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水心中惱怒,不敢朝祁丹朱發火,隻好把怒火發向君行之這個無權無勢的窮書生。


    她衝到君行之麵前,甩著帕子道:“君行之,你與公主殿下孤男寡女深夜相會於此,可曾想過此事有辱公主的名聲?枉你讀的是聖賢書,你如此不顧後果,置公主的顏麵於何地!你也算是知書識禮,怎麽能做出如此荒唐之事?”


    “李小姐,請你注意言辭。”君行之眉頭深鎖,聲音清冷道:“我與公主清清白白,並非在此相會。”


    祁丹朱聽出他話語裏的維護之意,不由幾不可察地彎唇一笑。


    名節這種既不能換錢,也沒什麽用東西,她向來是不在乎的,但是君行之維護她的樣子,她感覺還不錯。


    李秋水眼睛瞟了瞟祁丹朱,陰陽怪氣道:“不是相會是什麽?公主‘天真浪漫’,有陛下嬌慣,不束於禮法,你難道也不懂規矩?你與公主深夜來此見麵,此事如果傳出去,你要置公主於何地?”


    李秋水頓了頓,盛氣淩人道:“君行之,你膽敢迷惑公主,我看你罪該當誅!”


    魏沁雪張了張嘴,想要開口維護君行之,又心中氣惱他今夜與祁丹朱見麵的事,想讓他受個教訓,所以閉嘴不言。


    君行之擰眉,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漆黑的眼睛鋒芒畢露,如夜空中的寒星。


    李秋水愣了一下,一瞬間竟然有些怯懦,她後退一步,反應過來對方不過是個沒權沒勢的窮書生,立刻又來了底氣,張口欲辯。


    她為自己剛才一瞬間的怯懦感到羞惱,重新上前一步,氣勢囂張地看著君行之。


    她張了張口,還未來得及說話,祁丹朱倏爾嗤笑了一聲,擋在君行之麵前。


    祁丹朱抬起漂亮的眸子,漫不經心道:“有我在,誰敢誅行之?”


    李秋水一愣。


    君行之和魏沁雪聽到祁丹朱的稱呼,同時抬頭。


    君行之怔然看著祁丹朱,魏沁雪麵色猛沉。


    祁丹朱伸出嚷著豆蔻的手指,一下下點在李秋水的肩膀上。


    “李秋水,我在這裏,你就敢冷言譏諷,指桑罵槐,你是真覺得我最近脾氣太好,能容你放肆了不成?”


    祁丹朱麵若冷霜,眸色冰冷,看著李秋水的眼神猶如臘月寒枝。


    李秋水被她推的後退一步,瞬間不見了剛才的囂張氣勢,瞳孔顫動起來。


    “你剛才說我和行之在此私會?”祁丹朱問。


    “我……”李秋水咽了咽口水,訥訥地說不出話。


    祁丹朱輕抬下頜,看了一眼周圍人來人往的百姓,擲地有聲道:“今日是月夕節,這裏是長街白玉橋,盛京人煙最鼎盛的地方,橋上人來人往,人流眾多,何來私會之說?”


    李秋水麵色發白,魏沁雪卻緩了臉色,祁丹朱言之有理,她與君行之之間如果真的有苟且,就不會挑這樣一個人多的地方相會,看來真的如她所說,他們是偶然再次遇到罷了。


    魏沁雪不自覺鬆了一口氣,感覺輕鬆不少。


    祁丹朱看著李秋水,繼續冷道:“我恰好在長街遇到朋友,堂堂正正地說了幾句話,光明正大,不懼人言,倒是你,你不但出言侮辱本公主,還惡意搬弄是非,究竟是何居心?”


    李秋水麵無血色地後退一步。


    她本來以為抓住了祁丹朱的把柄,祁丹朱必然不敢將事情鬧大,所以才敢造次,更何況君行之在這裏,她料想祁丹朱如果真的對君行之有意,應該會在君行之麵前裝作溫柔賢淑的模樣,不會像往常一樣跋扈,畢竟男子都喜歡溫順善良的女子。


    她沒料到祁丹朱在君行之麵前,也會這樣咄咄逼人。


    祁丹朱為何跟別的女子不一樣!


    李秋水咽了咽口水,心髒慌亂的跳動起來,她雖然厭惡祁丹朱,但是卻不敢招惹祁丹朱。


    祁丹朱是聖上的掌上明珠,是京城裏第一驕縱。


    她一個二品官家的小姐,在祁丹朱麵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跟魏沁雪交好,就是受了父親的叮囑討好丞相的女兒,隻為了讓魏丞相能夠在朝廷中提拔她父親一二,如果她沒有掌握好分寸,不但沒有成功討好魏沁雪,反而把九公主得罪了,她父親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她光是想想都覺得心驚膽顫,更何況,就算她父親饒過了她,九公主這一關她也萬分難挨。


