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蕭蘊明顯帶了點喜色的神情,虞衡糾結了半天,還是遲疑地提醒他道:“你就送何姑娘這個東西,會不會不太好?”


    雖然虞衡也沒追過妹子,但是!哪個漢子追妹子時,給人妹子送禮物是送一顆人頭的?就離譜!


    虞衡覺得蕭蘊這腦回路,怕是一輩子都追不到妹子了。


    齊王聽了一耳朵,整個人都裂開了,艱難地合上自己因為太過震驚而張開的下巴,一言難盡地問蕭蘊,“你腦子裏都裝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做出來的事怎麽就這麽讓人窒息呢?


    蕭蘊一臉茫然,完全不知道齊王和虞衡到底在驚訝什麽,十分疑惑地開口問道:“這有什麽不妥嗎?先前殺雍然王時,本就是我占了何姑娘的便宜,我當時承諾,會將久韁王的人頭送給她。現在不過是履行自己的諾言,有什麽不合適的嗎?”


    虞衡和齊王對視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無奈之色,合著這家夥還沒開竅!


    問題是,就算沒開竅,送姑娘禮物送人頭的,蕭蘊這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虞衡想了想那個畫麵,都覺得蕭蘊恐怕會被何姑娘給打死。據說這姑娘也是個武力值高的,瞧蕭蘊這樣,分明是對人家姑娘有好感,真動起手來,哪會認真跟人姑娘打,不就隻有抱頭挨揍的份?


    想著這可是蕭蘊第一次姑娘動心,再加上他的奇葩體質,人姑娘能對他有印象也不容易,說不定這波騷操作下來,人家姑娘想忘了蕭蘊都忘不了?


    虞衡這會兒還不知道,何姑娘靠著自己超強的導航能力,已經能夠精準定位蕭蘊的位置了,又因為記性好,有了一起合作的默契後,經常在心裏提醒自己多關注蕭蘊。到目前為止,何姑娘已經不會像其他人那樣,下意識地忽略蕭蘊了。


    不過,這也不妨礙虞衡幫助蕭蘊苟命。虞衡覺得蕭蘊這個禮物送的太震撼,必須得有另一份討姑娘喜歡的禮物做緩衝,要是何姑娘一個暴怒想打死蕭蘊,蕭蘊還能反手掏出另一件禮物留住一條小命。


    不過虞衡也是個沒啥經驗的大直男,他成婚,就沒追過秦溶月。成親後不管送秦溶月什麽禮物,她都覺得好。要讓虞衡挑一件一定能讓妹子滿意的禮物,這家夥的直男思維,第一反應就是花。選首飾還有可能因為審美問題醜瞎妹子的眼睛的,選花總該不會踩雷吧?


    蕭蘊臉色遲疑,總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太對頭。齊王特別自信,指著從各部落搜刮來的金銀珠寶,信心滿滿地教導兩個不會討女人喜歡的菜雞,“聽我的,去箱子裏隨便挑一件,往最貴重最華麗的挑,準保她們滿意!”


    虞衡反手就排除掉了齊王的建議,同樣自信地對蕭蘊說道:“看齊王那樣,別說討姑娘喜歡了,他連討人喜歡都做不到,他說的,絕對是錯的。”


    這話說的就非常有道理,蕭蘊當即點頭表示同意,“那就去找找花?”


    反正花再醜,應該也不會醜到哪裏去吧?


    齊王被虞衡氣得跳腳,恨不得當場衝上來和他殊死決鬥,右手不斷在自己腰間的刀柄上摸著,陰測測地看著虞衡,威脅之意溢於言表,“你是想讓本王拔刀嗎?”


    寧王的頭才被剁下來不久呢,你小子也想試試本王的刀鋒不鋒利?


    虞衡自打看穿了齊王對朋友的傲嬌性格後,就沒帶怕的,隨即活動活動了手腕,雙手握拳,含笑反問齊王,“或許,王爺也想回味一下拳頭的滋味兒?”


    小樣兒,當初你被我按著打都沒發作,現在裝什麽大惡人呢?更何況,“下官說得難道不是實話?”


