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謝家軍開始攻山。


    沒過多久,那些隱藏在暗中的人馬動了,在謝家軍攻入落霞山上進入嶙峋山路中難以及時應對的時候,從後邊發動奇襲。


    那些人全都黑衣遮麵,可拿著的卻是軍弩一類的武器,謝家軍似乎被打了個措手不及,隻能被迫直直往前麵的山匪山門衝去。


    偷襲的隊伍緊咬在後邊……


    然而,等到偷襲的隊伍殺氣騰騰圍上山後才發現,本該被他們逼入絕境,夾在山匪與他們中間的謝家軍,居然就這麽不見了蹤影。


    緊接著,就從前邊的山寨中射出密密麻麻的箭矢。


    “有詐,快,撤退!”


    帶隊的黑衣人見勢不對立刻下令就要撤離,可就在這時,卻從他們身後傳來廝殺聲。


    本該黃雀在後,如今他們自己卻被甕中捉鱉……


    沒過多久,廝殺聲緩緩平息,被射穿了膝蓋的黑衣人頭領舉起匕首正想劃花自己的臉,可剛要動,握著匕首的手臂就被一道箭矢射穿。


    緊接著他就被一箭射到肩膀釘在地上。


    謝欒穿著軟甲殺氣騰騰從對麵林中走出來,臉上還帶著飛濺上去的血跡,他走到黑衣頭領身邊,抬手就卸了對方下巴,隨後扯下對方蒙臉的黑布。


    看到一張還算熟識的麵孔,謝欒扯了扯嘴角,冷笑:“齊大人,別來無恙啊……”


    來襲擊謝欒的正是京城守備營統領齊隆,齊隆是秦繼明的左膀右臂,這次劫官銀和襲擊謝欒都是他親力親為,卻不想,如今落到了謝欒手中。


    謝欒當然不會給齊隆自殺的機會,打斷了四肢卸掉了下巴,直接把人捆成了粽子。


    山寨周圍,赤血盟那些傷病殘兵也出來收拾打掃戰場。


    盛暖一身男裝帶著銀色麵具笑吟吟衝謝欒拱了拱手:“謝小將軍,合作愉快啊。”


    謝欒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說你是赤血盟人?”


    真正動起手來謝欒自然能看出這個輕佻少年帶來的人和赤血盟並不是一波人,不過少年手中那些黑衣人的確強大,不可輕視。


    盛暖笑了笑:“昨晚情況緊急,天地會最近又殺聲太重,怕小將軍當時不肯給我說話的機會,不過,無論是什麽來路,我們的目的終歸是相同的。”


    謝欒往少年戴著麵具的臉上看了眼,不動聲色又遠離幾分。


    盛暖看的有些想笑。


    昨夜是為了緩和氣氛她故意逗了謝欒幾句,這人怕是真的把她當成龍陽斷袖了,如今一副“莫挨老子”的神情,那副厭惡和惡寒毫不掩飾。


    他越是躲避,盛暖就越是忍不住覺得好玩兒,視線落到謝欒脖子上被她割出的血口上,她語調關切且內疚:“小將軍,脖子上的傷沒事了吧?”


    說著,她抬手作勢像是要去檢查他的傷。


    下一瞬,謝欒頓時變了臉色:“你做什麽,麻煩自重!”


    像是差點被蛇咬了一樣。


    盛暖憋笑,語調無奈又黯淡:“謝小將軍一直是在下無比敬仰的少年英雄,如今得見,果然名不虛傳,人家真的不是故意傷到你的。”


    盛暖男裝時故意偽裝的音色帶著濃濃少年氣,還有那麽幾絲雌雄莫辯,再聽到她說“人家”,謝欒眼角青筋突突跳了幾下,終是忍無可忍:“你是不是有病?”


    盛暖啊了聲:“你,你居然這麽說人家……人家傷你是無心的,可你看看,你把人家脖子也掐成什麽樣了?”


