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江玹心裏很清楚,黃老雖然不是禦醫,醫術比起那些禦醫來說隻高不低,黃老都說他的腿沒什麽好辦法了,這草包究竟想做什麽!


    可想起之前盛暖讓人給他煎的藥,燕江玹頓了頓,終是沒有開口。


    最壞也不過如此了……


    下一瞬,盛暖掀開薄被,然後就看到燕江玹褲子上隱約暈出血跡,小心翼翼掀開褲腿,看到上邊的傷,她眉頭蹙起正了神情。


    “殿下傷口處有些腐肉,隻上藥的話不利於恢複,需要將腐肉剔除。”


    昨晚黃老也說過,說今夜找機會來替他剔除腐肉處理傷口。


    燕江玹嗯了聲,盛暖把一個小藥包遞過去:“咬著這個。”


    對上燕江玹的眼神,她解釋:“裏麵的藥粉會讓你不那麽疼。”


    燕江玹看了眼那藥包,沉默一瞬:“無妨。”


    得,還是很防備她。


    盛暖沒再堅持,拿出準備的東西開始動手……


    她先是伸手小心翼翼沿著燕江玹的大腿往下查看,將斷骨對齊……燕江玹額頭很快就冒出一層薄汗。


    等到盛暖把斷骨對接好,他整個人都出了一身冷汗,兩隻手緊握著身下被褥,麵色慘白如紙。


    美人受苦的時候看著格外揪心,盛暖動作微頓:“還能撐住嗎?”


    燕江玹看了她一眼,嗯了聲。


    他不懂醫術但從小練武,他知道她的辦法是對的……


    盛暖點點頭然後繼續動作。


    對接好骨頭後,她把調製好的藥膏拿出來……拿出藥的一瞬,盛暖清楚的看到燕江玹眼神微冷,明顯立刻戒備起來。


    她頓了頓,無奈失笑:“我要是想做什麽,殿下現在也拒絕不了,我沒必要騙你。”


    燕江玹明顯也明白這個道理,看了她一眼沒再出聲。


    盛暖將那些藥膏塗到斷骨傷處,然後又在皮肉傷比較嚴重的地方撒上藥粉。


    藥膏和藥粉碰觸到傷口,燕江玹的身體瞬間緊繃,肌肉在不自覺顫抖,分明異常痛苦。


    盛暖看了他一眼,故意轉移話題:“小時候我隨父親去軍中,當時在邊塞認識了一位老牧民,方圓百裏的牛馬斷了腿都是他給治的,百試百靈。”


    她笑眯眯:“這方子就是老牧民給我的。”


    牛馬?


    燕江玹額頭青筋突突跳了跳,麵色有些發黑……隻是被這麽一打岔,剛剛幾乎讓他昏厥的痛苦似乎消減了幾分。


    上完藥,盛暖用薄薄的棉紗將燕江玹的腿纏起來,隨即拿過準備好的木棍。


    “這幾天是重要時期,我固定好後殿下的腿最好不要移動……我回頭讓人過來侍奉,好好將養一陣子便能再無後顧之憂。”


    她曲指在固定燕江玹雙腿的木棍上敲了敲,笑嘻嘻道:“殿下放心,你這雙漂亮的腿我一定替你保住……”


    又長又直的,可不能瘸了……治好了以後保準迷死那個衛瀾。


    燕江玹看到她散發著“嘿嘿嘿”的眼神,眉頭蹙起。


    盛暖沒有抬頭,自然沒有察覺燕江玹眼中的排斥和戒備,她擦了擦手鬆了口氣,抬頭,這才看到燕江玹薄薄的白色裏衣幾乎都已經被冷汗浸透了。


    鎖骨分明,黑發披散在肩上,他整個人都因為忍痛而無比虛弱麵色蒼白,額頭滿是冷汗,眼睫上都掛著些水珠,讓那張原本俊美絕倫的臉透出幾分脆弱來。


    真是可憐的美強慘。


    盛暖歎了口氣順手拿過旁邊的棉布替他擦掉冷汗:“其實太疼的話叫出來會好一點,這裏也沒別人,殿下不必對自己太過苛刻。的”


