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已經收集了好幾個身體部分,可與此同時,幾人四周也多了數道影子,全都是滿身血跡的醫護人員,推著一輛輛轉運床。


    轉運床上,被粗糙針線縫合起來的身體僵硬站起來,然後蠕動著分裂開來……那些縫合線被拽開,像是一個個屍塊中間張開了一張網,直直朝他們幾人圍了過來。


    林欣欣驚呼著下意識揮動斧頭去砍,可下一瞬,咣當一聲響,她怔怔低頭,就看到自己握著斧頭的手臂連同斧頭一起跌落在地上。


    斷臂處鮮血噴濺,林欣欣慘叫著摔倒在地上。


    這一切隻發生在瞬息間,那些屍塊帶著的縫合線悄無聲息就割斷了林欣欣的手臂,同時天羅地網一般朝盛暖幾人當頭落下來。


    賀成大叫一聲“小心”下意識要把盛暖按下去護住,可就在這時,眼前忽然出現一道光線。


    本不該出現的柔和光線倏然出現在眼前,賀成大張著嘴巴,傻愣愣看著謝瀾從牆上忽然多出來的一扇門內走了出來。


    他手裏握著手術刀,麵無表情抬手……寒光閃現間,屍塊間鋒利無比的縫合線接連崩斷。


    噗噗噗,血淋淋的屍塊不住落地,謝瀾身上也不斷濺上鮮血……那不隻是屍塊的血跡,還有他自己身上驟然崩開的傷口。


    他是守門者,擅自幹預重疊之門內的世界走向就是違規,自己也要遭受反噬。


    賀成看到那一幕,眼睛都紅了:“老謝……”


    下一瞬,砰的一聲響,身後一扇門被推翻掀倒在地上,無數身影咆哮怒吼著衝了進來。


    有盛暖和賀成見過的那個肉山男,還有抱著娃娃的小男孩……老太太像是壁虎一樣扒在牆壁上,森白的牙齒哢噠哢噠一開一合像是迫不及待就要把他們撕碎。


    後邊還有一大群僵硬虛無的黑影……


    唐蘇還沒有拚湊完成,這些病患把從唐蘇辦公室進來的玩家當成了唐蘇來泄憤。


    謝瀾看向盛暖,沉聲開口:“快點。”


    盛暖看了他一眼,抿唇直接往前朝地上屍塊間一副軀幹撲了過去……賀成咬牙跟上來,陳辰一隻手抱著他們搜集到的身體部位,一隻手拽起林欣欣。


    林欣欣麵無血色,僅剩下的一隻手裏死死抓著那把斧頭,斧頭上是唐蘇的頭顱。


    先是準確找到了唐蘇的軀幹……在被拿起來的時候,那副軀幹還在掙紮著,卻無法動彈逃走。


    接著盛暖又從一堆爛肉中找到了一顆眼球。


    賀成在屍塊中看到了一隻恓恓嗦嗦想要逃走的手,叫罵著就撲了過去一把壓住……這時,那些病患已經撲到了謝瀾麵前。


    謝瀾手裏的手術刀泛著寒光,直接將最前邊幾個肢解,可病患太多,眼見就要將他淹沒。


    也是這時,盛暖幾人迅速將唐蘇的身體拚湊起來……


    當最後一顆眼珠按進眼窩的時候,唐蘇眨了眨眼,眼神驟然變得絕望又猙獰,猛地爬起來就要逃跑。


    與此同時,對麵牆壁上嗡的出現了一道光門。


    “快走!”


    那些病患在完整的唐蘇出現的一瞬就齊齊朝他追了過去,可唐蘇動作極快,就像一隻猿猴,輕而易舉在長廊中攀爬跳躍眼見就要逃出包圍圈。


    這時,一副假牙飛了出去,一口咬住他的腳踝。


    唐蘇噗通落地,一腳踩碎了假牙,可還沒來得及轉身,一具肉山轟然砸下,將唐蘇死死壓住。


    可就在那些病患要追過去的時候,肉山聲嘶力竭慘叫起來……下一瞬,唐蘇就滿臉血跡從肉山男的後背鑽了出來。


    他直接將肉山男撕開了一個血洞。


    然而,不等唐蘇逃跑,一個布娃娃飛到他懷裏……一瞬間,唐蘇就動不了了,一雙眼陡然變得猩紅。


    他懷裏的布娃娃身上開始出現裂痕。


    同一時間,對麵患者中,穿著和布娃娃一模一樣的小男孩身上也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裂紋,接著就轟然碎裂成渣。


