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官員得知虞衡要去岐州任知府的消息,也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虞衡哪裏惹了昭寧帝的怒火,被昭寧帝發配岐州去了。原本禦史大夫還情緒激動地勸了昭寧帝一回,這位大人雖然和虞衡有些罅隙,但為人很是公正,一碼歸一碼,將和虞衡的矛盾扔在一旁,據理力爭,說以虞衡的功績,即便要外放,上等州不去,也有中等州,突然把人扔去了岐州,這不公平!


    昭寧帝冷不丁就被禦史大夫噴了一回,一時都不好解釋,還是虞衡主動站出來,說是自己主動請願去岐州的。


    想當然耳,滿朝文武都覺得他腦子有坑,那麽多好去處不選,主動去岐州?


    禦史大夫更是被他氣了個半死,以往這小子有什麽好事,他反對,被這小子懟個半死也就算了,怎麽這回,他明明是站在這小子這邊的,到頭來卻還是要被臭小子氣個半死?這小子,莫不是天生就是來氣他的吧?


    禦史大夫心裏那個怒啊,恨不得敲開虞衡的腦袋,看看裏頭到底裝了些什麽東西。然而虞衡卻絲毫不為所動,一臉堅毅。


    就知道,他和這臭小子八字不合!以後,這小子再有什麽事,他再也懶得管啦。


    太過生氣,禦史大夫都決定不來送虞衡。但是到虞衡出發去岐州的這天,禦史大夫還是別別扭扭地過來了,見了虞衡還是沒什麽好臉色,嘴也硬得很,“老夫就是得了空過來看看熱鬧。”


    虞衡心下暗笑,麵上還是一派理解,“這回多謝大人為我費心了。”


    “老夫那是對事不對人,並不是故意站在你這邊!”禦史大夫哼唧一聲,又遞給虞衡一張名帖,小聲道,“岐州刺史許複同我還有幾分交情,多年前他曾欠下我一個人情。岐州地處偏遠,民風又彪悍,你雖然出身尊貴,但強龍不壓地頭蛇,有什麽事,拿著我的名帖去找許複,看在我的麵子上,他也不會袖手旁觀。”


    虞衡倒是沒想到禦史大夫竟然還會特地過來給他送了這麽大的一份禮,心下感動,溫聲致謝,“大人對小子一片關愛之心,小子銘記在心。”


    “行了,別說這些虛頭巴腦的東西。”禦史大夫擺擺手,“老夫這是愛才,不忍心你被困在岐州。年輕人敢想敢拚是好事,若是一開始就給自己選了個大難題,怕是要跌跟頭。你啊……”


    餘下來的話,禦史大夫並未說出口,但顯而易見,這位大人並不怎麽看好虞衡這次的選擇。


    虞衡也不過多的解釋,再多的解釋也比不過真正做出來的成績,實力才是硬道理,到時候真做出來政績了,禦史大夫的想法自然也會隨之變一變。


    不過,虞衡還是感激禦史大夫對他的這份心意,從來人情債是最難還的,官場上尤其如此。禦史大夫把他的名帖給了虞衡,實際上就是轉手把他自己的一份大人情送給了虞衡。


    岐州雖然地處偏遠,是出了名的窮困之州,但一州刺史的人情,分量還是不輕的。即便禦史大夫現在用不著,也能留給子孫後代。


    現在比後世更講究人情,一個人情甚至可以記幾代,日後的事情誰都說不準,未必沒有用上這個人情的時候。禦史大夫能告訴虞衡這事兒,委實讓人震驚。


    由此可見,他有多看好虞衡,多麽希望他再次回京,生怕他在岐州受挫,在履曆上添上一筆汙點。


    虞衡震驚完之後,還有心思向禦史大夫開玩笑,“我還以為您特別不喜歡我呢。”


    先前自己生了小湯圓,他還從病床上爬起來放了爆竹來著。


    禦史大夫冷笑一聲,堅定自己的立場不動搖,“你這小子,什麽地方都好,就是太看重閨女了。老夫還是那句話,你要還是先前還心思,還是一直生兒子為好!”


