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米的消息,朝廷根本就沒刻意瞞過。上回虞衡給出了玉米種子,戶部那幫農事員們種完後就回去吹了一波,說自己今年肯定又會立個大功,然後真情實感地感謝了虞衡八百遍,恨不得給他立個長生牌位。


    要知道,今年可是官員銓選之年,他們要是種玉米再次種出了功績,那肯定能穩穩往上升一級。升官發財就在眼前,農事員們怎麽可能不感謝為他們送了大功勞的虞衡。


    雖然說紅薯和玉米這兩樣東西問世,虞衡才是得了最大好處的那個,文官封侯,年紀還如此之輕,任誰看了都要眼紅。當然,虞衡的擁躉者也不少,戶部這幫跟在他身後得了大好處的官員便是其中一部分,誇起虞衡來那真是不帶喘氣的。


    工部那邊也有不少,虞衡給他們弄了個水泥廠,現在水泥官道已經順順利利鋪成,還能為國庫創收,負責這塊兒的官員肯定也少不了功績。


    再說的遠一點,那個幹事情不太靠譜的連州刺史,心裏也是十分感激虞衡的。畢竟虞衡可是幫他保住了頭頂的烏紗帽,同為洪災之地,隔壁遼州那位刺史就沒有這麽好的運氣,朝廷賑災糧撥下來的同時,那位遼州刺史也進了大牢,這會兒一家都被流放到三千裏之外的苦寒之地,想想就是一個慘字。


    除了誇虞衡誇得比較上頭的百姓外,官員中,虞衡的腦殘粉也不少。這也就意味著,虞衡他們前腳剛帶著一堆玉米進宮,其他人後腳就得了消息,說嘉秀侯新得的那個玉米種出來了,據說畝產十分不錯,這會兒都帶進宮讓陛下過目了,想來這回又能得一堆賞賜。


    戶部的農事員們可驕傲了,一點保密意識都沒有,別人一問,他們當即就叭叭將虞衡誇上了天,還十分嘚瑟地說自己可是最先那波吃玉米的。金黃的玉米棒子在火上那麽一烤,那香甜的滋味兒,一口下去,飽滿馥鬱的玉米粒不斷在嘴裏炸開,脆甜脆甜,還十分有嚼勁兒,比紅薯更好吃了。


    就是這最後一句話引來了所有人的不滿,當即就有人反駁農事員們,“胡說,紅薯吃起來又軟又糯,還帶著甜味兒,更重要的是,畝產能有兩千多斤,玉米哪點能和紅薯相比?”


    說實在的,在百姓們心中,哪怕玉米方方麵麵都比紅薯強,他們也不會去貶低紅薯。在所有人心中,紅薯的地位是不一樣的,那是將他們從饑餓的恐懼中拯救出來的天賜神物,讓他們就算知道今年老天爺心情不好,不配合他們,幹旱也好,鬧洪災也罷,心裏都不如以往那樣惶惶不可終日。


    家裏有糧心不慌,現在百姓們家家戶戶挖了地窖,地窖裏頭滿滿當當地全都是紅薯。光是看著這小山高的口糧,所有人心裏都滿足得不得了。隻要他們省一省,就算明年收成不好,一家人也不用挨餓。想想以往災年吃糠喝稀的苦日子,甚至嚼樹根吃觀音土的麻木生活,現在這樣,簡直就跟做夢一樣。


    尤其是才經過洪災的遼州和連州兩個州的百姓,這會兒更是萬般鄭重地將紅薯收得好好的,每晚睡覺前都去地窖裏看一眼,合眼就能睡個安穩覺。


    扯遠了,就說京城百姓,對紅薯的感情也不是其他新糧食能打破的。他們可是紅薯可怕產量的見證者,第一次知道還有糧食的產量會恐怖如斯。更是親眼見證了虞衡年少封爵的奇跡,這一樁樁一件件,哪個不在眾人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記?


    結果戶部那幾個農事員,仗著自己能種試驗田,什麽新鮮糧食都讓他們先種,種出個平平無奇的玉米就敢大放厥詞說紅薯不如玉米?


    呸,我看你們才是脖子上頂了個玉米棒子,被人啃完就扔!