    她聽聞,九公主手裏有一把禦賜的銀鞭。


    曾經有位一品大官當眾出言挑釁祁丹朱,祁丹朱直接一鞭子揮了過去,正好打在那官員的臉上,後來又是接連數鞭,鞭鞭抽在那官員身上,把那官員打得沒臉見人,至今手臂上還留著一道疤痕。


    從那以後,祁丹朱名聲彰顯,那名官員再也不敢惹她,每每看到她都要繞著走,就連其他官員看到祁丹朱也是萬分小心,就怕祁丹朱一個不滿意就鞭子加身。


    李秋水越想越心驚,慌亂跪到地上,聲音顫抖地急切道:“公主,我絕對沒有任何惡意,我我我……我剛才的話都是為了公主好,我擔心有人借此機會惡意中傷公主,所以才出言提醒君行之,不……是君公子,我是為了提醒君公子注意分寸,免得惹人話柄,殿下,我以後絕對不敢了,您饒過我這一次吧……”


    “行了。”祁丹朱垂眸看了她一眼,見她一副快急哭了的模樣,不耐煩道:“今日過節,別在這裏掃興,趕緊起來吧。”


    李秋水聽命站起來,偷偷擦了擦眼角,一副弱不禁風、飽受摧殘的模樣。


    祁丹朱嘖嘖搖頭,她就佩服這些看不慣她的貴女們,她們每次都喜歡找各種機會陰陽怪氣、拐彎抹角的罵她,但是隻要她稍微反擊,她們就潰不成軍,一副她欺負了她們的模樣。


    祁丹朱覺得自己甚冤,她雖然用鞭子抽過一品大員,卻沒用鞭子抽過她們這些如花似玉的小美人不是?


    她自認頗有憐香惜玉之心,無論男男女女,隻要長的好看,她打人的時候一定會注意分寸,絕不打臉!


    李秋水再也不見了剛才的囂張模樣,不敢再多言,畏畏縮縮地站在一旁,不時吸吸鼻子,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可惜在場的幾個人,沒有一個憐惜她的。


    魏沁雪根本顧不上李秋水,她看著君行之,咬緊下唇,神色有幾分委屈。


    “君公子,父親今日在府中設宴款待府中諸位,我亦親手給你、你們做了宮餅,隻是去尋你的時候,你已經離開丞相府了,你……”


    她頓了頓,委委屈屈地看了一眼祁丹朱,“你怎麽沒有留在府中?”


    今日是月夕節,火樹銀花,月圓星疏,她親手做了各式精巧的糕點,本盼望能夠跟君行之花前月下,沒想到今夜去尋君行之的時候,卻撲了空,那一瞬間的失落,是無法言語的。


    她對這一天期盼了許久,準備了許久,卻這樣倏然落空,心中不由憋悶。


    她不想待在沒有君行之的府中,所以才會跟這些貴女們一起出來賞月,沒想到卻親眼撞見君行之和祁丹朱在一起。


    她想起前幾日的傳聞,不由更氣,此時說話的時候,語氣不自覺帶了一些質問。


    她看上君行之,本是君行之高攀,可君行之卻絲毫不領情,反而跟她討厭的九公主牽扯不清,她怎能不氣!


    君行之聞言淡聲道:“魏丞相厚愛,但無功不受祿,今日丞相跟府中門客相聚,我不便在場。”


    “那……你……”魏沁雪眨著眼睛看他,欲言又止。


    其實她前幾日寫了一首藏頭詩偷偷夾在君行之的書裏,約他於今日在府中後花園見麵。


    她知道此行徑十分大膽,但自從那日聽聞祁丹朱可能也看上了君行之,她心中便忍不住有些焦急,不得不大膽行事,想要早些虜獲君行之的心。


    她絕對不能讓祁丹朱把人搶走。


    魏沁雪目光羞赧地看著君行之,她不確定君行之究竟是沒有看到那首詩,才會沒有去後花園,還是不想見她,才沒有去後花園。


    君行之聽她如此吞吞吐吐,眸色微動,抬頭道:“魏小姐,你可還記得,前幾日你跟我借的那本《五燈會元》?”


    魏沁雪麵頰一紅,絞著手裏的繡帕,輕輕‘嗯’了一聲。


    她就是將那張紙條夾在《五燈會元》這本書裏,看來君行之應該是見過裏麵那張紙條。


    君行之磊落道:“魏小姐記得就好,那日我翻書的時候發現你似乎落了一首手抄詞在裏麵,我已讓人送還給你的婢女。”


    魏沁雪臉上的紅潤淡去,她愣愣地抬頭看著君行之,半晌才尷尬地點了一下頭,喉嚨幹澀,漫上陣陣苦味兒,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祁丹朱默默看著他們,心中大概梳理清楚事情的經過。


    難怪君行之明明不是個愛熱鬧的性子,今日卻跟其他書生一起來逛燈市,原來是為了躲避魏沁雪。


    看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他們還沒到兩情相悅的地步,甚至君行之對魏沁雪態度極為冷淡,應該是沒有任何曖昧,看來小明長應該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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