    謝欒的手勁兒大,昨晚將她掐著脖子按住時那隻手鐵箍一般,天亮後盛暖就發現自己脖子上烏青的手指印。


    而對麵,聽到她得寸進尺愈發一口一個“人家”,謝欒握拳,像是下一瞬就要忍不住抽劍將這個死斷袖給劈了。


    旁邊,同樣戴著麵具的裴懷霜已經看出九公子是在故意逗謝欒,他無奈上前擋在盛暖身前朝謝欒拱手:“九公子他少年心情愛玩鬧了些,還請謝小將軍莫要動怒。”


    謝欒冷哼了聲,回頭看了眼山寨裏那些麵黃肌瘦與其說是山匪倒不如說是難民的赤血盟人,頓了一瞬,淡聲道:“這些人你盡快帶走吧,若是再換成旁人來,我不保證他們還能安然離開。”


    裴懷霜再次行禮道謝。


    等到謝家軍離開,盛暖與裴懷霜安置了自己的人,隨後快馬返京。


    他們一個是竹音閣的清倌人,一個是正在郊遊的公主,不能消失太久。


    翌日淩晨,長公主帶著大波護衛遊玩返回。


    謝欒要與大部隊一起,回到京城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可等到回到將軍府後他才得知,那位長公主,又出門了。


    想也知道她去了哪裏。


    他登時又黑了臉,麵無表情讓下屬將齊隆一幹犯人直接關押在軍營裏。


    秦繼明必定已經得到了消息,保不齊他前腳把人交給刑部,後腳人就要在獄中暴斃。


    雖說以這齊隆對秦繼明死忠的架勢來看,也不一定能審出什麽,但至少人要握在自己手裏。


    同一時間,竹音閣中,盛暖與裴懷霜對麵而坐。


    這時,裴懷霜已經全然相信了眼前這少年是天地會的堂主,和他一樣,都是被朝廷通緝的人。


    頗有種同命相憐的心緒,他給盛暖倒了杯酒:“數日前,我還正與幼弟艱難求生,原以為在劫難逃,卻不想柳暗花明遇到九公子,實乃在下之幸。”


    盛暖也笑了:“本公子原本也隻以為是遇到個合眼緣的美人兒,卻不想,居然是同道中人,來來,幹一杯。”


    裴懷霜已經習慣了被少年口花花,無奈失笑舉起酒杯。


    對麵,少年漂亮恣意,仰頭一飲而盡:“願海晏河清。”


    他分明在說一件很遙遠的夢想,卻又似乎對一切都充滿信心,耀眼至極。


    裴懷霜勾唇:“願天下清明。”


    兩人仰頭一飲而盡……不期然間,裴懷霜視線落到對麵少年唇角留下的一滴酒水上。


    眼看著那滴酒水順著少年脖頸滑下,被白皙手指隨意抹去,他忽然就想起那日少年的手指觸在他胸口的觸感。


    下一瞬,裴懷霜倏地移開視線。


    他必定是喝多了……


    片刻後,盛暖告別離開。


    裴懷霜解決了一件大事心神也鬆了,洗漱後就欲好好休息,可就在這時,房門被敲響。


    不輕不重,有禮有度。


    他上前打開門,隨即神情卻是一變。


    居然是那日被九公子捉來替他弟弟看診的大夫……此刻,那年輕大夫穿著一襲淺藍錦袍,對上他滿是警惕和審視的眼神,輕咳一聲移開視線。


    “你別擔心,我,我隻是來喝酒的,那日的事我已經全都忘了。”


    裴懷霜沉吟片刻,將人讓進門。


    然而,那小大夫進門口坐在那裏,又是好半晌不說話。


    裴懷霜有些犯困,無奈的按了按眉心,忍不住開口:“這位公子,您究竟意欲何為?”


    話音落下,就見那清秀的娃娃臉公子耳尖微紅,視線飄忽:“那日與你一起的那小倌兒……是何人?”


    將一錠銀子放到桌上,杜仲輕咳一聲:“我沒尋到他,你叫他過來。”


    找九公子?


    裴懷霜先是一愣,然後就笑了:“公子你尋他所為何事?”


    話音落下,就見那小大夫紅著臉梗著脖子:“那日他、他對我十分失禮,我回去左思右想,認為他應該向我賠罪!”


    裴懷霜無奈搖頭:“那怕是要讓公子失望了,那位公子可不是我們這裏的小倌兒,他是客人。”


    客人?


    杜仲一愣,下一瞬,蹭的站起來。


    原以為那少年是身不由己才陷落楚館,卻原來是到這裏尋花問柳找小倌兒的……果真是個浪蕩子!


    不堪入眼!


    眼見那小大夫抿唇板著臉摔門離開,裴懷霜哭笑不得又滿心莫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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