    但農事員們是那種迫於流言就改變自己口風的人嗎?那當然不是,反倒還因為百姓們的一致反對,讓農事員們的逆反心理達到了極致,聽見百姓噴他們胡說八道,他們就反懟沒吃過玉米的家夥不配和我們討論這個問題。在他們看來,玉米就是比紅薯好吃,不接受反駁!


    百姓們雖然人多勢眾,但農事員們嘴皮子也不是蓋的,劈裏啪啦一通輸出,竟然吵了個旗鼓相當,熱鬧得不得了。


    於是,虞衡他們還在宮裏和景隆帝開開心心吃著玉米宴時,外頭已經因為紅薯和玉米到底哪個更好掐得不可開交。


    啃完玉米高高興興回了家的虞衡:………


    看來真是吃得太飽了,為著這麽個小問題都能吵起來。


    係統也對眾人的掐架能力歎為觀止,目瞪狗呆了良久,而後便是一陣瘋狂大笑,笑得虞衡腦闊疼。


    在虞衡就快要忍不住開口懟它時,係統果斷止住了笑聲,樂嗬嗬地將鍋往虞衡頭上甩:


    【你說你要是先把玉米種子拿出來,讓百姓們先種玉米,這會兒的情況會不會就變成了百姓們瘋狂吹玉米了?】


    那還真是。虞衡還是比較理解百姓們對紅薯的特殊感情的,那就是他們麻木的生活中照進來的一束光,是誰也不能撼動的存在。如果當初虞衡拿出來的是玉米,這會兒玉米和紅薯的地位就要掉個個兒了。


    想到這裏,虞衡突然覺得有哪裏不太對,迅速捕捉到係統的漏洞,“玉米種子不是我種了紅薯後你才獎勵我的嗎?我要怎麽先把玉米種子拿出來?”


    係統瞬間愣住,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犯這種低級錯誤,趕緊裝死,不管虞衡怎麽叫它,都堅決不吭聲。


    虞衡好氣又好笑,叫了好幾次辣雞係統,都沒有聽到係統的回複後,虞衡突然眼神一閃,放了大招,清清嗓子道:“不吭聲是吧,那我就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吧,你聽了一定特別激動。”


    係統繼續裝死。


    虞衡也不在意,微微一笑,淡定道:“我先前不是猜測你有主人?現在,我好像猜出來你的主人是誰了。”


    係統當即就像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跳了起來,瘋狂否認道:


    【不可能!不對,胡說八道,本係統就沒有主人!】


    虞衡眉頭一挑,雙手抱臂,好以整暇道:“現在不裝死了?”


    【係統下線那能叫裝死嗎?那是正經梳理數據!】


    “哦,那你把我這個主人的數據存哪兒了?”


    係統突然抓狂,【啊啊啊啊啊,垃圾宿主垃圾宿主,扔炸彈都不提前打聲招呼的嗎,你不講武德!】


    虞衡雙手一攤,“你都叫我垃圾了,我還要講什麽武德?”


    係統好氣啊,準備給虞衡來點恐嚇,屏幕上頓時電光陣陣,宛若遊龍一般,仿佛下一瞬間就要落在虞衡身上。


    不僅如此,係統還超凶的威脅虞衡:


    【不許胡說八道,不然本係統就送你一套電擊大禮包,聽到沒有!】


    “我真怕怕哦。”虞衡毫無感情地回了係統一句,心情毫無波動,反而開始挑釁係統,“有本事你就盡管劈,能劈的到我就算我輸。”


    係統劈裏啪啦一通恐嚇,屏幕上電閃雷鳴十八層地獄都來了一遍,還把虞衡的意識抓進去,就想給虞衡一點顏色看看,讓他好好明白什麽叫做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


    然而虞衡依舊一臉淡定,就算雷電就劈在頭頂上方,離他的頭發絲兒也就那麽一丟丟的距離,看著確實怪嚇人的,但是也就這樣了,完全不能給他造成任何實質性的效果。


    還因為係統這麽一通胡來,讓虞衡腦海中斷斷續續出現些許片段,雖然不甚清晰,但最後那段碎片記憶中,那個看不清臉的人將係統做出來後,滿心的喜悅和興奮,虞衡都感同身受,仿若就是他自己經曆了一遍那樣。