    就是實話才紮心啊。


    齊王神色鬱鬱,默默瞪了虞衡一眼,不再開口。


    蕭蘊是個行動派,說送花,當即就開始到處找花。草原上想找花還有點困難,也不知道蕭蘊是不是從何姑娘那兒蹭了點導航的技能,每回都能精準找到小花花,拚拚湊湊也有一大把。蕭蘊的審美出乎意料的不錯,簡單的小花被他稍微搭配一下,竟然出奇得好看。


    虞衡立馬給了他一個大拇指,好樣的,有了這捧花,你的命應該保住了。


    但是讓虞衡大跌眼鏡的是,何妙儀竟然對這份禮物接受良好。


    本來虞衡看蕭蘊提著久韁王的腦袋就直奔何妙儀而去,心裏還有點小擔心,趕緊偷偷跟上,想著萬一何妙儀翻臉自己還能搶救兄弟一波。


    結果虞衡擔心的事兒完全沒有發生。


    蕭蘊直接把裝著久韁王人頭的包袱遞給何妙儀,表情還有點小冷酷,“答應送你的禮物。”


    虞衡一聽這話就覺得不妙,趕緊拉響警報,隨時準備衝出去救人。然而何妙儀一打開包袱就笑了,特別爽朗道:“隨口說的話,你還真放在心上啦?”


    說完,人姑娘還煞有其事地點評了一番,“瞧這傷口,多幹脆利落,你刀功不錯啊。”


    這都是什麽虎狼之詞?虞衡當即傻眼,看看蕭蘊,再瞅瞅何妙儀,深覺這是月老的神作,這禮物,真是一個敢送,一個敢收,


    重點是雙方都沒覺得哪裏不對,聊得還特開心。


    虞衡徹底服了,心說這大概就是緣分到了擋都擋不住吧,再奇葩的家夥,隻要碰上個腦回路跟他一樣奇葩,雙方在同一波段,還是相親相愛的一對佳偶啊。


    蕭蘊也覺得何妙儀特別好,先前虞衡和齊王說何妙儀收到這禮物會生氣的時候,蕭蘊就直覺她不會,現在看來,他的直覺是對的。何妙儀這不是挺開心的嗎?


    看著何妙儀明媚的笑臉,蕭蘊不知為何,忽然間心跳如鼓,耳朵都燒得慌。見何妙儀好奇地看過來,蕭蘊下意識就想開溜,腦子一抽就說道:“我還有另一份禮物要送給你。”


    說完,蕭蘊就想給自己一巴掌,先前沒覺得送花有什麽,不知為何,現在卻有點不自在,並不太想把花拿出來。


    虞衡在一旁看了這麽久的戲,吃瓜吃得津津有味,見蕭蘊突然慫了,虞衡當即跳出來支援好朋友,開玩笑,好兄弟的終身大事,這時候不幫忙什麽時候幫忙?


    於是,在蕭蘊著急忙慌找借口的時候,虞衡悠哉悠哉地捧著蕭蘊現在搭配好的花過來了,笑著將花塞進蕭蘊手裏,大方笑道:“你不是說要把尋來的花送給何姑娘,怎麽落下了?”


    何妙儀當即頭上冒出一排問號,詫異地看著蕭蘊,好奇問道:“這也是給我的?”


    別說,何妙儀長這麽大,還真沒收到過花。主要這姑娘性子也莽,完全不拿自己當其他需要男子保護的女子看,在她心裏,自己就跟軍營裏的漢子沒啥區別。其他人也沒把當她女子看,包括她爹,她娘倒是總給她置辦些漂亮的衣裳首飾,問題是何妙儀隻覺得這些繁複的衣裳首飾隻會影響她對敵的效率,全都給拒了。這會兒收到蕭蘊送的一捧花,何妙儀也有些蒙圈。


    蕭蘊經過最先的不自在後,突然就淡定了,將花塞進何妙儀懷裏,強自鎮定道:“就是覺得這花挺好看的,襯你。”


    虞衡突然就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殺氣,回頭一看,好家夥,何將軍正準備拔刀,看向這邊的眼神極為不善。在父愛的爆發下,何將軍猛然就扛住了蕭蘊的迷之體質,精準定位到了蕭蘊身上,不斷向他發射死亡光波。


    虞衡給了蕭蘊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十分仗義地上前想為好兄弟說點好話。


    何將軍咬牙切齒,“混賬小子,竟敢惦記我閨女!”


