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朱愣了一下,淡淡挑眉,“比如呢?”


    魏沁雪終於像將藏在心裏已久的話說出來一樣,一口氣不停地道:“比如我的姨母陳皇後!你明知她討厭你,每次看到你都會想起傷心事,你卻總去蓬萊宮惹她不開心,表麵看起來你是孝敬她,我看你分明是故意去氣她,以折磨她為樂。”


    祁丹朱像聽到什麽笑話一樣,忍不住笑了一下,呢喃道:“我折磨皇後娘娘?”


    她板起臉來,“胡說,皇後娘娘母儀天下,對我們這些皇子和公主們視如己出,她明明很喜歡我。”


    魏沁雪怒極反笑,口不擇言道:“殿下,你何必自欺欺人?當年太子驟然薨了,皇後娘娘傷心欲絕,可這個時候,陛下卻將你母妃帶進了皇宮,對其寵愛有加,連傷心的皇後娘娘都顧不得,隻圍著你母妃打轉,而那個時候,你已經在你母妃的肚子裏了。


    你如果是我姨母,你會是何心情?這分明說明在太子薨前,你母妃就已經有孕在身,你說她能不恨你嗎?”


    這也是魏沁雪一直瞧不起祁丹朱的原因之一,祁丹朱的身世並不光彩,她母妃在被納進宮之前,就已經委身於錦帝,祁丹朱是他們苟且所得,就算錦帝百般寵愛,祁丹朱依舊非婚生子。


    祁丹朱喉嚨滾動,神色隱藏在濃濃的夜色中,她低聲道:“皇後娘娘長期禮佛,心地善良,自然不會恨我。”


    “她長期禮佛隻不過是為了眼不見為淨!她嫌你們礙眼!”


    魏沁雪突然哼笑一聲,向來純善的眼裏彌漫起層層冰霜,她定定地看了祁丹朱片刻,倏然上前一步。


    她意味不明地彎起唇,湊至祁丹朱耳畔,不緊不慢地低聲道:“祁丹朱,你真的覺得那巍峨冰冷的宮牆之中,有人愛你嗎?”


    祁丹朱睫毛顫動了一下。


    魏沁雪有恃無恐地看著她。


    相府小姐被逼到了極點,也會戳人心肺。


    祁丹朱眸中掠過一抹暗光,有片刻的晃神,須臾後暗光歸於沉寂,瀲灩的桃花眸重新變得漫不經心,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小公主。


    她莞爾一笑,語氣驕縱道:“當然有人愛我,誰不知道我是宮裏最得寵的小公主?我自找嬌生慣養,父皇待我如珠如寶,極盡寵愛,皇宮裏人人都愛我,我是千嬌百寵的金枝玉葉。”


    魏沁雪笑了一下,看著她的目光甚至有些悲憫。


    祁丹朱眸色幾不可察地閃了閃,側過頭去,露出不以為意地笑容道:“魏沁雪,全京城的人都知道父皇在眾多皇子和公主當中最寵我,有父皇在,你覺得宮裏誰敢不愛我?”


    魏沁雪哼笑不言,她麵容依舊不屑,卻再未多說,剛才的失言對她這位名門貴女來說已是被逼到了極限,如今冷風一吹,她清醒過來,自然是重新找回了淑女的氣度。


    祁丹朱斂笑,麵容冷了下來,烏眸裏染上慍色,“你問完我了,是不是該我問你了?”


    魏沁雪警覺蹙眉,“你要問我什麽?”


    “相府裏書生眾多,你為何獨獨對君行之的事這麽在意?”


    魏沁雪一愣,神色出現片刻慌亂,磕磕絆絆解釋道:“你別空口汙蔑,我對我父親的門客向來全都一視同仁,我關心君行之多一些,是因為君行之格外出眾,我、我是惜才!他文才出眾,應該安心備考,我不想讓你害了他,你少迷惑他。”


    “君行之不是三歲孩童,你與他無親無故,我與他來往與否由不得你來決定,至於門客一說……”祁丹朱看了她一眼,風輕雲淡道:“我怎麽聽說,君行之並非你相府門客?”


    魏沁雪麵色一變,錯愕抬頭,“你如何得知?”


    祁丹朱輕笑,“你覺得呢?”


    魏沁雪愣了愣,想明白後惱怒道:“君公子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祁丹朱但笑不語。


    魏沁雪咬了咬牙,強詞奪理道:“君公子就算不是我府中門客又如何?他住在丞相府,就是丞相府的人。”


    祁丹朱彎唇看了她一會兒,直言不諱道:“魏沁雪,你繞來繞去,給自己找了這麽多理由,卻連承認自己喜歡他的勇氣都沒有嗎?”


    魏沁雪麵色白了白,瞳孔晃動,咬緊牙關看著祁丹朱。


    祁丹朱譏諷地牽起唇角,烏眸黑而明亮,她不疾不徐道:“你與我不同,我跟君行之不過是萍水相逢,而你卻曾經被君行之所救,君行之於你有恩,是你的救命恩人。


    我若喜歡君行之,在眾人看來,那是毫無緣由的色迷心竅,人們隻會說九公主目無禮法,肆意妄為。


    你若喜歡君行之,眾人會覺得你是為報答君行之的恩情,所以願意以身相許,不惜下嫁以還君恩。


    人們不但不會指責你,說不定還能將此事傳為佳話,大家會說你是一名有情有義的女子,傳揚稱頌。”


    她的聲音頓了一下,抬頭看向魏沁雪,毫不留情道:“可是你連這都不敢。”


    魏沁雪紅唇緊抿,聲音哽在喉嚨裏,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


    祁丹朱微挑眉梢,像一隻能看透人心的絕麗妖精,她看著魏沁雪蒼白的臉,一字一句道:“你不敢讓大家知道你喜歡君行之,我敢,我若喜歡君行之,定要讓全天下的人知道。”


    魏沁雪是名門淑女,謹遵禮法,半分不敢逾矩,而她,率性而為,驕縱肆意,視禮法於無物,向來隨心所欲。


    魏沁雪不敢做的事情,祁丹朱都敢做。


    魏沁雪身子微不可察地晃了晃,祁丹朱直接戳中了她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她甚至不敢去看祁丹朱的眼睛。


    夜風拂麵,周圍人群依舊吵雜,祁丹朱嘴角極輕地揚了一下,轉身而去,裙袂隨著她的動作揚起,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濃濃的夜色裏。


    魏沁雪獨留在原地,麵色蒼白地站在人群中央。


    她當然不敢。


    她若說出以身相許報君恩的話,固然會成為一段佳話,可是也會就此一絕了她以後高嫁的路。


    祁丹朱看穿了她的心思。


    她心悅君行之,卻隻想等他高中狀元之時,風風光光的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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