    見係統還在鬧脾氣,虞衡的眼神瞬間溫柔下來,柔聲安撫係統,“你做得很好,當初,‘我’在創造出你來後,心裏非常歡喜。你的存在,是最為特別的,讓‘我’覺得十分滿足。雖然我沒想起來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剛剛從心底冒出來的喜悅和激動,不是騙人的。”


    係統突然放聲大哭,像一個受盡委屈終於找到了家長的孩子,哭得直打嗝,還不忘控訴虞衡:


    【你個狗比垃圾,腦子壞掉了跑去自我犧牲!你知不知道,為了找到你,我有多辛苦!其他時空的你聰明得要死,也奇葩得要死,動不動就想把我弄出來扔進實驗室解剖研究。這回碰上你,又傻得要命,蠢就算了,還懶得出奇。你他媽到底有多少奇葩性格是我不知道的?真是受夠了,為什麽第一個發現我主人真實身份的人竟然是你這個蠢貨啊!】


    可以看出來,係統是真的非常嫌棄虞衡了,崩潰之下說的話,都是對虞衡的不滿。


    虞衡也不由歎了口氣,攤手道“沒辦法,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堅強點,好歹我不想把你弄出來研究研究,不是嗎?”


    【呸,你那是不想嗎?你那是沒這個本事!】


    “哦,其他時空的我,不就是因為太聰明太有本事了才不屑深究你的主人到底是誰嗎?”


    反正不管它的主人是誰,進了實驗室一通操作,最後的主人都是他。


    這一瞬間,虞衡奇異地領會到了另外時空那些自己的心情。


    係統被虞衡一擊致命,半晌沒回過神來,連哭都忘記哭了,良久才蔫兒吧唧道:


    【該聰明的時候不聰明,不該聰明的時候又聰明起來了。你猜的沒錯,你確實是我的主人,但也不能說是你,而是某個位麵的你。反正不管是哪個位麵的你,都一樣是個垃圾,沒什麽好比較的,就是你蠢得格外突出罷了。】


    虞衡卻不這麽認為,他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自信,十分肯定地反駁了係統這個觀點,“那可不一定,說不定我就是那個真正創造出你的人。不然的話,剛才那些記憶碎片中,為什麽我隻回憶起了那麽一點點創造你後的喜悅,而沒有回想起其他時空的自己呢?”


    照理說平行時空的自己都是獨立的個體,就算虞衡是係統主人的另一個位麵的存在,勉強算是同源。那其他平行時空的個體不也和虞衡一樣嗎?但虞衡就是那麽奇怪的回想起了製造出係統的某些片段,那不就十分奇怪了嗎?平行時空的人是獨立存在的個體,那虞衡根本就不可能獲得另一個自己的記憶呀。


    排除掉不可能的,剩下的原因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


    係統看起來完全不想接受這個結果,看了看虞衡,再回想一下它主人當年的風姿,總覺得有種偶像幻滅的感覺,蔫噠噠道:


    【那還是算了吧,投胎轉世後都算另一個人,求你當個人,別再毀我主人的形象了。】


    說完,係統又忍不住問虞衡:


    【你是怎麽發現的?我覺得自己藏得可好了,一點口風都沒露!】


    虞衡翻了個白眼,“是啊,是沒露口風,但你這個係統最初的設置就不太對啊,充分給了我大膽想象的理由。別忘了,我現在也是智商95的頂級天才了,以前沒在意的事,這會兒略微一想就明白了。”


    【係統設置哪裏有問題?不是挺好的嗎?這世上還有什麽東西比我更好用嗎?】


    係統這回是真茫然了。


    虞衡頓時失笑,“你的功能自然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比擬的,但問題就在這裏,你這麽厲害的係統,功能齊全,還能操控時間和空間,本就是逆天的存在。在這種情況下,你的禁錮竟然是無法給宿主造成任何傷害?而且,你選定宿主的條件也十分嚴苛。我可是活了兩輩子的人,兩個時空,竟然就隻有我一個人符合你的綁定要求?另外,你一直說你其他宿主智商非常高,特別優秀。那問題又來了,怎麽你的宿主水平,怎麽到了我這兒直接砸了出了一個深坑?