    虞衡小聲逼逼,“男大當婚女大當嫁,蕭蘊出身好,性情也好,又是武狀元,自己能耐不小,這回立的功勞,加上承恩公的情麵,說不定也能得一個爵位。他們若是真有緣分,也不會委屈了何姑娘。”


    “那也不成!山高路遠,他要是欺負了我閨女,我都沒法趕過去為我閨女做主。”


    這話特別真實,虞衡自己也是快要當爹的人了,代入一下自家閨女,那肯定也不會這麽輕易同意閨女嫁人的。不過這不是情況不一樣嘛,真不是虞衡吹,蕭蘊的人品,放後世都能算是好男人,在這個封建的朝代,更加有巨大的優勢,絕對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對象。


    想著何將軍的顧慮,虞衡隻低聲道:“您想想蕭蘊那讓人過目就忘的體質,他想有二心都沒可能。再說了,承恩公夫妻為他的婚事操碎了心,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能記住蕭蘊的姑娘,他們謝天謝地還來不及,哪會像其他婆婆一樣,給兒媳婦立規矩的?再說了,蕭蘊這回若是封了爵,不也能像我一樣重新開府。到時候,府裏下人又記不住他,大事小事,不還都是何姑娘說了算?”


    這角度可真刁鑽,何將軍竟然覺得虞衡說得十分有道理。透明體質在其他地方是讓人憂心了一點,但是在娶妻方麵,還真是有優勢。


    不得不說,能想到這一層,虞衡也真是個鬼才。


    不過,何將軍還是看蕭蘊不大順眼,總覺得心裏不痛快,心裏憋著一股勁兒,就想可勁兒地折騰折騰蕭蘊。


    但問題是,第一天,何將軍還能刁難蕭蘊,到了第二天,就要緩一會兒才能記起來這事兒,第三天,何將軍已經將蕭蘊給忘光光了,前腳瞅見閨女想起來這事兒,轉頭就給忘了,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虞衡對此簡直歎為觀止,好家夥,這體質還有這樣的用處?老丈人的刁難都給省了?厲害厲害。


    齊王覺得這倆都有毛病,一個比一個奇葩,竟然還都能討到妹子的歡心,這世道真是讓人看不懂。


    雍然的王城都被大宣給破了,王族也全都被俘,基本能夠算亡國了。虞衡覺得讓雍然人自己治理這塊土地並不太好,照他們這架勢,不得時刻惦記著複國啊?還是得想辦法將他們打散,分到大宣各地為好,或者再遷一批百姓過來也行。這麽遼闊的草原,不好好發展一下養殖業真是可惜了。虞衡還記得羊絨這種禦寒神器,到時候大規模生產一絲羊絨衫,自己用也好,出口到其他國家也好,都是大筆大筆掙銀子的買賣。至於商隊……雍然有現成的,要是不相信他們,挑一個出來指路,用大宣的商隊去也行。


    但虞衡覺得雍然人肯定會答應的,人的底線就是這麽一步一步被拉低的,雍然國破,雍然人自然人心惶惶,或許還想著反攻複國,但大宣要出手把他們的命脈給掐斷了,想必一大部分雍然人的態度肯定會軟化的。


    好歹能保住飯碗,不然的話,他們失去了最後這點倚仗,還不得被大宣人抓去當奴隸?奴隸過的是什麽日子,經常進行人口買賣的雍然人最清楚,肯定是死都不想讓自己陷入那種境地的。


    虞衡將自己的想法同齊王一說,換來齊王讚許的眼神,充分對虞衡這個想法表示肯定,“那當然,想讓我們選出個傀儡雍然王?做夢!有異心的雍然王怎麽比得過對大宣忠心耿耿的刺史?哈潘真是想太多!另外,你再琢磨琢磨雍然的地勢……”


    齊王的話還沒說完,虞衡已經反應過來了,“雍然領土和各族交界,王爺是想……”


    “事情不能操之過急,我們謀劃個十多二十年,溫水煮青蛙,總會有那麽一天的。”


    虞衡伸手給齊王點了個讚,這位不發瘋的時候,是真的能幹,皇子中都是數得著的,沒辜負景隆帝和太子對他的寵愛。


    不期然的,虞衡又想起了已經去了閻羅殿的寧王,齊王和他的處境確實相似,不過齊王比他更拎得清,所以兩人會有完全不一樣的結局。


    齊王心中顯然已經對如何安排雍然的事有了計劃了,又想著從寧王那兒搜來的賬本,嘴角便是冷笑連連,汲汲營營一輩子,最後還不是被我們一鍋端。說本王下場會和你一樣?胡說八道!