    這是什麽狗屁倒灶的話!虞衡心裏頓時什麽感動都沒了,連呸三聲,“胡說,我肯定能有閨女!”


    當然,虞衡臨走時還是收下了禦史大夫給他的名帖,萬一能用得上呢?至於人情什麽的,就當嘉國公府欠了禦史大夫一個人情吧,一個刺史的人情換成世襲罔替的國公的人情,應該夠了吧?


    京城去岐州的水泥路倒是已經修好了,這幾年鞏尚書一直沒閑著,從胡尚書那裏騙來經費後,九條水泥官道齊刷刷動工。這工程量可不小,鞏尚書的進度又催得緊,除了百姓要服的徭役之外,工期還要長上很久。多出來這一部分,鞏尚書不是從胡尚書那兒坑了大批經費嗎,全花在前來幹活的百姓身上了。


    按天給工錢不說,還管一餐飯。尋常百姓本就沒有什麽掙銀子的渠道,聽說工部這邊修路,不但管飯還給銀子,幹勁兒都足得很。這還是好差事呢,大家都爭著搶著過來幹活,就為了給家裏多攢點銀子,幹活積極性特別高,過年期間都沒停下來,十分拚命。


    直到虞衡離京時,九州的水泥官道已經全部竣工。這樣高效率,放在後世都能讓人驚歎。


    虞衡這次去岐州,走的當然就是新鋪好的水泥官道。不得不說,乘車體驗要好上不少,道路平坦,馬車也沒那麽顛簸,還算是舒服。


    這一次去岐州,虞衡帶的人可不少。光是小湯圓身邊伺候的人就有十六個,加上秦溶月用慣了的人手,這還隻是後院的人,前院的小廝護衛人數也不少。這年頭兒治安可不像後世那麽好,到了荒郊野嶺,說不準還能撞大運碰上一回山匪。


    財物損失倒是小事,虞衡還帶著老婆孩子呢,哪能容忍這路上出現任何差池?虞啟昌也不放心,說什麽都要讓虞衡多帶些護衛,所以,單是護衛,虞衡這回就帶了三百人,還全是武裝到牙齒的那種,真不誇張,這三百護衛,除了身上的盔甲武器都是朝廷最精細的之外,還帶上了一部分火藥。就這配置,別說碰上山匪了,就算想一路剿匪過去都行。


    當然,岐州那邊肯定住不下這麽多人,所以,這三百護衛,護送完虞衡到了怡陽府後,大半都要回京的。


    不得不說,這樣的一隊給力護衛護送,讓人心裏十分有安全感。就算碰上有壞心思的人,隻要智商超過了及格線,就不可能昏了頭來啃這麽一塊鋼筋鐵骨。


    虞衡抱著好奇地看向外麵的小湯圓,指著外麵的景物一樣一樣向他解釋,“看,那田裏綠油油的,都是糧食,到了秋天,就會變成黃色,糧食也就成熟了,農民伯伯就得頂著大太陽將它們收好,一年的口糧就有了。”


    秦溶月有些奇怪,怎麽虞衡會稱莊稼漢為農民伯伯,但仔細一想,這稱呼好像也沒毛病,就覺得頭一回聽,怪新鮮的。


    小湯圓聽得很認真,他已經能說些較長一點的句子了,總結能力也十分不錯,還拍著手編了兒歌,“田裏綠色的糧食,變黃就熟了,農民伯伯收起來,一年的口糧就有啦!”


    虞衡當即給兒子鼓掌,誇張地表揚他,“小湯圓真聰明!”


    小湯圓被親爹這麽一誇,有些不好意思,心裏卻很是高興,扭扭捏捏道:“也就……聰明一點點啦。”


    嗨呀,爹爹真不愧是爺爺親生的,吹起兒子來這副誇張的模樣,簡直得了爺爺的真傳,三分的本事就能吹成十分,怪讓人覺得不好意思的。他作為一個低調懂事的寶寶,隻能寵著爹爹啦~


    虞衡低頭一看,兒子一臉傻乎乎的笑,心裏也擔憂,嗨呀,生了臭美愛聽好話的兒子,還能怎麽辦呢?隻能寵著他,彩虹屁輪番上陣,讓他明白,吹人的本事也分檔次的,別被別人一兩句直白的馬屁就拍得找不著北。