    你綁定宿主的條件,不看智商,也不在乎其他的,那就隻有我這個人了。所以我大膽猜測,你的曆任宿主,其實都是同一人。結合你先前說漏嘴,罵你主人是垃圾,又說我和他一樣,都是垃圾的話,結果就顯而易見了。我和你主人,就是同一個人。


    雖然我自己也難以相信,完全想不出我竟然能做出你這麽個神物來。但種種原因都指向這一事實,我也就隻能認了。


    當然,這也隻是猜測,剛才我詐了你一波,得到的那些零星碎片更加證實了我的猜測。


    嗯,老朋友多年未見,是不是該正式打個招呼啥的?”


    係統在這一瞬間才有了虞衡確實已經是頂級天才的覺悟,以往虞衡一直立誌當鹹魚,時不時和它鬥個嘴,智商加上去後也沒見他和原先傻不拉幾的樣子時有多大區別,係統是真沒把虞衡和它曆任的頂級天才宿主相提並論。


    在聽完虞衡分析了這一波後,係統也不得不承認,加智商還是管用的,這小子悶不吭聲就發現了好大一個新聞,係統都要被他嚇死了。


    但是聽虞衡一口一個老朋友,係統又不爽了,再次強調:


    【你是我主人另一個時空的存在不假,但別碰瓷啊,你絕對不是我主人。能做出我這個級別的係統,我主人有多優秀你都想象不出來,你這是越級碰瓷你知道嗎?】


    虞衡隻是一笑,說實話他最初得出這個結論時也是懵逼的,心理活動大概就是“我這麽牛逼我怎麽不知道”,要不是辣雞係統時不時在他潑盆涼水,虞衡都能飄上天和太陽肩並肩。能創造出係統這個逆天的神物,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可以升天,成為傳說中的神了。


    係統對此表示醜拒,虞衡也沒想按著係統的頭讓它承認這一切。摸著良心說,虞衡也得承認自己相比起做出係統的那個“自己”,確實是差遠了。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竟然會讓他們兩人是同一人。


    說出去都沒人信。


    虞衡自己都不敢相信,他雖然有點小自戀,也有點小虛榮,還建議胡尚書擴充詞匯量好好誇誇他,但係統製造者這個身份,他真沒敢想過。這麽牛逼的人物,竟然是他自己?虞衡這會兒自己也恍惚著呢。


    不過虞衡想起來的記憶也不多,隻有簡單的幾個片段,前幾個是一個看不清麵容的人在實驗室中不斷完善數據,雖然看不見對方的臉,但虞衡直覺那人就是自己。接下來就是那人欣喜萬分地拍手喊了一句,“成功了!”


    信息有限,虞衡也無法完全將自己代入到對方,把這事兒抖出來,主要還是想用主人的身份壓係統一頭,惡趣味地想看看係統不情不願服軟的樣子。


    結果沒想到事實太震撼,虞衡自己也懵圈了,場麵就有點小尷尬。


    還是虞衡臉皮厚,沒過多久就恢複了尋常那副沒臉沒皮的模樣,笑嘻嘻地逗弄係統,“甭管我是不是就是創造出你的那個人,我是另一個時空的你的主人,這點還是沒錯的吧?來,趕緊的,叫聲主人來聽聽!”


    係統瞬間超凶:


    【我第一次叫主人的時候,他已經犯傻救人死得渣都不剩了,你確定要聽我這句主人嗎?】


    額……情況還挺複雜。虞衡不由撓頭,覺得自己也需要來碗治脫發的藥,免得頭頂向鞏尚書看齊。


    係統噴了虞衡一頓,氣也消了,剩下的就是委屈,悲從中來,可憐巴巴掉眼淚,哽咽地問虞衡:


    【你既然說你剛剛想起了一些記憶,那有沒有想起來,主人最後關頭到底有沒有聽到我說的話啊?我哭得可慘了,他都不理我,還把我扔進了時空亂流中。】


    這還真沒有,但係統瞧著也挺可憐的,虞衡歎了口氣,努力用自己的思維方式揣度係統主人的想法,想了好半天才吭吭哧哧道:“或許,他把你創造出來,本來就預料到了現在的局麵?你現在不就一直穿梭於各個時空尋找你主人嗎?找到後綁定他們,成了你的宿主後,想來總會留下點什麽吧?靈魂印記?或者靈魂氣息?隻要和你主人同源的靈魂就行?這樣一來,隻要積累的夠多,你就能再次見到你主人?


