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車鑰匙小小一個,重量微沉,還帶著男人溫熱的體溫。


    簡卿握住手裏的鑰匙,愣住了,吸了吸鼻子,眨著水潤潤的眼睛,迷茫地望著他,“就這麽負責嗎?”


    “不然呢?”陸淮予挑眉,似笑非笑看著她,“你還想怎麽負責。”


    “......”


    簡卿沉默片刻,其他的她也負不起,隻能乖乖‘哦’了一聲。


    這時手機震動的聲音響起——


    是李校長打電話來催了。


    “陸教授,上課的時間快到了,你還在忙嗎?要不要讓課程時間往後推一點?。”


    他的話語裏透著不敢打擾的惶恐和殷切。


    陸淮予抬手看了眼腕部的表,“在哪個教室,我一會兒直接去。”


    簡卿等他接電話的功夫,目光環視周圍,似看見了什麽,“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陸淮予打著電話,還沒來得及出聲,簡卿就呲溜一下跑遠了。


    他抿了抿唇,盯著她左右探頭,著急過馬路的背影,很快跑進了一家藥店。


    手機貼在耳邊,李校長報著上課的地址,“陸教授,地址你清楚了嗎?”


    他淡淡‘嗯’了一聲,視線凝著遠處的那間藥店,半響,開了腔,“抱歉,上課的時間麻煩幫我推遲十五分鍾吧。”


    沒過幾分鍾,簡卿拎著一個小塑料袋從藥店裏出來。


    越過川流不息的車輛和人群,朝他跑來。


    陸淮予看著她皺起眉,才知道小姑娘過起馬路來這麽莽,也不知道躲著點車。


    她跑得有些急,還喘著氣,胸口上下起伏,說話也上起不接下氣的,“我買了碘酒和創可貼,先處理一下傷口你再去忙吧,很快的。”


    陽光明媚,灑在她的臉上,皮膚白得幾乎透明,隻餘兩頰因為跑步而暈染上兩團淺淺的紅,眼眸清亮澄澈,剛剛哭過的眼眶也紅紅的,像一隻小兔子。


    誰也沒她那麽嫵媚動人。


    喉結緩慢地上下滾了滾。


    陸淮予乖乖地伸出手到她麵前。


    簡卿擰開碘酒的蓋子,用棉簽沾上黃色的碘酒,小心翼翼地觸碰上他的手。


    那是一隻極其漂亮的手,骨節分明,幹淨修長,指甲蓋的大小勻稱正好,膚色冷白如玉,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見。


    除了手背上血糊糊的擦傷,仿佛是毀掉一副完美作品的裂痕。


    簡卿有些難受,隻能更加小心地去對待,力道又輕又緩,塗一下問一句,“會痛嗎?痛你就說哦,我給你吹吹。”


    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她的語氣真的很像在哄小孩。


    “......”


    “有點。”陸淮予低低地說,任由她弄著,也不催促。


    涼涼的氣吹過他的手背,像羽毛掠過心田,癢癢麻麻。


    簡卿低著頭,專心致誌地清理他沾了沙粒的傷口。


    一縷碎發從耳後垂落,輕輕晃蕩,勾勒出她柔和姣好的側臉,隻是額角處腫起一塊青紫醒目刺眼。


    陸淮予垂下眼皮,似不經意地隨口一問,“額頭怎麽紅了?”


    小姑娘撕創口貼包裝的手一頓,含含糊糊地說:“玩手機不小心撞到電線杆子了。”


    他默不作聲,將她臉上的閃躲和心虛看在眼裏,沒有繼續追問,好像剛才就是漫不經心的一句閑聊。


    視線在周圍掃視了一圈,明明一根電線杆子也沒有,說撞樹也比這個可信度高。


    簡卿從包裏翻出小小一管眼藥膏,在創口貼上擠上一些,黃色的膏體,散發出一股清冽的藥味。


    “這是我媽媽教我的,哪裏破了口子都可以塗這個藥膏。”


    說著說著她頓了頓,想起陸淮予本身就是個醫生,在他麵前這個毫無理論依據的偏方一下顯得極不科學。


    於是朝他笑了笑,“也可能是心理作用吧,覺得塗了它,傷口就好的快。”


    “......”