    然而,她的動作卻讓燕江玹瞬間僵住,下意識向後避開。


    盛暖一愣,這才意識到自己眼中“心疼集美”的動作對燕江玹來說十分突兀。


    她悻悻笑著解釋:“那什麽,醫者仁心,殿下別擔心,我沒有冒犯的意思。”


    燕江玹看了她一眼,淡淡開口:“多謝郡主。”


    盛暖笑嘻嘻:“不謝不謝,畢竟是我想要與殿下合作……隻希望殿下能早日看到我的誠意,早點相信我。”


    燕江玹再沒有接話。


    盛暖也不在意,拍拍衣服起身將兩張藥方放到小幾上:“這是斷續膏和生肌粉的方子,殿下如果不放心可以讓人看看。”


    說完,她擺擺手:“我就不打擾了,殿下早點休息。”


    盛暖轉身離開幽月殿……沒過多久,一道身影鬼鬼祟祟進入幽月殿中。


    是藏身在宮中的黃老。


    衛瀾畢竟是外臣,不可能一直進出皇宮,所以幹脆把黃老直接放在宮裏,反正幽月殿緊挨著冷宮,平時沒什麽人來,藏個老狐狸不難。


    進了殿中,得知臨安郡主已經替主子療傷後,黃老頓時有些緊張,連忙掀開薄被。


    可沒過多久他的眉頭就舒展開來,原本的擔憂和戒備變成了讚歎和好奇。


    “骨頭接的很完美,老朽自認做不到……這藥膏……”


    黃老聞了聞,眼睛刷的就亮了:“應該是失傳多年的斷續膏。”


    燕江玹神情微頓,然後開口:“藥方在那裏,你看看。”


    黃老連忙拿起藥方,一看之下就有些入神了:“對,對對,就該是這樣,沒錯……魈骨本是毒,但用到這裏就很玄妙,對……”


    片刻後,他長長籲了口氣:“真沒想到,那臨安郡主居然有如此醫術,屬下自愧不如。”


    燕江玹開口:“她的法子很好?”


    黃老連連點頭:“照這個法子醫治,殿下的腿傷不會再落下隱患了,而且,這其中有幾味藥材十分珍稀……許是花了大價錢。”


    燕江玹再度沉默下去。


    頓了片刻,他蹙眉問黃老:“黃老可聽聞過臨安郡主有腦疾之類的傳聞?”


    她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話,還有忽然莫名其妙改變對他的態度,甚至費神替他治傷,這一切都很詭異。


    他想不到理由。


    黃老一愣,認真思索片刻隨即開口:“臨安郡主喜武厭文,卻偏生喜歡書生氣有才華的美男子,幾年前還未及笄就差點搶了新科狀元回家……後來看上三皇子後這才沒再盯著旁人。


    除了有些好男色且不矜持的醜聞,屬下未曾聽聞臨安郡主有何隱疾……莫非是主子發現臨安郡主有隱疾?興許是藏得很深?”


    燕江玹頓時僵住,一瞬間,很多詭異的情形仿佛都有了解釋。


    第一次帶著太監宮女來給他下藥,且言辭露骨!


    看著他時那種諱莫如深,故作平靜卻難掩下流的眼神……


    還有剛剛說他的腿漂亮……還給他擦汗!


    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可燕江玹的麵色卻愈發難看。


    要是那個草包真的對他存了什麽心思,他們之間還有婚約,事情會非常難辦。


    眼底一片陰沉,燕江玹輕籲了口氣。


    如今隻能走一步看一步,隻希望那草包至少還有些廉恥心……


    一夜安穩,清晨天亮後沒多久,兩個太監到了幽月殿。


    “見過二皇子殿下,奴才奉命前來侍奉。”


    一個小太監看起來膽怯木訥,另一個跪在地上,看著燕江玹的眼神滿是悲切和激動。


    燕江玹認出,這個太監是幾年前伺候過他的。


    她甚至都知道曾經伺候過他的人……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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