    隨口猜一猜你別放在心上。按我本人的意願來說的話,要是我預料到了這一切,肯定第一時間限製係統對宿主的攻擊性。反正就是我能氣你,你卻不能罰我。就想看你看不慣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係統有一萬句髒話要說,但都沒能說出口。因為它也被虞衡給帶歪了,順著虞衡這思路一想,係統驀地發現虞衡這思路還挺對,它的主人某些惡趣味和虞衡那是真一樣一樣的,虞衡這話,可信度實在太高了。


    係統不期然又想起來虞衡方才振振有詞地說他就是自己主人的事兒,不由又打了個哆嗦。還……還是算了吧,主人是主人,垃圾宿主是垃圾宿主,一人一邊,互不相犯。


    係統也就是嘴硬,它和虞衡相處這麽多年,哪還能不知道虞衡和他主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人。先前都不知道說漏多少次嘴了,就算是把他當成主人某一個人格,但虞衡這種獨一份的賤兮兮的勁兒,確實是其他宿主沒有的,它隻在它主人身上感受過,氣死人不償命,毫無廉恥心,欺壓弱小係統啥的,這套流程它可熟了,就是嘴硬不想承認。


    誰讓虞衡的初始智商實在太可憐了呢,係統都習慣了虞衡這不著調的做派,莫名覺得承認他是自己的主人,自己好像掉了個檔次似的。


    不過係統更好奇另一件事:


    【你既然早就有所懷疑,為什麽一直等到現在才說?】


    虞衡揉了揉眉心,無奈道:“你見過鬥地主的,上來就扔王炸嗎?這種至關重要的牌,不得在最關鍵的時刻打出來?”


    【你就扯犢子吧,現在哪裏是什麽關鍵時刻?】


    虞衡猛得正色,麵對係統時素來不太正經的模樣被嚴肅取代,認真道:“現在當然是關鍵性時刻。齊王現在估計已經查到對他下毒之人的身份了,想必邊關又要再起戰事。再結合你先前說漏嘴讓我好好學兵法,莫不是這回我還要上戰場吧?戰場無情,刀槍無眼,再加上這年頭兒的醫療水平,若是我不幸重傷,想來能搶救回來的概率應該不高。若真有那麽一天,你還能再去找其他的宿主,向著你的目標繼續前進,也挺好的。至少你永遠都不會孤單。”


    係統又開始大哭:


    【垃圾宿主,王八蛋!成心讓我傷心是不是?本係統這麽厲害的係統在,能保不住你這條狗命?這是看不起誰呢?你給本係統放心大膽地上,本係統準保你毫發無傷地回來!】


    不知為何,虞衡突然想笑。係統哭得是挺慘的,猜到它的想法後,虞衡也有點心疼它,但是係統哭得太慘,慘出了一種喜劇效果,虞衡一想到平時張牙舞爪和自己互懟的插刀小能手現在正委屈成球嚶嚶嚶,嘴角就莫名往上翹。


    見係統好像還沉浸在悲傷的回憶中繼續嚶嚶嚶,虞衡眼珠子一轉,故作驚喜道:“原來我還真會上戰場啊?又被我詐出來了,真開心。你可要記得你剛剛說過的話,我的安危就全交給你啦。”


    說完,虞衡還興奮地搓了搓手,傻笑著憧憬道:“也不知道從戰場回來,能不能讓我的爵位再往上升一級。”


    係統當即被虞衡這個騷操作氣得連哭都忘記了,屏幕上霎時出現一頭噴火龍對著虞衡不斷噴火,一副恨不得把他燒成炭的架勢,還伴隨著係統咬牙切齒的配音:


    【垃圾宿主,騙我感情,你等著!等你上了戰場,本係統一定讓你好好吃點苦頭!】


    你的狗命可以替你留著,想不遭罪?做夢!等著自己身上多出幾個窟窿吧!