    親生兒子,也隻能寵著啦~


    係統不樂意了,哼哼唧唧地爭侄子:


    【都說了我侄子聰明得很,侄女肯定隻有他坑別人的份。你還是好好想想自己吧,岐州那可不是個好地方,不太好搞發展。】


    虞衡很淡定,“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等到我到了怡陽府,每個縣城都去轉一轉,看看當地有什麽可以發展的東西。再說了,胡尚書不是答應了要給怡陽府撥一百萬兩銀子嗎?有了銀子就有底氣,想辦什麽事情辦不成?”


    那可是戶部直接撥下來的專項款項,朝廷上下誰不知道虞衡和胡尚書的關係有多親近。這一百萬兩銀子,從京城到怡陽府,定然沒有一個人敢伸手的。說是一百萬兩銀子,那絕對就是實打實的一百萬兩,一個銅板都少不了虞衡的。


    係統還是第一次看到虞衡這樣信心滿滿的樣子,也覺得這家夥狗屎運好的不行,哼唧道:


    【算你運道好,瞎貓碰上死耗子,又挑上一個有潛力的地方。原本那岐州那地方沒什麽好資源,現在也有了。】


    虞衡奇怪,“這話是什麽意思?什麽叫原來沒有,現在有了?”


    係統卻又賣上關子了,說什麽都不願意透露點口風,隻一個勁兒地說道:


    【你不是說,到了怡陽府後,要去各個縣城走訪一番嗎?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虞衡的好奇心完全被係統給提了起來,但係統這回口風緊得很,任憑虞衡什麽坑騙拐騙的手段都用上了,係統愣是都沒上當。


    一行人就這麽高高興興地到了岐州。出乎虞衡意料的是,他們一行人剛到岐州,岐州刺史許複,就已經領著一幫官員在州城門口等虞衡了。


    一州刺史領著一幫屬下來迎接治下的知府,這也算是奇觀了。


    主要是虞衡這身份,也沒個先例。大多有爵位在身的,都走的是武將的路子,像虞衡這樣走文武兩開花的,實在是鳳毛麟角。


    虞衡先前還為了方氏,用嘉國公府的勢力壓了一回許複呢。人和人之間的關係,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虞衡和許複還未見麵,就已經占了上風。這種相處方式一旦定下來,想回轉過來那就需要多花心思了。


    更何況,許複還真不想和虞衡別這個苗頭。


    他都一把年紀了,虞衡又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他吃飽了撐的給自己招惹這麽個強大的敵人。


    刺史恭敬地迎接知府,這事兒聽起來有些滑稽,但虞衡不是還有個嘉國公的身份嗎?超品國公,他們一幫官員恭敬迎接,完全沒毛病。


    許複在這些人情往來上很是有些手段,將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虞衡還沒到岐州,他就已經讓人放出風聲,說是怡陽府新任的知府,就是嘉國公。


    虞衡在百姓們心中的威望,絕對是頭一份的。說句誇張的話,有些年紀大的百姓可能記不準在位皇帝的年號,卻一定知道原先的嘉秀侯,現如今的嘉國公。


    越是過過苦日子的人,生活有所改善後,就越感激讓他們脫離餓肚子生活的虞衡。


    當年虞衡成親,京城附近的農戶披星戴月趕去京城特地向他道喜,其他地方的百姓對他的感激同樣不比這些農戶低。


    尤其是岐州,本就是窮困之地,年年都有人餓死,新生兒的夭折率高居前三,普通莊稼人,能將生下來的所有孩子都拉拔大,那就是極有本事的人家了。一般來說,都要夭折一兩個孩子。誰讓大夥兒都在溫飽線上掙紮呢?大人都吃不飽肚子,孩子在娘胎就沒養好,生下來後也沒有什麽奶水,小孩子又最是嬌氣不過的,略微不注意些就容易發燒,肚子都填不飽的人家,哪有多餘的銀錢去看大夫?孩子真要生了病,也隻能聽天由命罷了。都說古代人平均壽命低,實際上是窮苦百姓的壽命低,還有嬰兒的高夭折率,拉低了古人的平均壽命。若是家裏條件好,好好養著,還是能活到七老八十了。看看王家老夫人,壞事做絕還活到了八十二,還有精力繼續磋磨方氏,這年紀,在這年頭兒,已經是了不得的高壽了。


