辦法,攥著筆刷刷刷畫了無數隻雞和兔子,一個一個數往裏代,代入完後再分別數一數它們的頭和腳。那些天,江瀾晚上做夢,夢裏都是一堆兔子和雞,兔子滿地蹦,雞喔喔喔打鳴,他自己在夢中都沒閑著,食指點點,還在數雞和兔的頭和腳。


    可以說是非常拚了。


    就這樣,江瀾硬生生代出了正確答案,也因為答案是由他自己一步一步代出來的,江瀾對這道雉兔同籠題印象十分深刻,雖然已經過了十年的時間,現在聽到張平出題,還是條件反射性地想到了他當年畫的那麽多的雞和圖,頓時脫口而出,“雉二十三隻,兔十二隻。”


    這下子,換做岐州士子這邊驚呆了:不會吧,這小子竟然算學也十分厲害?那老天爺未免也太偏心了吧?


    先是有個國公爺,現在又冒出個江瀾,那可太打擊人了!


    張平的表情並無太大變化,看了江瀾一眼,江瀾莫名有種對方心情挺不錯的感覺,更覺得糊塗,這人什麽毛病,比試途中還為對手感到高興?


    更加心疼偶像了,這都碰上了一幫什麽菜雞學生。


    張平不知道江瀾又在心裏吐槽了一回他,還特有鑽研精神地問江瀾,“你算得這麽快,是有什麽解題妙招嗎?”


    虞衡給士子們上課時,時不時就會有解題騷操作,搞得張平他們現在一個個腦洞大開,做完一道題就忍不住思索,這題能不能有更騷的解法。見江瀾答得這麽快,張平還以為他有其他妙招,便直接問了出來,就算江瀾早就看了《算經》,現在隻是報答案,張平也想知道對方到底是怎麽解題的。


    江瀾的表情凝滯了一瞬,以他的自尊心,當然不會自爆黑曆史,但後來他逮著他族兄後,他族兄三言兩語岔開了話題,江瀾還真沒有真正係統的解題思路。


    不過,江瀾也很機智,當場反問張平,“我已經算了出來,不若你來說說你是怎麽求解的?”


    張平這種實心眼哪裏是江瀾的對手,正想開口,就看到領頭的瘋狂在給他使眼色。


    張平見狀,略微一頓,機智地改了口,說了一種虞衡講的更有趣的方法,“假設雞兔訓練有素,人吹一聲口哨就抬起一隻腳。吹第一聲口哨,還有四十八隻腳,吹第二聲口哨,就剩二十四隻腳。這時候雞已經一屁股坐在地上了,這二十四隻腳都是兔子的。每隻兔子已經抬了兩隻腳,還有兩隻腳立在地上,也就是十二隻兔子。那雞便是二十三隻。”


    聽完全程的江瀾:???你們解題都這麽大膽的嗎?還能有這種操作?


    張平說完後,又補充了一句,“這是大人說的趣味解題法。”


    原來是偶像說的啊,那沒事了。江瀾雙標得明明白白,還追問張平,“那應該還有正經點的解題方法吧?”


    張平點頭,拿過筆向江瀾科普什麽是方程。


    江瀾邊聽邊點頭,張平這個臨時老師也很有成就感,講起來也收不住,講完一元一次方程,又開始給江瀾二元一次方程和一元二次方程,一路講到簡單的三角函數。


    岐州士子瞬間又回想起當初被算學支配的恐懼,現在張平講的還算是簡單的東西,但他們剛接觸的時候確實被折騰得不輕。


    再一看江瀾,謔,好家夥,人家聽得津津有味,不僅不覺得題目晦澀難懂愁禿頭,甚至還覺得十分有趣,眼神亮晶晶地盯著張平,滿眼都是期待的光芒,還一個勁兒地催他,“就這些?還有嗎?再多講點,真有意思!”


    臥槽,這是又來了一個變態?