    虞衡則對樨蘭大公主很是好奇,這位算起來也是個狠角色,能毫不眨眼地送親女兒和親外甥去死,要不是齊王命好,這會兒墳頭草都能有三丈高了。但虞衡奇怪的是,樨蘭是戎狄和雍然滅的,關大宣屁事啊!怎麽這位心狠手辣的樨蘭大公主直接衝著大宣下手,還和仇人合作了?真是想不通。


    回到大宣這邊的寧勝關後,虞衡便去見了這位樨蘭大公主,齊王血緣上的外祖母。


    單看外表,這隻是一位黃土埋半截的老嫗,但一雙眼睛依舊神光奕奕,十分犀利,看人時,宛若一把匕首,直接紮進人的心裏。


    見了虞衡,樨蘭大公主的眼神微微動了動,下意識地往虞衡身後看了看,而後垂眼不語。


    虞衡心細,發覺了這一茬後,溫聲解釋了一句,“齊王沒來。”


    樨蘭大公主耷拉著眼,一口流利的大宣官話,“不來更好。”


    虞衡直直地看著樨蘭大公主,直將對方看得惱羞成怒,剛想要發怒,卻忽而麵色一變,捂著心口倒在地上,雙手揪著自己的衣服,額間手背青筋暴起,冷汗滾滾而落,牙齦緊咬,臉色扭曲,盡力想保留最後一絲體麵,死死的忍住想要哀嚎的欲望,虞衡卻還是聽到了她壓得極低的痛苦聲,一時間也呆了一瞬,而後忽然反應過來,“這是出雲丸的毒發作了?”


    樨蘭大公主自然無法回答他,正倒在地上不斷抽搐,顯然是痛苦至極。


    一個行將朽木的老嫗受此折磨,本是一件極其讓人同情的事。然而虞衡的內心卻毫無波動,冷漠地看著痛苦不已的樨蘭大公主,語氣毫無波動,“這樣的痛苦,齊王受了二十多年,也不知道你能不能撐過兩個月。”


    樨蘭大公主抽搐了好長一段時間,嘴邊血跡點點,好不容易撐完這一次毒發,連動動手指頭的力氣都沒有,卻還是咬牙強撐,拚了命地抬頭看向虞衡,眼前縱使一片模糊,還是扯出了一個艱難的笑容,譏諷道:“你是來……替他看我如今下場有多淒慘的嗎?”


    “本王想看,哪用別人替?”屋子裏突然響起了齊王聲音,虞衡扭頭看去,就見齊王麵無表情地走了進來。


    樨蘭大公主眼神微微一亮,口中卻道:“這樣最好,我還以為你連看仇人下場的勇氣都沒有。”


    “那你想得太多了,本王這輩子什麽都缺,就是不缺膽量。”說完,齊王又皺眉看向虞衡,沒好氣道,“你跑來幹什麽?不知道和蠢貨待久了,自己也會變成蠢貨嗎?”


    虞衡無語,默默道:“那個……我應該比您更聰明點吧?”


    “這不重要,她最蠢就行。”齊王大手一揮,毫不在意地回道,又嗤笑一聲,“傻不拉幾地幫仇人對付大宣,腦子裏裝的都是漿糊吧!”


    虞衡眉頭一挑,哦豁,原來齊王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卻沒想到樨蘭大公主同樣冷笑連連,在經過出雲丸毒發的折磨後,樨蘭大公主的嗓音尤為嘶啞,但眼神卻亮得驚人,仿若有一團火在燃燒,沙啞大笑,“誰說我蠢?樨蘭的仇,現在不是已經報了嗎?”