    還是虞衡獻上紅薯後,才讓百姓們的生活發生了切切實實的改變。能填飽肚子,還能有點餘糧,這已經是他們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是以聽聞讓大家過上好日子的嘉國公要來岐州的怡陽府擔任知府了,整個岐州都轟動了。尤其是怡陽府的百姓,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就敲鑼打鼓慶祝了起來,接連慶祝了好長一段時間,大夥兒還默契地決定,等到嘉國公到了怡陽府,他們再敲鑼打鼓歡慶一回。現在,一幫人還卯足了勁兒在排練節目呢,就想著讓虞衡看到他們的一番心意。


    岐州州城的百姓也沒閑著,他們離刺史府近,見刺史府最近幾天一直派人前去官道那邊探聽消息,心思靈泛些的百姓便明白過來,大家盼了這麽久的嘉國公,應該這幾天就該到岐州啦!


    州城百姓可比府城百姓更氣派,人家不但組織了敲鑼打鼓的人,還請了舞獅隊,爆竹也都準備好了,就等著虞衡一來,他們就一路從州城門口慶祝到刺史府。


    虞衡和許複客套幾句,正要進城,然後就聽到一陣劈裏啪啦的爆竹聲,接連不斷,又鑼鼓喧天,街道兩邊一左一右都有一支舞獅隊,跟著虞衡的馬車慢慢往前走,街道兩邊站滿了百姓,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看他們心中的活菩薩,嘉國公到底長的什麽模樣,也不知是誰叫了一聲“嘉國公”,其他百姓們都跟著興奮地大吼,“嘉國公!”


    那氣勢,就跟陣前點兵備受鼓舞的士兵們一樣,其他官員們的臉色都隱隱發白,就百姓們這副狂熱的架勢,嘉國公要是現在大手一揮,讓百姓們幹掉他們,說不準現在腦子發熱的百姓們就真興奮至極的動手了。


    就算是對這情景有所預料的許複,都忍不住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哪怕這一幕有他的手筆,但他也不得感慨一聲:嘉國公這威望,真是絕了,嚇人啊!


    虞衡也很是動容,瞬間回想起當初去秦家接親時,在街道兩旁看到那一幫特地趕來為他道賀的農戶們。這世上最能打動人的,隻有真摯的感情。虞衡也從路邊百姓們的眼中看到他們對自己真切的感激之色,這種樸素而強烈的情感,是偽裝不出來的。縱然許複在暗中推了一把,但百姓們若不是真心感激虞衡,也不會抱著一顆赤誠之心前來迎接虞衡。


    秦溶月的眼中也有了些許濕意,緊緊握住了虞衡的手,眼眶微紅,笑容卻異常燦爛,“你做過的善舉,大家都記得。”


    小湯圓更是瞪大了眼睛,一點都不怕轟隆隆的爆竹聲,反而一臉興奮地看著色彩鮮豔,威風凜凜的舞獅,而後對著虞衡露出了崇拜的目光,“大家都在叫爹爹。”


    嘉國公就是他爹,小湯圓記得很清楚,他還知道他就是嘉國公世子,以後也會成為嘉國公呢。現在聽著外麵一聲又一聲興奮高昂的“嘉國公”,小家夥頭一回覺得這三個字有了沉甸甸的分量,莫名覺得自己稚嫩的小肩膀上多出了一副擔子來。


    不過,小家夥更多的是興奮,目中還燃起了熊熊鬥誌,握拳道:“以後,我也要像爹爹一樣厲害!”


    這排場,真是太威風啦!


