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兄弟兩人回到家裏。


    寧家在村西,院門是破木板釘的,雖然看起來破爛卻很結實,土牆也砌的平整。


    院子裏左邊搭著茅草棚堆放著柴火,外邊跑著幾隻雞,五隻母雞和一隻公雞,牆角是豬圈,裏麵髒兮兮的豬正在哼哧哼哧叫。


    進了院子,寧安就跑到幾隻雞那邊,從衣袋裏拿出一個藥瓶子,瓶子裏麵是他抓的蟲子蚯蚓什麽的。


    把裏麵的東西倒在地上,幾隻雞立刻撲過來篤篤篤的爭搶。


    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太太拄著拐杖出來無奈笑著:“剛從外邊趕回來,地裏刨了一整天,吃飽了。”


    寧安咧嘴笑了笑,伸手比劃:“多吃點蟲子多下蛋。”


    這個年代,雞蛋太珍貴,吃的好了雞才能每天都下蛋。


    “奶奶。”


    寧湛直接進了廚房,拿了筐子出來撿了柴火進去準備做晚飯。


    案板上有切好的紅薯葉子,已經切成了碎渣,寧湛從旁邊麵缸裏舀了半碗玉米麵,想了想,又從小罐子裏抓了把白麵,和紅薯葉子揉在一起。


    一邊做飯,他一邊溫聲說:“您以後別做了,我回來做就好。”


    寧奶奶顫顫巍巍往回走:“切個菜,又哪裏就累著我了。”


    這時,院門外忽然響起喊聲:“阿湛哥。”


    寧湛把做好的菜團子下鍋後走出廚房,院子裏,穿著土黃布褂子的女孩笑嗬嗬把一筐豬草放下來:“我知道你今天出去,打豬草的時候多打了一筐。”


    是鄰居家的徐倩,徐倩家情況也不太好,但這個年月,除了寧家這樣一個人養三個人,格外窮困的,別的其實都差不了多少。


    徐倩父母還好好的也能掙工分,比寧家日子好過,她也不用做什麽重活,頂多做做飯打打豬草什麽的。


    畢竟,人都沒得吃,豬也隻能吃豬草,就這還不一定天天都能顧上。


    寧湛神情很淡:“不用了,你拿回去喂豬吧。”


    徐倩一愣,然後連忙上前幾步:“怎麽不用呢,瞧瞧你家豬都瘦成什麽樣了,別趕過年長不夠怎麽交啊,再說上次你還幫我家修屋頂了,我替你做點事也是應該的。”


    說完,像是生怕寧湛拒絕,徐倩直接掀起背簍,把裏麵的豬草往地上一倒。


    “好了,寧奶奶,我回家去了啊。”


    跟寧奶奶揮揮手,徐倩笑嘻嘻轉身離開。


    寧安看了眼寧湛,不發一語過來抱著豬草去喂豬……


    寧湛回去廚房裏給灶下添柴,寧奶奶坐在正屋門口,距離廚房不遠。


    看著和往常一樣沉默幹活的寧湛,寧奶奶擦了擦眼角:“要不是奶奶拖累你,徐倩爹媽肯定同意把女兒嫁給你的。”


    寧湛無奈抬頭:“奶奶,您怎麽又胡說,如果不是您把我養大早就沒我了。”