    係統這回生氣的時間比往常都要久一點,屏幕上的噴火龍一直沒消,不知疲倦地不斷對著虞衡噴火。


    虞衡無奈地歎了口氣,“又生氣了?生氣也行,總比哭好。反正你也沒有不生氣的時候。”


    要是沒有不許傷害宿主這項強製規定,係統真的十分想讓垃圾宿主將十八層地獄的酷刑都一一體驗一遍,保證讓他死得十分安詳。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賤嗖嗖的人!自己雖然不是人,但垃圾宿主是真的狗。


    更不想承認他是自己主人了。


    但是吧,垃圾宿主剛才故意說詐自己,好像是在安慰自己,讓自己不要哭來著?


    係統惆悵地歎了口氣,攤上這麽個主人,還能怎麽辦,隻能自認倒黴了。日子還得繼續過下去的,還能強行解綁咋滴?


    係統徹底認命了,不再繼續和虞衡剛正麵那隻會氣死自己,它最近受到的傷害有點大,需要好好冷靜冷靜回點血。


    安撫好係統後,虞衡深深吸了一口氣,跑去找虞啟昌要了一張邊關輿圖。


    這可是不外傳的寶貝,虞啟昌手裏一份,邊關守將手裏一份,再加上景隆帝手裏的那份,天底下總共也就這麽三份,可見其珍貴程度。


    這張輿圖,對虞家人來說也是十分特別的存在。


    虞家幾代人一直鎮守邊關,這張輿圖,是他們在和外族人一次又一次的戰爭中,不斷完善的。可以說,上麵每多出來的一寸,詳細的地形介紹,都是將士們用血換來的。


    虞家人似乎和邊關有著謎一樣的緣分,哪怕虞啟昌進京十多年,不再插手戰事。但仿若宿命一般,在京城長大的虞衡,還是要像先前幾代虞家人一樣,再次踏上邊關的戰場。


    虞啟昌先前還納悶兒,兒子一個文官,怎麽突然就想起來看邊關輿圖來了?還沒等他奇怪完,虞衡就開始蹲在他身邊,磨著他詳細講一講和外族的每一場戰事,並且分析各族的作戰方式以及風俗人情和忌諱,還仔細做了筆記,鄭重得不得了。


    虞啟昌原本以為這是孩子的興趣,結果一瞅虞衡這架勢,虞啟昌又覺得不對,哪有人聽戰事情況還仔細做筆記的?再說了,就他兒子那腦袋,隨便聽聽就記住了,還用記筆記?


    那就證明,他說的這些東西對虞衡來說十分重要。


    戰事情況會對虞衡十分重要?虞啟昌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將虞衡拎進書房,一臉嚴肅地問他,“你在陛下身邊,聽到了什麽有關戰事的消息?還是邊關那邊的?”


    邊關那邊可以算是虞家的大本營,祖宗發跡之處。虞啟昌自然對那邊的動向十分敏感。虞衡這段時間一直長伴君側,又和閣老們關係不錯,虞啟昌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閣老們向他透露出了什麽重要消息,這才讓這小子巴巴跑來打聽邊關戰事。


    但虞啟昌又不由沉思:自己也是陛下的心腹重臣,更是和邊關外族對陣多年。若是陛下有意同邊關外族開戰,怎麽可能會避開自己?


    然而虞衡這段時間的怪異舉動也不能忽略,虞啟昌一時間也摸不準虞衡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怎麽突然就來上這麽一出。


    虞衡也不好說邊關戰事將起,景隆帝都還沒露出口風呢,他這個結論是從哪兒來的?總不能直接說他有個辣雞係統,還是烏鴉嘴屬性,篤定他會上戰場,還有可能會受傷吧?


    虞衡一時間也卡了殼,捋了好半天思路才組織好語言,小聲道:“我前段時間把出雲丸配出來給齊王了,太子殿下說,陛下已經查出了哪些人在弄鬼,隻是按而不發,想將對方一網打盡。但齊王那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他又不是個傻子,皇子中最聰明的那個可能就是他,又是個絕不會忍氣吞聲的性子。他遭了這麽多年罪,一朝查明真相,能不親自率兵取下對方首級?”