    陸淮予目光微垂,不由想起中午吃飯時白老師提及的事情。


    他盯著小姑娘明媚天真的側臉,看不出一點的異樣,緩緩斂下眼睫,蓋住了漆黑如墨的瞳眸,半明半昧,看不清情緒。


    -


    因為簡卿擔當起了陸淮予一日司機的工作,所以隻能陪著他一起去了教室。


    偌大的教室裏,早就坐滿了人,不光有口腔護士科的老師,還有來蹭課的學生。


    陸淮予和李校長在教室外還有話說,簡卿沒有打擾,從教室後門混進了學生堆裏。


    她自覺地在最後一排坐下,百無聊賴地玩起手機。


    自從陸淮予邁進教室的那一瞬,原本吵鬧的教室驟然安靜,所有的目光皆齊刷刷地聚焦到進來的男人身上。


    就連低頭玩手機的簡卿也感覺到氛圍的變化,抬起頭來。


    像是打了一束追光燈似的,一眼就看見人群裏的焦點。


    講台上的陸淮予隻是那麽站著,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先是慢條斯理地撫平被簡卿揉皺的領帶,從容不迫,舉手投足處處優雅矜貴。


    而後才開始做著簡單的自我介紹,斯文有禮,講話的聲音低啞徐徐。


    周圍出現小聲的交頭接耳,是坐在簡卿前排的兩個女生。


    “臥槽?這就是協和醫院頜麵外科的一把手?”


    “我還以為會是個老頭兒,這也太年輕太帥了吧。”


    “話說,我怎麽覺得陸教授有點眼熟,好像之前就見過。”


    另一個女生想了想,眼睛一亮,“是不是,是不是我們剛剛在校門口看見的,就樹咚的那對情侶——”


    “好像是啊!我酸了媽的,我也想被他壁咚,清冷禁欲係誰不愛啊。”


    “草草草,陸教授在看我,殺了我吧,我活夠了,在我人生最幸福的時刻。”


    簡卿抿了抿唇,沉默地聽著前排女生們越來越激動的對話,講台上男人投來平靜無波的視線,如古井幽深。


    “......”


    不知是心虛還是怎麽,她垂下眼睫,扭過頭躲開了他的目光,把臉埋進散落的烏發裏,遮住了耳根淡淡的紅。


    口腔護士科的教室和普通的教室不同,前麵擺著一個操作台配藍色的綜合治療椅。


    “今天我要講的內容結合了兩部分,口腔基本檢查和椅旁四手操作技術。”


    陸淮予右手插著兜,漫不經心地開口。


    沒有準備教案,好像所有的知識點都刻在了他的腦子裏,想也不用想地就那麽脫口而出,專業又自信。


    “操作台就不需要我介紹了吧,我這裏就默認大家都會了,如果不明白可以舉手提問。”


    陸淮予講課的風格不是那種老媽子喂奶式的,每一個知識點都要講過才算,他的節奏很快,簡潔明了,不拖遝不重複,點到即止。


    之前他教過的學生,不是南大醫學院的高材生,就是經過層層淘汰最終進入協和的實習醫生。


    不需要他多說,就能很快的領悟,領悟不了的,也就被自然淘汰了。


    顯然對於基礎比較差的衛校老師和學生來說,有些不太適應,但又沒人好意思舉手說不明白。


    陸淮予講了沒五分鍾,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口腔護理科老師們倒還好,隻是今天這堂課除了老師還有很多的學生,一個個歪著腦袋,眼神裏透著迷茫。


    他頓了頓,走到操作台前,“這樣吧,有沒有同學願意上台配合我做個演示?”


    場上一片靜默,沒人敢舉手,就連老師們也在猶豫,擔心萬一露了怯,在學生麵前下不來台。


    “沒人嗎?那我隨便點人了。”陸淮予抬了眼,掃視一圈,目光投向遠處。


    簡卿低著頭,認認真真地玩手機,許是刷到什麽有趣的消息,低低地輕笑,一眼也沒往台上看。


    幹淨修長的食指指腹在講桌上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敲,半晌,陸淮予似隨意地選中一位學生,“請最後一排穿白毛衣的女生上來。”


    他的話一出,眾人的視線齊刷刷扭頭看向教室後麵。


    “......”


