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


    修長的雙腿,倨傲的下巴,冷漠的眼眸,黑色的機車服,鉚釘淺靴,淡淡的樹影中,整個人狂野而威懾心神。


    她靜靜地望著他,整個人暴露在陽光中,慵懶透明的肌膚環繞著一層淡淡的光暈,如柳的長發有些散亂。


    仿佛隻有對他的窺視,她才會如此心塵勿擾。


    他抬眼望去。


    明晃晃的陽光斜斜地照射在白色窗簾上,爬牆虎稀疏翠綠。


    天空湛藍。


    她細瘦的身影半掩在白色窗簾後麵,仿佛是關在木閣樓後麵的公主,憂鬱的眼神海水一般深沉。


    他的心一點一點地陷進去,陷進一個不可自我救贖的漩渦。


    “你給我下來”,在電話中,他命令的語氣冷漠得不可置疑。


    站在他麵前。


    在他淩厲的氣場漩渦裏,她仿佛是空氣,若有若無地存在著。


    她抬起修長的手指將垂下的頭發別到耳朵後麵,掩飾自己的尷尬。


    “我鄭重告訴你一遍,昨晚我們說好的要和媽媽說他們的事情”,他微微帶著怒氣,深邃的眼眸像是妖精的口袋,下一刻,眼前這個美麗的小妖精就會被他收走似的。


    “哦,我想起來了”,她盯著足尖,淡淡地回應。


    明晃晃的陽光將兩人的身影拉長,身體與身體保持著安全距離,影子已經交疊在一起。


    他大步在前麵走。


    她淡淡地跟著後麵,像一朵雛菊。


    狹小的電梯間內,飄蕩著若有若無的薰衣草的香味。


    王雅芙對兒子的出現相當訝異。


    似乎,喬少才是這件屋子的主人,羽月在後麵仿佛空氣一般存在。


    “媽媽,早”,旁若無人地登堂入室,迎麵看到一張粉嫩嫩的小臉。


    “辰辰好”,溫柔的聲音,和一秒鍾之前的森嚴,冷酷,狂野的氣勢判若兩人。


    王雅芙笑著直搖頭。


    “爸爸”,辰辰張著雙臂要求喬少抱抱。


    “爸爸抱抱兒子,麽麽噠”。


    辰辰的口水狂轟濫炸在他倨傲不遜的下巴和涼涼的臉頰。


    笑意瑩然。


    淡紫色的沙發,淡紫色的薰衣草,濃綠的綠蘿,光束中舞動的塵埃,冒著氤氳熱氣的早點。


    在縈繞的霧氣中,幸福宿命般地存在著。


    “媽媽,這些年你辛苦了”,吃過早飯,喬少為王雅芙削了一個蘋果。


    空氣裏彌漫著淡淡的果香,帶著微微的甜。


    王雅芙微微一怔,閃動著眼眸在判斷著兒子的目的所在,從來兒子說話都是帶著明顯意圖的。


    她沉默。


    不輕易打斷兒子的話。


    “媽媽,這些年你為我付出了太多,現在為了辰辰又是終日忙忙碌碌,出於對於你晚年幸福的考慮,我想,你也應該考慮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他說得有些遲疑,在努力判斷自己的言語給王雅芙帶來的感受。


    幾乎是小心翼翼地在努力表達自己的意思。


    女人都有一顆柔軟的心。


    “兒子,這是你的意思”?王雅芙淺笑,慈愛在指尖流露,她懷抱著辰辰,仿佛抱著年幼的兒子。


    “媽”,喬少輕聲叫道,語氣裏飽含著自己的強烈的觀點。


    “我懂你的意思,隻是媽媽已經習慣了一個人生活”。


    “可是,申伯伯也等了你一輩子不是嗎”?


    “那是他的事情”。


    王雅芙淺笑,帶著一絲羞怯。


    “阿姨,這件事情你的確應該考慮了,喬少也是為你考慮,畢竟你辛苦了一輩子,他於心不忍”。


    羽月緊了緊身上的淺灰色的家居服,揚起纖瘦的雙手將散亂的頭發隨意挽了個花苞,瓷白色的肌膚裸露呈現,尖尖的下巴,蝶形的睫毛低垂,顫顫得如同輕盈的蝴蝶,美麗得攝人心魂。


    喬少再度陷入了清澈見底的幽深眼眸中不可自拔。


    ……


    秋日裏的粉色蕾絲腰帶兀自舞動。


    薄薄一層紗。


    幾近透明。


    仿若她的唇色和她舞動的靈魂。


    ……


    “你們年輕人的事還沒有辦,我作為老人怎麽好趕在你們的前頭”。


    “啊”,喬少從恍惚中回過神來,“這不衝突”。


    “是嗎”?羽月淡淡回應,用反問表達自己的對這件事情的疑問。


    空氣中開始有些尬尷的氣氛,一個巨大的問題擺在他們之間。


    沉默……


    冷寂的沉默……


    “如果你倆能結婚,我們當然沒有問題”。


    “我可以理解為是逼婚嗎”?羽月淡雅如菊,沉靜如水,微笑淡然綻放在寂靜的空氣裏。


    陽光透過陽台明晃晃地照耀著。


    “辰辰,想不想爸爸媽媽一起生活啊”?喬少發揮了無敵逼婚模式。


    翛然,一絲狡黠的微笑掠過深邃的眼眸。


    “想”,稚嫩的尾音拖的很長。


    “辰辰,你怎麽不幫媽媽”,羽月有些不高興,自己的兒子反而要幫助他說話。


    “辰辰就是想和爸爸天天在一起嘛”。


    “你看,孩子都這樣講了”,莫蘭推動著輪椅從臥室出來。


    “媽,你不懂”,羽月蹙眉,情況對自己很不利,所有人的矛頭一致對準自己。


    “怎麽不懂了”?