    這是什麽腦回路?虞衡腦門上浮現出一個碩大的問號,下意識地看向齊王。齊王的臉色也不好看,定定地看著樨蘭大公主,良久,才冷嗤一聲,“那真是辛苦你了,臥薪嚐膽這麽多年,終於報得大仇。隻可惜,現如今樨蘭人也沒剩多少,領土也沒了,這世上,已經沒有樨蘭國許多年了。”


    虞衡猛地反應過來,這位狼滅故意把矛頭指向大宣,不惜犧牲自己的女兒和外孫,實際上就是為了挑起大宣對雍然和戎狄等部落的怒火。樨蘭亡國,百姓都被賣往各地,樨蘭大公主想要複仇,難如登天。正好當年大宣皇子相爭,寧王事敗,機緣巧合之下被樨蘭大公主所救,她便有了新辦法,想借由大宣的力量複仇。


    也就是說,這位狼滅和寧王的合作,一開始就沒想過他們會贏,隻要他們搞的事情足夠嚴重,讓雍然不斷作死,成功惹怒景隆帝,就能等到雍然涼了的那天。


    現在回過頭一看。這思路還挺正確。雍然確實像樨蘭大公主寫出的劇本那樣,一步一步涼了。


    虞衡看了看樨蘭大公主,又看了看齊王,突然發現,齊王的瘋是有原因的。


    齊王暴怒,“你那是什麽眼神!”


    虞衡明智後退一步,裝傻,“看您十分睿智,感歎的眼神。”


    雖然睿智是個誇人的詞,但齊王莫名就覺得,這詞從虞衡嘴裏說出來,就多了一絲陰陽怪氣的味道,頓時又瞪了虞衡一眼,賞了他一對大白眼。


    虞衡的疑問得到了解答,心滿意足地吃了瓜,也不再多留,嗖的一下就沒影了。


    對於雍然的處置,大宣並不像邊關各部那樣,征服一個部落後,就把那個部落的族人變為自己的奴隸,而是將雍然百姓一視同仁,大宣百姓能享受到的,他們都有。


    雍然百姓本來還擔憂自己會不會被大宣軍隊抓走當奴隸,結果大宣隻是說把他們雍然這片領土改為雍州,會派新的刺史過來治理他們。


    在刺史還沒來的這個階段,安撫雍然百姓的事兒就交給了齊王和何將軍他們。


    因為時不時的摩擦,雍然人對何將軍等人有著天生的戒備,虞衡麵生,但一個虞姓就足夠讓雍然百姓對他關上心門了。不得已,虞衡隻能讓齊王上場,給他指了條明路——訴苦大會。


    別看雍然人滿世界做生意,實際上底層雍然百姓的日子並不好過。這片土地就不是特別適合種植農作物的土地,隻能畜牧,但牛羊並不是說養好就能養得好的,其中有種種意外,成本也高,底層百姓的日子,大多都是成天放牧,一年到頭還填不飽肚子,到了冬天就有一大堆人餓死,生存環境比大宣百姓惡劣多了。


    這種情況下,底層百姓自然有諸多苦楚。虞衡又讓人給他們洗腦,說他們過得這麽慘,本質上都是王族和其他貴族的壓迫所致。


    階級壓迫這事兒,封建社會都有。邊關外族還保留了某些奴隸社會的等級製度,壓迫更為嚴重,誰還能沒點心酸遭遇呢?


    有一個人開頭後,其他人也相繼訴起苦來,有說自己的牛羊被搶走要不回的,有說妹子被搶走折磨致死的,也有拖著殘疾的腿恨恨詛咒王族的……


    每個人都是泡在黃連裏長大的,說不完的心酸往事。


    說到最後,每個人都咬牙切齒地恨欺壓他們的人,恨不得將王族剝皮抽筋,要不是雍然王族還被關押著,這幫怒氣衝天的百姓怕是要將他們撕成碎片。


    齊王親眼見證了這一神奇的過程,看向虞衡的目光就帶了幾分驚歎與震撼,目光直直盯著虞衡的腦袋,大有一種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裏頭到底裝了些什麽的衝動。


    這等光憑言語就能蠱惑人心的本事,怎麽看都是個危險人物。


    虞衡卻很是無辜,“百姓們尚未開啟民智,想法才能夠輕易被人帶著走。若是碰上些固執的人,也不好辦。這事兒說穿了也就那樣,真沒你想的那樣危險。”


    齊王心說老子信你個鬼,父皇不把虞啟昌派來邊關是有道理的,萬一虞啟昌膨脹了,有虞衡這麽個大殺器在,要是他在大宣也來上這麽一波,齊王都覺得頭痛。


    眾所周知,所有等級人員分布都是金字塔結構,底層的人最多,被虞衡這麽一煽動,雍然的底層百姓對王族的仇恨值蹭蹭往上漲,別說想派個王族治理他們了,隻要這王族敢出現,這些義憤填膺的百姓們就敢讓他去見閻王。