    簡卿卻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還在盯著手機看,壓根沒聽陸淮予講課。


    直到前排的女生回過頭,拍了拍她的桌子,提醒道:“陸教授叫你上去呢。”


    她才睜著明亮懵懂地眸子抬起頭,“啊?上去幹嘛?”


    “做演示啊,快點啊,都在等你。”


    簡卿被她催的也不知道到底要做什麽,就這麽趕鴨子上架的去了講台。


    陸淮予斜靠在診療椅上,懶懶散散地看她,“同學,上我的課玩手機不太好哦。”


    背後是烏泱泱的老師學生,簡卿忍不住瞪他一眼,小聲地幾乎是唇語地說:“我又不是你學生。”


    陸淮予的嘴角輕勾,像沒看見她的抗議似的,視線移到治療椅,“躺上去。”


    語氣淡淡,清冷疏離,仿佛陌生人一般。


    “......”


    簡卿心裏一千個一百個不願意,但已經被他架到這兒份上了,實在沒有別的辦法,隻能乖乖地躺在藍色的治療椅上,當個教學工具人。


    “患者的體位分為三種,根據診療部位不同而調整,首先是垂直位——”


    簡卿盯著白色的天花板看,努力忽視躺在治療椅上的拘束和不適應。


    原本平躺的椅子慢慢升起,她靠著椅背坐直起來。


    耳邊傳來陸淮予低啞徐徐的嗓音,清清淡淡很好聽。


    “垂直位是指椅背垂直呈90度角,適用於患者治療前後,拍攝照片和取印模等。”


    垂直位演示結束後,陸淮予不知按了什麽按鈕,治療椅又重新降下。


    “現在是仰臥位,大多數的口腔治療都采用這種椅位,當患者按照正確的姿勢躺好以後,接下來就要進行口腔基礎檢查。”


    治療燈被打開,發出明黃耀眼的強光,還沒來得及晃上她的眼睛,就被他似不經意地挪開。


    簡卿睜著圓溜溜的大眼睛發呆,驀地視線裏原本的天花板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張極為好看的側臉。


    黑色的碎發垂落至額前,五官深邃,高挺的鼻梁上架著銀色細邊的眼鏡,一雙漆黑的眸子如墨,被鏡片遮擋,斂去了幾分冷意。


    “......”


    她有些不自在地別過頭,避開看他。


    陸淮予坐在專門的醫生座椅上,離得她很近,筆直修長的兩條腿隨意地踩在腳架上,身體側對著聽課的學生,一邊演示,一邊講解。


    “四手操作技術要求醫護雙人四手同時在口腔治療中完成各種操作,注意我的姿勢。”


    他猝不及防地傾身靠近,簡卿的頭被埋進他的胸口,以一種摟著她的動作。


    黑色西裝袖口微微上收,露出精致的銀色袖扣,冰涼的布料蹭著她的側臉。


    空氣中散發出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在渾渾噩噩的冬日午後,提神又好聞。


    陸淮予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慢條斯理地繼續講課,“患者的口腔需要與術者肘部一樣高,雙手位於心髒水平——”


    他的聲音不疾不徐,如醴泉清冽動聽,字正腔圓,吐字清晰,上課上得極為認真。


    簡卿卻是一個字也沒有聽進去。


    她被他圈在懷裏,一動不敢動,連呼吸也放慢了。


    時間仿佛停滯不前——


    課程講解好像沒完沒了似的。


    不知過了多久,陸淮予終於撤走了環住她的雙臂,拉遠了距離,“口腔檢查應該按照先口外、後口內的順序進行,護理人員在旁協助醫生做好記錄。”


    簡卿終於鬆了一口氣,眨了眨幹淨澄澈的眸子,等著治療椅慢慢上升坐起。


    陸淮予一邊幫她升椅,一邊還在繼續上課,“口外檢查淋巴結是否腫大時,要按照由淺入深,滑動觸診。一般順序為枕部、耳後、耳前、腮腺,直到鎖骨上凹處。”


    他說到一半,坐在最前排的白老師舉起手,“淋巴結檢查比較複雜,我怕學生們記不住。”


    白老師看向操作台,“正好這位同學還躺著,陸教授,能不能請你示範一下具體的操作?”


    “......”


    剛準備跳下操作台的簡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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