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兩人尋了一處傍水的山洞,盛暖在山洞中修習奚沉雪傳授的心法。


    剛開始練,客服就告訴她:“宿主,這是透支修為的邪術,可以讓人在短時間內修為突飛猛進,可過後卻會力竭許久。”


    而奚沉雪卻沒告訴她,隻是說若是遇到危險即可使用本心法……明顯是又打算拿她的命填。


    無恥烏鴉!


    不過這終究是一門技藝,技多不壓身,至於用不用或者什麽時候用,這是她的事。


    從白天到晚上,她就已經能熟練運轉心法,即便是奚沉雪也不得不承認,這狐狸認真修煉的時候,的確天賦高到嚇人。


    天黑後,盛暖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拎了幾條魚和兩壇酒……烤魚的香味散開的時候,奚沉雪似笑非笑:“你倒是心大,即便安危未定也能吃的下。”


    盛暖笑嘻嘻:“本來就是啊,總不能永遠都因為憂心沒有到來的明天而終日惶惶,過好當下也很重要呀。”


    奚沉雪未置可否。


    盛暖烤好魚後遞給他一隻:“師父,嚐嚐我的手藝。”


    奚沉雪看了她一眼,伸手接過。


    盛暖又遞給他一個小酒壇子:“這是山腳農戶家窗外偷來的,桃花釀,不醉人。”


    作為交換,她留了兩隻肥兔子在農戶窗外。


    奚沉雪哭笑不得……生死未知,他原本並沒有吃肉喝酒的興致,可看到那狐狸飛身落到山洞外的山石上,仰麵靠在那裏吃吃喝喝,他莫名也覺得似乎放鬆了些。


    片刻後,奚沉雪靠坐在盛暖旁邊,兩人一邊吃烤魚一邊喝花釀,頭頂星幕低垂,山風徐徐……


    也是這一瞬,奚沉雪才忽然意識到,他好像已經很久沒有這麽平靜過。


    什麽也不做,喝著甜香的花釀,看著星鬥吹著夜風,就像回到了鴻蒙之初,他還懵懂無知,每日碌碌無為。


    那時最無知且無用,卻是他最輕鬆愜意的時光……


    奚沉雪扭頭看向四仰八叉躺在山石上的狐狸,勾唇:“暖暖,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看在她對他忠心耿耿的份上,他可以允諾她一件事……哪怕是她想和他在一起。


    因為他忽然發現,身邊有隻對他死心塌地的小狐狸感覺還不錯。


    下一瞬,奚沉雪就聽到那狐狸低笑:“我想要活下去……和師父一起活下去。”


    奚沉雪幾乎有一瞬間的錯愕,因為,活下去是也他一直想要的。


    堂堂三足金烏,如今卻被天道逼迫的如同過街老鼠。


    頓了頓,他嗯了聲:“好。”


    如果可以,他也願意這狐狸和他一起活下去……


    農家自釀的桃花釀並不醉人,除了花香,酒味幾乎分辨不到,可莫名的,奚沉雪就是有種酒醉微醺的感覺。


    旁邊,小狐狸已經變回原形抱著尾巴打著小呼嚕呼呼大睡,他笑了笑,枕著雙臂仰麵躺著,在微涼夜風中靜靜看著頭頂的星空。


    滄海桑田,鬥轉星移……睡過去的一瞬,奚沉雪忽然想起不知多少年前聽過的一句詩。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這裏沒有船,他醉枕星河……


    慕流霜的氣息是第二天清晨出現的,察覺到那道氣息忽然變得明顯,奚沉雪陡然驚醒。


    他一把拉起盛暖:“走。”


    盛暖驚醒,睡眼惺忪:“師父?去哪裏?”


    奚沉雪顧不上許多……這是他此次天誅的最後一次,安然回去他就能安穩許久。


    “我要去見一個人,很重要,我必須見到她。”


    盛暖哦了聲毫不遲疑:“好。”


    下一瞬,她運轉靈力帶著奚沉雪從山林中飛過……對麵峽穀,一片花海中,穿著白色紗裙的少女神情懵懂茫然。


    正是重新誕生的天地靈氣化身。


    可當奚沉雪被盛暖帶著遠遠看到峽穀花海中的少女時,劍尊的氣息也到了。


    問劍峰誕生天地靈物,劍尊自然不會不理。


    察覺到劍尊氣息逼近,奚沉雪神情難看至極:“再快點,我必須見到那個人。”


    慕流霜誕生後就會被劍尊帶回祁雲山,如果這次機會他錯過了,再想靠近被帶回去的慕流霜,更是難如登天。


    盛暖低低嗯了聲加速往前……下一瞬,她就遠遠看到了對麵的劍尊。


    長身玉立,古井無波,手中一柄寒玉劍,劍鋒未開卻劍意滔天。


    奚沉雪的心瞬間下沉……遲了!


    可就在這時,身側的小狐狸忽然開口:“師父,我拖住劍尊,你去找她。”


    奚沉雪倏地抬眼,然後就對上小狐狸帶著笑意溫軟的眼神:“前兩次也是師父吧?”


    她說:“師父不必騙我的……隻要師父需要,我隨時可以為你舍棄一切。”


    奚沉雪瞬間僵住,下一瞬,一股大力襲來,他整個人瞬間被掀飛直直往慕流霜而去。


    對麵,銜月劍尊麵無表情抬劍,盛暖直直迎了上去。


    她根本不可能是劍尊的對手,隻是想替奚沉雪爭取這片刻的時間,也是因此,她運轉奚沉雪傳授的可以在短時間提高修為的功法,直直接了劍尊那一劍。


    隻是一瞬,她就氣力全失,眼睜睜看著另一道劍意朝她刺來。


    不過沒關係,足夠了……


    奚沉雪已經暴露,無需再隱藏修為,即便短短片刻也夠了。


    他咬牙猛撲下去一把將驚恐茫然的慕流霜抱進懷裏,最後一瞬,他扭頭看去,就看到,小狐狸纖細單薄的身形被劍意穿胸而過。


    他心裏猛地一滯,下一瞬,眼前一黑……


    盛暖整個人都被那道劍意毀去了所有生機,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往下墜落。


    她看到,對麵劍尊古井無波的眼中驟然湧出掙紮痛苦之色,他似乎想要朝她伸手,卻做不到,隻是僵站在那裏靜靜看著她墜落。


    身上猛地一輕,盛暖再度睜眼,就被映塵一把拽進懷裏:“小狐狸!”


    他滿眼心神俱裂的驚恐和後怕,直到察覺到盛暖安然無恙,這才回過神來。


    他又做夢了。


    夢裏,他被困在劍尊的身體裏,不受控製眼睜睜看著自己殺了小狐狸。


    不對,那不是夢……


    映塵回過神來的時候,緊緊抱著盛暖的手陡然間變成一片僵硬,他緩緩鬆開她,定定看著她半晌,終是低聲開口,一字一頓。


    他問:“你是何人?與魔尊奚沉雪……到底是何幹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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