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朱回宮的時候,晌午剛過,陽光熱烈地照耀著,她邁步走過前殿,正巧遇上祁潭湘,被祁潭湘伸手攔了下來。


    祁丹朱停住腳步,抬頭看她。


    祁潭湘帶著一群宮女,麵帶怒容道:“祁丹朱!你是不是真的鞭打沈公子了?”


    祁丹朱麵色看起來有些低沉,眉眼比平時要冷一些,隻是祁潭湘現在怒上心頭,才不會管這些。


    祁丹朱雙手抱胸,淡漠地看著她,“是又如何?”


    “你……你厚顏無恥!沈公子是堂堂左翼將軍的獨子,你豈能說打就打?”


    祁丹朱不耐煩撥了一下額邊的發絲,“我打都已經打完了,你現在來說這些有何用?”


    祁潭湘氣得噎了一下,怒道:“你不看僧麵也要看佛麵,左翼將軍這些年來勞苦功高,是大大的功臣,他當年助父皇奪得天下,現在輔佐父皇平定邊關,威名顯赫,他的獨子,豈是你可輕辱的!”


    祁丹朱麵色更冷,挑了挑眉道:“你說沈關山助父皇奪得了天下,你不如去問問沈關山,看他敢認嗎?”


    祁潭湘皺眉,大聲呼喝,“你在胡言亂語什麽?難道大祁還有人不知道左翼將軍和右翼將軍是父皇的左膀右臂嗎?父皇是平亂世的開國之君,當年沈將軍護其左右,功不可沒!”


    祁丹朱揉了揉耳朵,祁潭湘今日說話嗓門格外的大,她聽得耳朵疼。


    祁潭湘繼續理直氣壯地喊道:“父皇向來推崇仁治,善待良臣忠將,開國時便論功行賞,當年跟父皇征戰天下的將士們都得到了妥善安置,特別是沈將軍!”


    她每說一句話,祁丹朱的眸色便冷上一分,最後整個眸子都沉浸到了冰冷的湖泊當中,晦暗不明。


    祁潭湘還無知無覺,繼續放縱肆意地大喊著,像終於抓住了祁丹朱的錯處一樣胡攪蠻纏。


    “父皇是仁君,沈將軍是良臣,你應善待良臣之子,不可仗著公主的身份隨意打罵!國有法度,就算是父皇,也從未無緣無故的打罵任何一位臣子。”


    她說著忽然看向祁丹朱的背後,勾唇一笑。


    她輕蔑地瞥了祁丹朱一眼,揚起明媚的笑容道:“沈將軍,您怎麽在這裏?”


    祁丹朱愣了愣,背影僵了一下。


    祁潭湘更為得意,故意撞了一下祁丹朱的肩膀,張揚地走了過去,“沈將軍。”


    “老臣參見七公主、九公主。”沈關山敦厚的聲音從祁丹朱身後傳來。


    祁丹朱低頭輕笑了一下,很快便明白過來,祁潭湘這是算好了沈關山從這裏路過的時間,故意攔住她,放大了聲音講話,就為了將沈關山引過來。


    祁潭湘如此做,既想借沈關山向她示威,也想要以此向沈關山示好,一箭雙雕,還能趁機挑撥她和沈關山的關係,從中得利。


    祁丹朱訕笑,緩緩轉過身去,抬眸看向沈關山。


    沈關山身姿挺拔,飛眉入鬢,肌膚黝黑,五官粗礦,一雙眼睛看人的時候銳利無比,那是在戰場上練就的煞氣,這種威懾他人的煞氣無時無刻環繞在他的周圍,讓人難以接近,不自覺有些畏懼,即使兩鬢微白也沒有減退。


    祁潭湘雖然迎了過去,但也隻是遠遠地站著,不敢靠近。


    祁丹朱目光毫不畏懼地迎著沈關山,眸冷如冬水,仿佛有寒冰利刃在她的眼波中緩緩流淌。


    祁潭湘在旁邊道:“沈將軍,您別跟我皇妹一般計較,她年幼無知,才會口出狂言,她打令公子的事,想必也是一時衝動,絕對不是不給您麵子,我剛才已經訓斥過她了,她雖然還不知悔改,但是早晚有想通的一天,相信會知錯的。”


    祁潭湘明著在勸,其實是在火上澆油。


    祁丹朱譏諷地扯了下嘴角,明明是一出好戲,但祁潭湘演得實在是有些差,目的太過昭然若揭,沈關山這樣的老狐狸怎麽會看不透。


    沈關山沉聲開口道:“七公主此話差矣,九公主絕非一時衝動。”


    祁潭湘聞言甚是得意,嘴角壓製不住地上揚。


    她挑釁地看了祁丹朱一眼,躍躍欲試地看向沈關山,迫不及待問:“那將軍說皇妹是如何?處心積慮?還是故意為之?”