    別的他沒說。


    奶奶也不知道他在村子裏的名聲有多差,畢竟在老人家心裏,自己孫子那是天下最好的孩子。


    盛暖帶著幾樣謝禮到寧家的時候,寧家的晚飯剛上桌。


    原主家裏條件好,從小什麽都不缺,即便是在這個物質匱乏的年代也沒吃過什麽苦。


    她在櫃子裏找了找,然後就從原主記憶裏發現,少了不少東西。


    原主把蘇雯當成親姐妹,什麽東西都舍得,蘇雯也是對原主的東西隨便拿隨便吃。


    可就是這樣,她心裏卻對原主嫉妒加嫉恨,把原主害成那樣。


    有的人,真的隻是表麵上像人。


    她把剩下的東西清點了下,選了幾樣東西出來,然後直接把櫃子鎖了。


    隨後就把選出來的東西放在布袋裏,走出知青站去了寧家。


    盛暖拿了一斤白糖,一罐麥乳精,還有一袋大白兔,都是村子裏不好買的,也比較適合寧家的狀況。


    走到寧家院門外,盛暖抬手拍門。


    徐倩正在自家門口掃地,看到盛暖拍門,立刻往那邊看過去。


    見到是知青站那個出了名的漂亮知青盛暖,徐倩頓時有些不安……別的女知青都繞著寧湛走,這個盛暖到寧家做什麽?


    找寧湛哥的?


    可一看到盛暖身上幹淨的白襯衣,合體的長褲和腳下好看的皮鞋,還有與這個村子格格不入的白嫩模樣,徐倩提起的心又放了大半。


    這是城裏來的女知青,據說還是出身很好頂嬌貴那種,肯定不會和寧湛有什麽關係的。


    片刻後,寧家院門打開。


    寧湛打開院門,看到是盛暖,微微蹙眉:“有事?”


    寧湛今年十九歲,身上是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氣息,衣著破舊卻掩蓋不住出挑的五官。


    要不是他總一副不耐和凶戾的樣子,其實他長相完全稱得上俊美……俊美到漂亮那種。


    盛暖連忙說:“找你有點事,方便進去說嗎?”


    或許是看在她救了寧安的份上,寧湛頓了一瞬,後退讓開門口。


    盛暖往裏走,就看到土牆低矮的院子雖然破舊卻被打掃的很幹淨,幾隻雞正在雞欄裏打盹。


    進了屋子,她朝老太太禮貌問好:“寧奶奶好,我叫盛暖,是咱們清河村的知青。”


    老太太不明所以但還是立刻站起來,疑惑還有些緊張:“盛知青啊,有什麽事嗎?”


    “是這樣的,我是來道謝的……”


    盛暖把寧湛救了自己的事告訴了寧奶奶,然後把布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這是我一點心意,請你們一定不要推辭。”


    放下東西的時候,她不經意看到了寧家的晚飯。


    三碗水煮菜


    疙瘩,看起來黑乎乎的,一顆煮雞蛋從中間切開,寧奶奶一半寧安一半,寧湛是沒有的……她心裏忽然莫名有些唏噓,連忙移開視線。


    寧湛站在那裏,把對麵這個女知青看到他們家晚飯時有些異樣的神情看在眼底。


    下一瞬,他伸手把桌上的東西拿起來不發一語直接塞回盛暖的袋子裏。


    “我說了,我救了你,你救了寧安,我們扯平了。”


    “可我那隻是舉手之勞……”盛暖還想說話,卻被寧湛打斷:“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們要吃飯了,就不招待你了。”


    寧安坐在奶奶旁邊巴巴看著,寧奶奶頓了頓也開口了:“姑娘,東西拿回去吧,你那事誰碰著都不會不理的,你不用客氣了。”


    盛暖還想說話,卻被寧湛忽然捏住胳膊不輕不重往外拉了下:“請回吧。”


    他的排斥毫不掩飾,也明顯沒打算收下東西,盛暖頓了頓,隻能抿唇:“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不好意思。”


    她跟寧奶奶禮貌告別:“寧奶奶再見。”


    “盛知青慢走啊……”


    盛暖轉身往外走,寧湛不發一語跟在她身後,她前腳出了院門,還沒來得及說話,剛回頭,院門就在她麵前關上了。


    盛暖有些哭笑不得。


    她是來送謝禮道謝的,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來找茬的。


    不過經此一事她也看出來了,這個寧湛不是個會輕易接受別人好意的人……關於報答他的事急不得,需要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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