    兩邊的士子都很懵逼,看著相談甚歡的張平和江瀾都是一臉恍惚,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剛剛在幹嘛?怎麽他們突然就相談甚歡一見如故了?


    岐州士子還好些,好歹都是上過虞衡的課的,就算於數學這方麵是真沒什麽天賦,張平一開始講的那些,他們還是明白的。但外地士子就不一樣了,看著聊得正起勁的江瀾和張平,不少人都開始懷疑人生了。他們說的是大宣官話吧?怎麽每個字他們都知道,合在一起就聽不明白在說些什麽了呢?還什麽“奇變偶不變,符號看象限”?象限又是個什麽鬼東西?完全聽不懂啊!


    江瀾你個王八蛋,大家都是沒聽過這些詞語的人,你什麽時候偷偷補了課?


    有時候,天分的差距就是這麽紮心。同樣都是聽張平的講解,江瀾一聽就會,其他人一聽就廢。隨著題目難度的增加,岐州士子這邊也有人心態崩了。


    不為什麽,就是因為江瀾的接受能力和理解能力太變態了。張平講的有些知識點,他們上著課做著題,腦子還是一團糟,一到做題就跟被人倒了碗漿糊,完全理不清思緒。


    但江瀾這貨,明明就是第一次接觸這些知識,竟然半點磕巴都沒有,一路順順利利地跟上了張平的節奏,眼瞅著就要趕上他們現在的進度了,岐州這邊領頭的士子當即以手捂著心口,虛弱地打斷了還在瘋狂教學中的兩人,“夠了,這一局就算平局,如何?”


    做個人吧,別再刺激人了!


    本來以為有個張平就夠打擊人的了,老天爺竟然還送來了個江瀾!詩詞歌賦文章樣樣都在行不說,在算學一道竟然也有不輸於張平的天分,酸了酸了。再看下去,心理承受能力稍微差點的,都想找根麵條來把自己吊死。


    江瀾和張平對視一眼,都覺得意猶未盡。江瀾就是個十分自我的人,當即發出邀請,“聊得還不夠盡興,不若另找一處細細詳談。”


    算學可真有意思,那些美妙的公式和定理,解題過程真讓人沉迷。


    張平也是第一次碰上能在算學上和自己相談甚歡的人,臉上也帶了笑意,點頭道:“那就去我家吧,我家書房足夠寬敞,還有大人送我的幾本算學書。”


    好家夥,還有偶像送的算學書,那就更要去了。江瀾當即點頭如搗蒜,拽著張平的袖子急匆匆離開了。


    被拋下的士子們:???


    這又是個什麽奇葩的發展?


    外地士子沒了江瀾這個領頭羊,剛剛又被打擊得不輕,一臉茫然地看著岐州士子,“還…還比嗎?”


    岐州士子同樣一臉恍惚,“不…不比了吧?岐州吃食不少,大家不如去絕味居坐坐,那裏的鴨脖鴨架等鴨貨可是一絕!”


    “這提議不錯,我在江南都聽過絕味居的名聲,隻可惜就京城和岐州有,這回來了岐州,是得好好嚐嚐!”


    “就是,上回太上皇來岐州,不也對絕味居的鴨貨讚不絕口?咱們千裏迢迢過來遊玩,怎可錯過這樣的美味佳肴?”


    大吃貨國的吃貨基因大概是刻在骨子裏的,一提到吃,什麽硝煙味兒都沒了。剛才還劍拔弩張的兩方立即握手言和,一副異父異母兄弟的親熱模樣,結伴前去絕味居啃鴨脖了。


    虞衡知道這事兒後,臉上的表情也很精彩。不愧是我大吃貨國,沒有什麽事是一頓美食解決不了的,一頓不行,那就兩頓。


    當然,虞衡更感興趣的,還是江瀾這個中二少年。


    多好的數學苗子啊,不來係統地學算學真是可惜了,聽說這小子還是自己的腦殘粉,那不就更好辦了嗎?


    虞衡摸了摸下巴,嘰嘰咕咕發出了一陣狼外婆的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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