    洗腦的威力,恐怖如斯。


    雖然虞衡也隻是說動了一部分雍然百姓,但因為底層百姓基數大,這一部分百姓的人數也十分可觀。


    虞衡也為此被齊王打上了一個危險人物的標簽,莫名覺得自己特別冤。


    處理好雍然的事物後,大軍便要帶著雍然王族和兩位部落之王的首級回京複命,虞衡等這一天已經等得太久了,要不是齊王磨磨蹭蹭總處理不好雍然之事,虞衡至於跳出來指點江山嗎?


    一想到自家崽崽就快出生了,虞衡就歸心似箭,恨不得下一刻就回到家中,等著自己的小閨女來到世間。


    齊王對虞衡這沒出息的樣兒很是看不過眼,沒少給虞衡白眼。蕭蘊臨走時突然開竅,找到了何妙儀,憋了半天憋出一記直球,“回京後,我便讓我娘差媒人上門。咳……你看行嗎?”


    何妙儀知道蕭蘊要回京了,還挺舍不得他的,忽而聽到蕭蘊來了這麽一句話,何妙儀先是一呆,反應過來後一張俏臉爆紅,當即啐了蕭蘊一口,見蕭蘊還呆頭呆腦地站在原地,執著地看著她,就想等她一句準話,何妙儀強忍著內心的羞意,剁腳道:“隨便你!”


    這就是答應了!


    蕭蘊當即眼神一亮,再次鄭重保證,“我一定讓我娘請最好的媒人,置辦最豐厚的聘禮,讓你風風光光地嫁進來。”


    “呸,誰要聽這些?再說我就揍你了!”


    ……


    出發時,虞衡看到何妙儀紅著臉,偷偷扔了個荷包給蕭蘊,忍不住感歎道:這才是真正的有緣千裏來相會啊。京城和邊關相隔這麽遠,他們還能有緣遇見,又奇異地看對眼了,這還不是緣分,什麽是緣分?


    回京路上,虞衡和蕭蘊的情緒都十分高漲。


    虞衡想到自己能趕上寶貝閨女的出生就覺得開心,掰著手指頭向蕭蘊和齊王傻樂道:“我出征時,我媳婦兒懷孕一個月,路上用了兩個月,開戰用了三個月,回去再兩個月,正好能趕上我閨女出生!哎呀,香香軟軟的小閨女呢,這回陛下賞的東西,我全都給她!”


    齊王就見不得虞衡這嘚瑟樣,忍不住給他潑冷水,“萬一生的是兒子呢?”


    虞衡立即死魚眼看向齊王,長長歎了口氣,“好好一個人,怎麽就長了張嘴呢?”


    齊王:………手好癢,真想揍人。


    打了勝仗,整個隊伍都十分興奮,離京城越近,士氣越高漲,都在盼著百姓夾道相迎的榮耀一幕。


    經過青州時,虞衡還聽說現在青州百姓已經將當初那三位被齊王請來的道長奉為神仙,都說這次是太上老君顯靈,讓嘉秀侯頓悟,做出了火藥,這才讓這場仗贏得這麽漂亮。


    虞衡:???


    還帶這麽蹭功勞的?


    不過虞衡心情好,也沒在意這事兒,一心急著趕回去看閨女呢。


    倒是齊王嘟囔了一句,見虞衡不在意,也就隨他去了。


    有道長們分擔一下也是好事,天才受人追捧,超越常人太多的天才,卻會讓人畏懼。


    顯然,虞衡現在還不需要這玩意兒。


    大宣時隔多年再次獲得勝仗,還是以亡了對方的國,將對方的領土納入自己版圖的大勝仗。這一場仗多麽振奮人心,讓百姓們感到自豪,自是不用多說。


    景隆帝親自出城十裏迎接齊王和虞衡等人,榮耀無限。進京後,百姓們更是夾道相迎,見了齊王和虞衡等人便是一陣歡呼,還有人興奮大喊,“看見第二排第八個那個小夥子了嗎?那是我兒子!我兒子出息啦,光宗耀祖啊!”