    “在臣看來,九公主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用心良苦。”沈關山看向祁丹朱,拱手道:“吾兒頑劣,是老臣不教之過,多虧九公主嚴加管教。”


    祁潭湘臉上的笑容一僵,聲音急切道:“沈將軍,令公子何錯之有?他不過是養了個外室罷了,盛京中的貴家子弟哪個府中沒有養些姬妾?更何況沈公子現在尚未成婚,他養不養外室,跟九妹沒有任何關係,九妹憑什麽去管教沈公子?”


    她忍不住有些氣急敗壞,沈厚是她母妃偷偷給她相中的駙馬,據說家世背景都是萬裏挑一的,在一眾年輕公子裏,身份也是最高的,她若嫁給沈厚,必定能比祁丹朱嫁得好。


    可惜沈厚一直心悅祁丹朱,錦帝的態度也模棱兩可,她和母妃一直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跟陛下請求賜婚。


    她聽聞祁丹朱打沈厚的事後,差點笑出聲來,沈厚養了外室,祁丹朱會如此生氣,說明祁丹朱心裏有沈厚,可是祁丹朱如此魯莽行事,可謂是將她和沈厚的種種可能都斬斷了。


    大祁雖然民風開放,但是沈厚被一名女子如此鞭打,還鬧得滿城皆知,可謂是顏麵盡丟,從此以後,他絕不會想娶這母老虎回去。


    她本來躲在宮裏幸災樂禍,以為經此一事,祁丹朱和沈厚再無可能,可是沒想到,轉眼間祁丹朱就讓太醫去給沈厚診治,還送去了金創藥,明顯關懷未斷,沈厚竟然也未拒絕。


    她心裏不由打起鼓來,擔心沈厚色迷心竅,還死不改悔,隻要祁丹朱稍微示好,他便軟了心腸,所以她才決定故意趁這個機會,將事情鬧大,最好能激起沈關上的怒火,讓他替兒子拒絕這門婚事,隻要沈關山開口,錦帝不可能不答應。


    至於外室,她根本就不在乎,她才不像小門小戶的女子那麽喜歡拈酸吃醋,隻要她的夫君能讓她一直享受榮華富貴就夠了,她要得是在眾姐妹當中脫穎而出,風頭永遠壓過祁丹朱。


    她早就想好了,那個外室可以先留著,她先彰顯自己的大度,等沈厚做了駙馬之後,她再想辦法處理。


    她母妃在宮中多年,處理這種事情分外得心應手,她不信以後她還搞不定一個小小的外室,大不了她給那外室送去一碗絕子湯,一切便解決了。


    她本來算好了一切,可如今……沈關山怎麽可以如此滿不在乎?


    沈關山麵色不變地看著她道:“七公主,厚兒養外室確非正途,他此種行徑若傳出去一定會被人恥笑,九公主做法並無過錯,而且九公主是主子,老臣和厚兒都為君主之臣子,九公主作為主子,就算要親自動手打老臣,老臣也毫無怨言。”


    祁潭湘氣紅了眼,麵頰漲紅,被沈關山的臣子言論懟得無話可說,她總不能不讓沈關山忠君愛國吧。


    祁丹朱看著他們,似笑非笑道:“沈將軍對父皇忠心耿耿,又深知為臣之道,善於揣摩聖意,難怪能有今日的地位。”


    “九公主說笑了,為聖上分憂是臣子的本分。”


    祁丹朱微笑,“你可真是父皇的一條好狗。”


    祁潭湘錯愕地張大眼睛,不敢相信祁丹朱竟然膽大妄為到,敢對位高權重的沈關山說出這樣的話來。


    沈關山依舊麵色平靜,笑了笑道:“能做陛下身邊的禦犬,是老臣的福分。”


    祁丹朱哼笑一聲,慢悠悠道:“沈將軍,七皇姐剛才說當年是你輔佐父皇登基,奪得天下,可我怎麽聽聞……”


    她頓了頓,看著沈關山含笑道:“……當年是上將軍征戰四方,助父皇奪了大片江山,而你……當時隻不過是一個左前鋒而已?”


    祁潭湘聞言一愣,想也不想就反駁道:“祁丹朱你在胡說什麽?我大祁朝自開國以來,從來沒有什麽上將軍,隻有左翼將軍和右翼將軍。”


    她像終於抓住了機會貶低祁丹朱一樣,張揚地鄙視道:“你平時不學無術也就罷了,怎麽連大祁基本的官銜都不知道?你不通女紅、不讀詩書、不喜彈琴下棋,你作為女子簡直一無是處!我作為你的皇姐都覺得丟人!”


    她一口氣說完,囂張地勾起唇角,對沈關山道:“將軍,讓您見笑了,我作為皇姐,日後一定好好管束皇妹,雖然現在為時已晚,但能讓她學到我一分的公主之儀也好。”


    她說完抬頭,才發現沈關山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就連祁丹朱也同樣沉默不言。


    他們遙遙對視著,沈關山神色莫測地站在那裏,臉上晦暗不明,祁丹朱唇畔含笑,眼底卻滿是寒冰。


    祁潭湘眨了眨眼睛,轉頭看了看祁丹朱,又看了看沈關山,多年來身處後宮的經驗,讓她默默收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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