    正巧虞衡幫齊王把毒給解了,齊王再也不用擔心自己突然失去控製無意識傷人。有了報仇機會,不得點明兵馬殺進對方老家?


    具體是哪一族虞衡現在也猜不到,但想必雍然肯定不冤枉,再加上一個一直在搞事情的樨蘭,這兩族,估摸著就快等到齊王的屠刀了。


    虞衡這麽想著,又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這麽一算,齊王的毒是自己幫忙解的,出雲丸是自己出手配的,給了齊王重大線索。這一連串的幫忙下來,合著自己上戰場的原因,還有自己的功勞在?


    【恭喜你,95的智商又發揮了一點用處,終於想明白了。】


    “這是對主人說話的口氣嗎?恭敬點,叫聲主人來聽聽!”虞衡可算是抖起來了,懟起係統來,時不時拿自己的身份說事。身份壓製就是爽,有點明白齊王以前的快樂了呢。


    虞啟昌驚訝地看著虞衡,“你什麽時候把出雲丸給配出來了,我竟一點都不知情?”


    嗨呀事情太多忘記告訴親爹一聲了,虞衡尷尬撓頭,訕訕道:“就……仔細研究了那麽幾天,然後就配出來了。”


    虞啟昌無語,好歹是樨蘭國的秘藥,困擾景隆帝和齊王多年的心病,你就這麽隨隨便便配出來了?


    哪怕虞衡是自己兒子,虞啟昌這會兒都有種想揍他的衝動。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一仗怕是無可避免了。”眼瞅著虞啟昌的目光越來越奇怪,虞衡趕緊把話題又給正了回來。


    虞啟昌卻沒當回事,大手一揮,傲然道:“要開戰就開,我們大宣什麽時候打輸過?敢對皇子下手,置大宣顏麵於何處?合該受點教訓,割地賠款都便宜他們了!”


    這口氣,不愧是把外族打得屁滾尿流的靖安侯,根本就沒把對方當回事。


    但虞啟昌也突然反應過來了,暗暗皺眉,“眼下邊關是何將軍在守,這些年邊關雖無大戰,時不時的小矛盾還是有,何將軍處理得十分好。我既然已經進京,如非緊急戰況,陛下不會再派我去邊關。齊王若真打算同邊關開戰,還想親自領兵,瞧著還是有點不靠譜。陛下不會把主意打在你身上,讓你一同參戰,順便按住齊王不讓他發瘋吧?”


    想到這裏,虞啟昌頓時坐不住了,這都什麽坑爹活,上戰場就夠讓人揪心了,還得按住齊王?


    這是什麽人間疾苦?


    虞啟昌當場叮囑虞衡,“你最近離齊王遠點,最好做出一副和他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免得陛下真把你扔到戰場上去,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虞啟昌自己上戰場就當吃飯一樣,但一想到兒子有可能上戰場,心裏就十分焦慮,暗下決心,萬一臭小子的猜測是真,那自己怎麽著都得把這事兒給按下來。不就是舍了一張老臉向陛下求情嗎?完全不是事兒!


    讓虞啟昌鬆了口氣的是,接下來的官員銓選調動中,虞衡被景隆帝提拔到自己身邊,升了中書舍人。


    這職位有點類似後世大老板的秘書,絕對是帝王心腹,不是心腹的也快要被培養成心腹了。


    反倒是蘇熙,主動謀了個外放的官,要南下任禹州南明府知府一職。


    虞啟昌擔心閨女和外孫,沒忍住火氣將蘇熙罵了個狗血淋頭。回頭看虞衡時,虞啟昌又有些安慰,“好在你升的是中書舍人,正統文官,哪怕是開戰,陛下總不能把你一個文官扔到戰場去。我可算是能放心了。你姐夫那邊又出岔子,真真是兒女都是債,一幫討債鬼!”


    討債鬼虞衡縮了縮脖子,沒敢告訴虞啟昌,係統已經傳來了幸災樂禍的笑聲,想必這場仗,自己是躲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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