    虞衡伸手揉了揉小家夥的頭,目中滿是欣慰,笑著哄他,“那你可要好好念書,以後當了官,要一心想著百姓,讓百姓們過上好日子。這樣,百姓們才會發自內心的感激你。”


    小湯圓還不太懂虞衡這話,懵懂地點了點頭,迅速記住了關鍵詞:要對百姓好。


    許複和其他官員互相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苦澀和無奈之意,還有些隱藏得極好的羨慕與嫉妒。


    他們在岐州當了這麽多年的官,百姓們都不知道他們是誰呢。虞衡倒好,一來就讓岐州百姓夾道相迎,還精心準備了舞獅隊和爆竹來慶祝,這特麽到底誰才是岐州百姓的父母官啊?


    酸了酸了,今天大家都是檸檬精。


    有些人的臉色已經耷拉了下來,來了這樣一尊大佛,他們先前的做派,可能又要變一變了。原本隻要討好刺史一人,現在天降一個嘉國公,兩重祖宗都得顧上,簡直要命。


    至於胡尚書他們先前擔心的地頭蛇和強龍的問題,聽聽外麵那一浪高過一浪的呼喊聲,這地頭蛇到底是誰啊?


    虞衡明顯察覺到了岐州官員待他的態度簡直客氣得過分了,就差給他裝個神龕把他擺進去供起來,毫不誇張的說,他們對待自家祖宗怕是都沒有這樣恭敬的。


    許複既然弄了個盛大的迎接儀式,接風宴肯定有,就是沒料到虞衡會帶那麽多護衛,瞧那令行禁止的模樣就知道對方肯定是軍中精銳,許複等人也不由咋舌,乖乖,有民心,還有這樣的精銳護衛,他們要是想動點什麽歪心思,怕是不用虞衡動手,就得被岐州百姓們給撕成碎片吧?


    許複年紀大了,先前搞事情不成,便一心琢磨養老的事兒。瞅著虞衡這架勢,也明白這位來岐州估計就沒打算屈居人下的。


    許複也不是笨人,真的笨的話,他也不能坐上刺史的位置,當即敬了虞衡一杯酒,笑道:“岐州窮困多年,國公爺願意來岐州,真是我們岐州的福氣。日後國公爺有何吩咐,直說便是。”


    這就是甘願將一把手讓出來給虞衡了。岐州其他府城的知府自然也有盯著岐州刺史之位的,原本以為岐州刺史退了,他們能爭上一爭。結果天降一個虞衡,誰都不能掠其鋒芒,刺史都低了頭了,他們還能擺架子不成?


    所以,這個接風宴,到了後來,都要變成大夥兒的表態大會了。


    虞衡也有些懵,當知府這麽順利的嗎?一來就成為了岐州實際上的一把手了?


    當然,這也就是許複說的漂亮話,他最多不會給虞衡找茬,對虞衡提出的事情大力配合,想讓他主動為虞衡出力,那當然是不可能的。主要還是要看虞衡有沒有這個能耐讓他們心服口服,這樣,到了明年,許複的告老折子一通過,虞衡就能成順理成章地成為岐州的一把手。


    這一場接風宴,虞衡應對得遊刃有餘。在眾人都爭相討好他的情況下,想出問題都難。但虞衡自覺自己可是要給兒子做好榜樣的好爹,將這些彩虹屁左耳進右耳出,還想著等回去後要拿這事兒給小家夥講講道理,告訴他別人的彩虹屁都是沒有意義的,千萬別被人吹得找不著北。


    其實虞衡原本的打算是先去怡陽府上任後,再來拜見許複。怎麽說許複現在還是他的頂頭上司呢,按理應該如此,結果許複提前做好了準備,將他高高架了起來,看起來倒是花團錦簇,實則其他人也不是真服他,反而還有些自己的小心思。


    虞衡一時間也弄不明白許複到底意欲何為,但他也沒那個心思搶許複飯碗。才剛到岐州呢,什麽都不了解,先把自己治下的怡陽府給走訪明白了再說。


    不過,既然先來了州城,那正好趁此機會去看看方氏吧。


    酒足飯飽後,虞衡稍微休整一番,便帶上了秦溶月和小湯圓,讓先前那個來岐州給他送口信的護衛帶路,想去拜訪一下方氏。


    上門不好空手,虞衡挑了些點心和補品,一路去了方氏的宅子中。


    這是一件不大的兩進院子,門口收拾得很是幹淨。護衛上前敲了門,方氏開了門,見了虞衡後便愣在當場,許久,才難以置信地問了一聲,“嘉國公?”