    “對對對,第五排第十二個,那個黑瘦黑瘦的小夥子,那是我兒子!我兒子也出息啦!”


    ……


    隊伍中聽到這些興奮吼聲的士兵們更是覺得自己興奮得要飄到天上去了,這輩子就沒這麽風光過,不自覺的,所有人都齊刷刷昂首挺胸,雄赳赳氣昂昂地往前走,想把自己最精神的那一麵留給所有人看。


    這次的大勝,是開疆擴土的偉業,必將載入史冊的那種,功勞有多大自是不用多說。


    齊王作為主帥,大半功勞自然是要算在他頭上。不過他已經是王爺,再往上升也不可能,景隆帝隻能多給點賞賜,還大方得很,“朕私庫中的東西,你瞅中了什麽,盡管拿去便是!”


    這回打劫了一波邊關外族,又抄了寧王的老巢,所獲財物不計其數。這其中有一部分是要歸在景隆帝的私庫中的,怨不得他這麽大方。


    齊王抬頭就看到了景隆帝含笑的目光,又感受到了另一束羨慕至極的目光,不用想都知道這是誰,齊王當即惡趣味一笑,伸手一指還未來不及收回眼神的福王一眼,眯著眼睛笑道:“那便讓六弟同我一起去吧!”


    景隆帝頓時麵皮一抽,福王隻覺得幸福來得太突然,一陣風似的滾到齊王麵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齊王,不斷向他確認,“真的嗎三哥?”


    齊王給了景隆帝一個挑釁的眼神,鄭重點頭,“那是當然!”


    虞衡差點笑破肚皮,心說齊王可以的,把福王這個致力於搬空景隆帝私庫的家夥帶去私庫,這不就是明擺著讓景隆帝大放血嗎?希望景隆帝的私庫堅強點,還能撐得住。


    蕭蘊這次接連拿下雍然和久韁兩個王的首級,論功行賞,當屬首功。景隆帝想著這小子也怪不容易的,體質愁人,承恩公這些年沒少為他費心,特別大方地給了蕭蘊一個侯爵,被封祁雲侯,直接以祁雲山關卡為侯爵稱號,也夠簡單粗暴的。


    承恩公自是喜不自勝,他費了二十多年心力,好不容易養大的小兒子,以後終於不用再為他擔心啦!


    一直到這裏,封賞環節都進行的十分順利,君臣盡歡,大家都十分滿意。


    然後,到了虞衡這兒就出幺蛾子了。


    虞衡這回的功績,火藥的重要性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再加上他又發現了土豆,去年弄的玉米再次大豐收,正是喜悅的時候,給他升個爵完全沒問題。


    但是景隆帝想著自己的心腹重臣,虞衡他爹虞啟昌還是個侯爵,便不太想把虞衡的爵位往上升,另外給虞衡賜了一個福安伯的爵位。這個爵位並不是世襲罔替的,三代便沒了。


    饒是如此,也惹了不少人眼紅。


    虞衡現在兒子還沒一個呢,爵位就有倆,除了虞啟昌,誰看了不眼氣?


    偏偏虞衡還站在原地一直沒謝恩,眾人恨不得衝上去把他扒拉下來自己上,心裏不斷冒酸水。


    隻有景隆帝和虞啟昌還有閣老們這些了解虞衡性格的人心覺不妙,知道虞衡大概率又要開始好事情了。


    哪怕景隆帝他們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也沒想到虞衡能搞出這樣大的事兒來。


    這小子一句話就把朝堂所有人都給炸蒙了——


    “陛下,微臣有個不情之請。這個福安伯的爵位,陛下能允許微臣留給閨女嗎?”


    景隆帝和滿朝文武:???


    你在說什麽夢話!


    虞衡原本還有點心虛來著,見眾人的反應這麽大,頓時生出了無限豪情:我憑本事掙來的爵位,為什麽不能留給閨女?


    這一回,哪怕是一向護著虞衡的閣老們,也沒辦法再站在他這邊了。禮部寧尚書更是覺得腦袋漲得疼,這又是發的哪門子白日夢!


    虞衡反而鎮定了下來,明白自己有一場硬仗要打,瞬間冷靜下來,思路更是清晰得不得了,做好了充足準備,要和滿朝文武甚至是景隆帝來上一場激烈的辯論。


    虞衡微微理了理衣袖,微笑示意:自己準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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