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常說來,旅行者或者獵人在森林裏過夜,露宿在可愛的星空下,早上被新奇而又令人厭煩的叫聲吵醒是很正常的事情。此刻,早上的森林音樂會開始了,有咯咯的叫聲、呼嚕嚕的聲音、嘎嘎的聒噪,還有嘲笑、吠叫以及仿佛人在“演講”的聲音,如果一個人能夠接受這個詞,那麽這個聲音就是一直混雜在各種不同的吵鬧聲中的。


    有一群猴子正在歡呼黎明的到來。大家可以看到一些美洲小長尾猴,它們臉上仿佛戴著一張斑駁的麵具,還有常被印第安人剝皮用來製作槍套的“灰毛猴”,而大狨猴的顯著特征是頭上的一撮長毛。當然,大家還可以看到其他種類的猴家族成員。


    在這些種類繁多的四足動物中,最引人注目的是那些“格力巴”,這種猴子尾巴卷曲,麵部特征仿佛猙獰的魔鬼。當太陽升起的時候,最老的猴子用一種可怕而神秘的聲音,帶領猴群唱著單調的“聖歌”。這是猴群中的男中音。男高音由小猴子們擔任,它們在老猴子之後重複著它的叫聲,共同演唱著黎明交響曲。印第安人說,這是“格力巴”在背誦它們的“晨禱經文”。


    可是,這天猴子們似乎沒有進行“晨禱”,因為誰也沒有聽到它們的叫聲。它們的叫聲很大,因為這種聲音是它們脖子上的舌骨膨脹,然後骨膜快速振蕩發出的聲音。


    總之,出於這種或那種原因,無論是“格力巴”還是大狨猴,或者是森林裏的其他四足動物,這天早上它們都沒有開始它們的演唱會。


    這種情況往往會使那些四處遊蕩的印第安人感到不滿。當然,這並不是說那些本地人喜歡這種奇特的合唱,而是因為他們可以隨著聲音追趕這些猴子。他們之所以追趕它們,因為這種動物的肉在經過熏烤加工後,味道十分鮮美。


    當然,迪克·桑德並不熟悉猴子們的這種習性,無疑他的同伴們也沒有聽說過這種奇特的事情。早上,他們一個個相繼醒了過來,由於沒有受到任何幹擾,經過幾個小時的休息,他們恢複了旺盛的精力。


    小傑克並不是最後一個伸著懶腰醒來的人。不過,他醒來後的第一個問題,就是詢問埃居爾夜間是否吃了一頭狼。由於埃居爾沒有看到狼,因此他至今還沒有享用早餐。


    大家也和他一樣還沒有吃過東西,因此在晨禱之後,南便開始忙著為大家準備早餐。


    早餐可吃的東西同昨天的晚餐一樣,不過在森林的早晨,清新的空氣使人們胃口大開,因此沒有一個人對單調的食物提出異議。最重要的是,為了保證一天行走順利,大家必須吃飽以儲備充足的體力。


    或許,貝內迪表兄生平第一次認識到,吃飯不是生活中無關緊要或毫無意義的行為。不過,他鄭重聲明,他到這個地區不是遊手好閑進行觀光的,如果埃居爾再阻止他去捕捉螢火蟲,他和大力士之間會發生一些不愉快。


    這些恐嚇似乎並沒有使大力士感到害怕。可是,韋爾登夫人把埃居爾拉到一旁告訴他,他可以讓這位大孩子在附近不太遠的地方跑跑,但是要看緊他,不要讓他跑出他的視線。他們不能完全剝奪這個大孩子在他的年齡應有的一些自然娛樂活動。


    早上七點鍾的時候,這支小小的隊伍又開始向著東方出發了,他們依然保持了前一天的隊形排列方式。


    他們依然行走在莽莽的森林中。在這片保留著原始形態的土地上,炎熱和潮濕使這裏的植物高大茂盛,可以說,所有的植被都在盡情瘋長,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這片遼闊的高原的緯度幾乎與熱帶地區平行,而且在夏季幾個月中,太陽高高地懸掛在頭頂,陽光一直直射下來,因此地麵儲存了大量的熱能,地表之下常年保持著潮濕狀態。沒有什麽能比這片連綿不絕或者說無邊無際的森林更壯觀的了。


    迪克看到的是樹高草深的大森林,而非哈裏斯所說的草原


    在此期間,迪克·桑德並不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根據哈裏斯的說法,他們正行走在潘帕斯草原附近,而潘帕斯這個詞在“科士那”語中表示的是平原啊!哦,如果他記得沒有錯,他相信這裏的地貌應該表現為如下特征:缺水、樹木稀少、罕見岩石,這裏的雨季遍地都是薊草,而在溫暖的季節這些薊草便發展成灌木叢,而且密密麻麻地連成一片。當然,這裏也生有一些低矮的喬木和一些多刺的灌木,但是它們使這個平原給人的感受隻是幹旱和荒涼。


    那麽,自從這支小小的隊伍在美國人的帶領下,離開海岸之後,他們一直行走在天邊無際的大森林中。不,這並不是年輕的見習水手理解中的潘帕斯草原的樣子。難道正如哈裏斯所說的,在南美這個他一無所知的地區,大自然在阿塔卡馬沙漠的高原地區創造了一個神奇的王國,使它的景象完全不同於位於安第斯山脈和太平洋之間遼闊的沙漠景象?