    虞衡上前笑道:“方大娘,貿然登門,叨擾了。這是給您帶的點心和補品。我們一家聽聞過您的事跡,對您很是敬佩,這才特地登門拜訪,想見您一麵,還望您不要見怪。”


    “不見怪不見怪。”方氏趕緊將門大開,略微有些局促,欠身道:“國公爺若是不嫌棄民婦這裏簡陋,便進來喝杯粗茶吧。”


    方氏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岐州刺史,現在虞衡突然登門,委實將她給唬了一跳。今天大夥兒跑去迎接虞衡,方氏也去湊了個熱鬧來著,還將虞衡的相貌仔細記住了,這才一個照麵就將虞衡給認了出來。


    當初她拚著一口氣和王家在公堂之上撕破臉,在刺史麵前還能據理力爭。現在麵對虞衡,方氏不過是驚訝了一瞬,聽了虞衡這番話,又感受到他們夫妻的善意後,方氏也坦然了起來,她好手好腳,憑自己的本事養活自己,不曾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行的端坐的正,縱然是天王老子來了,她也能坦然待之。


    最開始其他人還說方氏有些犯傻,拋頭露麵辛苦養活自己,又沒有親人的庇護,還不如忍著王老夫人的苛待,好歹她還是王家的媳婦,說出去也體麵,也不需要拋頭露麵。也就是她年紀大了,要是年輕些的寡婦,獨自生活,還不知道要生出多少事端呢。這麽多年都忍了,怎麽就不能再多忍幾年,到時候去了,好歹還能進王家祖墳,不至於成為孤魂野鬼。


    但方氏卻對此嗤之以鼻,所有人都覺得她現在的日子不好過,無依無靠,年紀又大了,日後死了也沒個埋骨之處。但在方氏看來,她自己的人生,在六十五歲這一年才剛開始。


    和離後的日子太美好了,自己當家做主,不用再聽任何刻薄話,不用麻木地樁米,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整個人都沒個盼頭,還要忍受王老夫人等人的虐待謾罵,連下人都能隨意欺辱她。她先前在王家,過得比狗還不如,現在才感覺到,自己是個活生生的人。


    方氏很珍惜這個屬於自己的小院子,收拾得幹淨又整齊,還種了一院子的花,雖然不是什麽名貴品種,但生命力旺盛好養活,開得很是熱鬧,紅的黃的粉的,瞧著就讓人心情舒暢。


    方氏也能猜到虞衡他們為何想過來看她,她剛打完和離官司的時候,不少人特地趕過來看猴似的瞅她。虞衡的眼神倒不像那些人那樣不莊重,反而帶著一股敬意,方氏便愈發坦然,大大方方地開口道:“守寡五十年還鬧和離,確實是樁新鮮事。不過民婦當時也是被逼得沒辦法了,隻能搏一把。所有人都說我離了王家肯定活不下去,但現在,半年過去了,我也活得好好的,養活了自己不說,還能餘下點銀錢。”


    方氏的神情極為認真,深深地看著虞衡,加重了聲音,“女子也是可以自己養活自己的,我做到了。”


    不需要從父從夫從子,隻要靠自己就行。


    虞衡更對這位氣度不凡的老太太生出幾分敬意,認真道:“您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長者。”


    秦溶月也認真道:“您說得對,女子也能養活自己,不需要靠別人。若不是我們馬上要去怡陽府赴任,我還想多聽您幾句教導呢。”


    說罷,秦溶月又戳了戳懷裏的兒子,柔聲讓他喊人,“叫方奶奶。”


    小湯圓十分聽話,圓溜溜的眼睛直直地看向方氏,脆生生地叫了一聲,“方奶奶。”


    好奇地歪頭打量了一番方氏後,小家夥還煞有其事地點頭道:“我喜歡方奶奶。”


    虞衡和秦溶月頓時撐不住笑了,方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看著小湯圓的目光十分柔和,心說這孩子真是討人喜歡,待虞衡也更多幾分親近,目中隱隱有淚光閃爍,偏頭飛快地用手抹了一把眼淚才道:“國公爺是第一個肯定我的,民婦,感激不盡!”