    唐蘇手裏的布娃娃也成了碎片,他剛能動就想再逃……可被拖了這麽片刻,那些病患已經圍了上來,一個接一個撲出去,瞬間將他淹沒。


    那些人撕扯著,撕咬著,淒厲怒吼著將唐蘇撕碎,然後吞進腹中……


    陳辰一把抓住盛暖:“盛姐姐,快走。”


    盛暖沒動,回頭看去,就見謝瀾白大褂上沾滿了血跡,靜靜站在黑暗中看著她。


    他說:“你可以離開了。”


    說完,他摘下濺上血跡的金絲眼鏡,轉身往回,一邊走,一邊垂眼緩慢擦拭著眼鏡上的血跡。


    平靜到近乎漠然,仿佛半點也不在意盛暖的離去。


    盛暖被陳辰拽到了光門前,賀成紅著眼喊了聲:“老謝。”


    謝瀾並沒回頭。


    賀成抹了把眼淚,扶著林欣欣跨過光門。


    陳辰低聲對盛暖說:“姐姐,走吧。”


    盛暖緩緩伸出手……成功穿過了那扇光門。


    可就在這時,她毫無預兆忽然轉身朝謝瀾飛奔過去。


    陳辰僵了一瞬,終是抿唇不發一語轉身離開。


    盛暖飛身奔過去,從背後一把攔腰抱住謝瀾……


    謝瀾驀然停下,頓了一瞬,啞聲開口:“你做什麽?不是想離開麽?”


    盛暖笑嘻嘻:“我是想離開,但更想陪著哥哥呢。”


    從背後都能看出謝瀾脖子上縱橫交錯的傷口……露出來的都這麽觸目驚心,更不用說別的地方。


    剛認識的時候,明明是那麽高冷疏離的人……誰又能想到,他純純就是個戀愛腦。


    謝瀾身形無比僵硬,頓了片刻,他忽然回頭,伸手一把將小詭物按進懷裏。


    意識中,冰冷的聲音充滿不屑:“嗬,酸臭!”


    謝瀾眼神緩緩變得柔和。


    “你猜錯了。”


    他無聲道:“她最後,選擇的是我……”


    也是這一瞬,身體中一直試圖操控他的陰冷煞氣緩緩被壓製下去,他能感覺到,繼承的力量,終於徹底屬於他自己。


    嗡的一聲響,重疊之門開始消失。


    就在出口即將消失的時候,一道高大的身影踉蹌著衝了進去。


    是杜兵。


    杜兵赤著上身,懷裏抱著自己的衣服,身上隻剩下大褲衩,胸口還有無數觸目驚心的痕跡……他赤腳拚命衝出去,身後,披頭散發拿著皮鞭的護士長發出憤怒的嘶吼。


    重疊之門外,賀成愣愣站在原地……


    他所在的還是謝瀾的大平層公寓。


    為了避開別人,他每次都是和謝瀾從這裏進去那個世界……可現在,卻隻剩下他一個人。


    想到剛剛謝瀾幫他們時自己因為違背規則滿身傷口的樣子,賀成就滿眼泛紅眼眶酸脹。


    謝瀾還沒有徹底忘記他……可是,他卻再也不能回來了。


    這是什麽坑爹的世道!


    獨自坐了半晌,賀成有氣無力下樓去倒水,準備再緩緩然後離開。


    可就在賀成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身後忽然有什麽響動。


    他下意識回頭,然後瞬間楞在原地,睜大眼僵在那裏。


    盛暖緊緊抓著謝瀾的手,睜開眼,就看到眼前的情形果然已經變了,而謝瀾身上的衣服也變了。


    不再是血跡斑駁的白大褂。


    她眨了眨眼:“這裏是?”


    謝瀾低頭看她:“我家。”


    賀成終於回過神來,然後一屁股跌坐到地上,顫抖著指向謝瀾:“你、你你你你是……你……”


    陷入重疊之門的人還沒有聽說能回來的,而且,而且甜心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賀成又是驚恐又是驚喜不敢置信:“你到底是不是老謝?”


    話音落下,就見謝瀾掀起眼皮看過來,勾了勾唇:“嗨,又見麵了……乖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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