    “現在喬少的情況很複雜嘛”?她的語氣有些急切,清澈見底的眼眸瑩潤出一汪泉水。


    “你的意思我如果和李菲兒徹底離了婚,你就答應和我在一起”?喬少步步緊逼。


    “你……算了,反正我還沒有考慮好”。


    她的額頭上急出一層密密麻麻的汗,肌膚透明,唇色紅潤。


    喬少的口唇有些幹燥。


    “不要急,慢慢來”,他的眼眸裏是憐惜和藍色的海一般包容的色彩。


    莫蘭和王雅芙相視而笑。


    這似乎是一個陰謀?


    竟然被喬少一石二鳥。


    “你行,你真行”!


    反應過來的羽月對著喬少不住地點頭。


    他揚揚眉,眉梢流轉著得意的神采,倨傲的下巴微微上抬,嘴角微微上揚。


    好吧,你贏了,羽月有些氣餒,手握拳裝做出恐嚇的姿勢。


    風透過玻璃的縫隙,吹動著白色的窗紗。


    薰衣草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暗紅色粗棉布織成的桌布低垂。


    明晃晃的陽光絲絲透明,塵埃在光束中飛舞。


    一切仿佛油畫中靜物一般。


    ****


    暑假很快就到了。


    空氣變得炙熱,太陽明亮地照耀著,植物枝葉茂密。


    “羽月,去把羽心接回來吧,媽媽想念他了”。


    一日,臨窗而坐的莫蘭對忙著收拾東西的羽月說。


    羽月微微一呆。


    在莫蘭的輪椅前,屈膝蹲下,拉住了莫蘭的雙手。


    “媽媽,都怪我不好,自己太忙了,我明天就去接羽心,你放心”。


    “是啊,很久沒有見到羽心了”。


    莫蘭望著窗外的濃蔭,陷入時光裏,思念,落寞,沉靜而獨立。


    霧氣讓黎明的空氣變得粘稠潮濕。


    羽月如柳的長發變得濕潤服帖。


    悄悄地拉了行李箱,沒有告別,沒有通知,一個人在黎明前悄悄地坐飛機遠去。


    飛機轟鳴,保持著飛翔的姿勢直衝雲霄。


    大朵的白雲簇擁著飛機,陽光明晃晃地給白雲鍍上了一層金邊。第一次一個人坐飛機,內心空曠,情緒在空氣中漂浮,寂寞通過肌膚蔓延至全身。


    是什麽觸發了自己的記憶?


    她淺笑,瓷白色的肌膚浮上一層光暈。


    等喬少發現這一切的時候,總經理辦公間空空蕩蕩無一人,隻有塵埃在光束裏輕輕飄蕩,像是一場寂寞的舞蹈。


    呆然,靜立,繼而是憤怒。


    她怎麽可以不辭而別,怎麽可以如此放心地將公司所有的事情棄之不顧,重要的是他,是他,怎麽可以棄之不顧,不是嗎?


    關鍵是她去了哪裏?


    案幾整整齊齊地擺放著當天的報表和重要行政文件,需要他一一簽字閱覽批複。


    翻開報表,看了兩行,黑色的鉛字開始如水一般浮動,視線恍惚……


    眉頭緊蹙,深邃的眼眸發出冷冷的威懾人的寒光。


    “如若讓我知道你去了哪裏,一定要將你碎屍萬段”,他恨恨地想,倨傲的下巴微微上揚,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嘲諷。


    注意打定,沉下心思工作,批示了幾份重要文件。


    她為什麽要離開?


    是不是有什麽重要的事情?


    她是不是又動了什麽心思?


    是要離開自己嗎?


    曾經她不是以這樣的方式逃避自己嗎?


    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


    他再度陷入了猜測,情緒變得躁動不安。


    陽光明晃晃地透過落地窗照射進來,空氣幹燥馨香,塵埃在陽光的光束中輕輕舞動。


    “張秘書”,他在內線電話裏叫道,帶著一絲焦躁不安的氣息,修長的手指鬆了鬆領帶。


    “是,喬總”。


    “把空氣加濕器給我換掉,這個好像不是太有用”。


    秘書踏著急速的小碎步敲門而入。


    張秘書左看右看,看不出加濕器有任何的毛病,隻得按照他的要求重新進行了更換。


    空氣的濕潤度沒有多少改變,他的內心有一把火在燃燒。


    下午的例行會議,喬少把所有人給痛批了一番。


    這種失控的情緒令所有人噤若寒蟬。


    無人能猜測他產生這種情緒的根本原因。


    環繞在喬少周圍的氣壓低沉,帶著濃重的火藥氣息,隻要一點點的火星便會砰然炸裂。


    人人變得自危,小心地繞道避開,盡可能不與他正麵接觸。


    羽月離開的第二天。


    喬少忍不住地給王雅芙打了個電話。


    “媽,羽月在幹嗎”?他凝眉,森然的氣息霸氣泄露。


    從來沒有這種失措的感覺,一個女人的消失竟然這麽令他心慌。詢問一個女人的去向會讓他覺得不齒。


    他的臉色變得更為凝重,泛白,一場暴雨即將席卷而來。


    天空變得陰沉。


    “哦,她啊,她不在家”,王雅芙在電話另一端已經悄然嗅到一絲火藥氣息。


    “幹什麽去了”?他追問。


    “好像是出去辦事,具體我不太清楚”。


    “有什麽事嗎”?


    “噢,沒事,隻是看她沒來上班,問問情況”。


    他輕輕掛了電話,竟然心髒變得舒緩。


    至少,


    他知道她是安全的,知道她並不是莫名其妙地失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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