    她聽過太多太多不認同的話了,出去擺攤,人家知道了她是誰後,就看猴似的看著她,還要高談闊論指點她一番,說她當初不該和離,應該多討好婆母才是。她臉皮厚,人家這麽說她,她也不生氣,任由他們說,說完後笑眯眯地問別人說累了嗎,累了的話便買張蒸餅吧?價格不貴,一張三文錢。


    隻要能舍下臉麵來,生意還是能做的下去的,還頗有些盈餘。但方氏的精神狀態還是因為旁人一天天的否決而產生了些許陰霾。這種和整個世界為敵的感覺,確實有些叫人窒息。方氏能一直堅持下來,心性不可謂不強大。


    直到今天,虞衡和秦溶月特地上門,告訴她,她沒做錯什麽,不僅如此,她還是一個值得尊敬的人。


    方氏心中那一點點陰霾,頓時被驟然出現的暖陽曬得絲毫不剩,仿佛掙脫了最後一層枷鎖,感覺自己整個人從身到心徹底都自由了。


    虞衡還記得王家還有個秀才要考舉人來著,也不知道考不考中了。


    這一點,方氏十分清楚,嘴角微微一翹,“王循原本是要準備參加鄉試的,結果王家老夫人七月底去了,王循要守孝,自然無法再參加鄉試。”


    因著這事兒,王家人都對王老夫人有些怨言,尤其是二房,沒少罵王老夫人毒,禍害兒孫就沒個頭,連死都要給兒孫添堵。


    方氏對王循也沒什麽好印象,記憶中那就是個極其自私自利的人,隻想著自己高興,其他人都不被他放在心上,對待一心將他放在心尖尖上的親娘都不曾有半分感情,冷心冷肺得很。方氏雖然不懂官場,但也明白,這樣冷漠無情自私自利的人,絕對不會是什麽好官。


    是以王循被王老夫人連累不能參加鄉試,方氏隻說這是這兩個人都得了報應。


    虞衡知曉了這事兒之後,也是一歎,“做人還是要對得住自己的良心。”


    虧心事做多了,是會遭報應的。


    秦溶月深以為然,小湯圓看看爹爹,再看看娘親,認真記下這句話,又給了方氏一個軟乎乎的笑容。


    虞衡沒在方氏這裏多待,他還要去怡陽府接手前任怡陽知府留下的事務,不好多待,就連許複挽留他,他也沒留下消息,而是啟程去怡陽府。


    臨走前,虞衡留了兩個護衛在州城,讓他們暗中照看一下方氏。雖然她能立得住,但她也年紀大了,萬一有個磕磕碰碰的,或者是擺攤碰上了有人找茬,都能有人出頭。


    許複當然知道虞衡去了什麽地方,當即又對方氏上了幾分心,轉頭吩咐夫人,“你不是說近來牙口不太好嗎?日後每天都讓人買點饅頭蒸餅過來吧,方婆子做的餅和饅頭不錯,以後都從她那兒買。”


    刺史夫人也是個心思深沉的,聞言便點頭道:“該是這樣,上了年紀的老婆子一個,無依無靠,咱們身為父母官,是該多照拂照拂她。”


    虞衡還不知道許複的打算,他到了怡陽府後,同樣受到了怡陽府的百姓夾道歡迎,街上人擠人,摩肩擦踵,怕是過年都沒有這麽熱鬧過,都想見見虞衡這個讓他們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變化的大恩人。


    虞衡眼眶微紅,進了知府府邸,立即讓人放出消息,說是等自己休整好後,便會親自去走訪慰問各縣百姓們。


    百姓們得了這個消息,更是興奮,都盼著虞衡能到他們家來,那樣,他們一定拿出家裏最豐盛的東西來招待他!


    係統則咕嘰咕嘰怪笑了一陣,惹來虞衡不解的問道:“你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瘋?”


    係統繼續賣關子:


    【你不是要下鄉走訪嗎?到時候就知道了,有個大驚喜等著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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