    在這一天中,迪克·桑德就這個疑問提了不少問題,並向美國人解釋了為什麽潘帕斯草原的異常景象使他感到非常驚奇。


    可是,他很快便得到了哈裏斯的解答。哈裏斯向他講述了玻利維亞這一帶最準確的地理特征和風土人情,證明他非常理解這個地區的情況。


    “你說得對,年輕的朋友,”哈裏斯對見習水手說道,“真正的潘帕斯大草原確實像旅行手冊中向你描述的那樣,應該是一片貧瘠的平原,而且穿越這個平原非常困難。它會讓人想起我們北美的平原——除了那裏偶爾會出現不多的沼澤地。是的,這是裏奧·科羅拉多州的潘帕斯草原,也是奧裏諾科河和委內瑞拉的大草原。不過,我們目前所在的地區,這裏的地貌甚至也讓我自己感到有些奇怪。說實話,我也是第一次沿著這條路穿過這片高地,因為這條路能讓我們快點兒到達目的地。不過,即使我沒有看到這裏的地貌,我也知道這裏的情景和真正的潘帕斯草原區別很大。至於真正的潘帕斯大草原,你們可能會再次看到它。它不是在西部的山係和高高的安第斯山脈之間,而是分布在大陸東部,一直延伸到大西洋沿岸。”


    “我們還要翻越安第斯山脈嗎?”迪克·桑德急切地問。


    “不,年輕的朋友,不用。”美國人微笑著回答,“正像我剛才說的,你可能會再次看到它,而不是你一定會再次看到它。放心好了,我們不會離開這片高原的,而這片高原的最高處海拔也沒有超過1500英尺。啊!以我們目前具有的條件,如果必須穿越那些高大的山脈,我是決不會帶你們去做那種事的!”


    “事實上,”迪克·桑德說道,“沿著海岸逆流而上或順水而下會更好些。”


    “哦!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哈裏斯答道,“可是,桑·菲利斯的農場位於群山的這一邊。所以,我們一路上,無論是開始還是最後都不會遇到任何真正的難題!”


    “你也是第一次穿過這片森林,你不怕在這片森林裏走錯路嗎?”迪克·桑德又問道。


    “不會,我年輕的朋友,不會的。”哈裏斯回答,“我當然知道這片森林像是無邊無際的大海,或者不如說像是昏暗的海底,一個水手既無法判斷自己所在的深度也無法測定自己的方位。可是,我已經習慣在森林裏行走,我隻要看看一些大樹的傾斜方向,根據一些枝葉的方向和擺動,或者根據土質的構成,總之可以根據上千個你們沒有發現的特征,找到我應該走的路!你放心好了,我一定會把你和你的朋友們帶到你們應該去的地方!”


    所有這一切,哈裏斯說得都非常肯定,不容置疑。迪克·桑德和哈裏斯走在隊伍的前麵,因此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往往沒有一個人能夠參與他們的討論。如果對於迪克·桑德的一些懷疑,美國人不能給予令人信服的解釋,見習水手便將這些疑問藏在自己心裏,不說出來。


    4月8日、9日、10日、11日、12日,這些天就這樣平平靜靜地過去了,在他們的旅程中沒有發生任何意外事件。他們每天行走十二個小時,最多隻能走八九英裏。他們隔一段時間便會有規律地停下來,吃些東西或者休息,雖然大家已經感到有些疲憊,但是每個人的身體狀況還比較令人滿意。


    小傑克開始對森林生活感到痛苦不堪,他不習慣周圍的環境,他也不能適應這種單調乏味的行軍生活。另外,所有的人都沒有兌現他們的承諾,沒有讓他看到他們曾向他許諾的東西。橡膠小醜、蜂雀,所有的玩具似乎都遠遠地躲藏了起來。還有一個問題是,他沒有看到世界上最漂亮的鸚鵡,它們在這樣茂盛的森林中應該不會少啊!那麽,它們跑到哪兒去了呢?那些長著綠色羽毛、幾乎全部出產於這個地區的南美鸚鵡,那些臉部光滑、尾巴又長又尖、羽毛閃閃發亮、爪子從來不落在地上的大鸚鵡,還有熱帶地區特有的“卡米德”鸚鵡,還有臉上長著羽毛、全身五顏六色的虎皮鸚鵡,還有——根據印第安人的傳說——那些仍然會說已經滅絕的部落語言的鳥兒,它們在哪兒呢?


    小傑克隻看到一種灰色的“傑考”鸚鵡,它們長著紅色的尾巴,成群結隊地隱藏在大樹的枝葉間。對於小傑克來說,這些鸚鵡並不陌生,它們早就被人們運到了世界各地。在歐美大陸,在很多家庭都可以聽到它們令人難以忍受的聒噪,而且它們毫不費力便學會了所有家庭的“慣用語”。


    另外,我們必須承認,如果說小傑克感到不滿意,那麽貝內迪表兄的感受更是如此了。在路上,他可以在隊伍附近不遠的地方走走,可是他竟沒有找到一隻昆蟲來擴充他的收藏。甚至,那些螢火蟲也在他眼前消失得無影無蹤,再也不肯用它們胸部的螢光吸引昆蟲學家。大自然似乎真的在捉弄可憐的昆蟲學家,這使他感到非常惱火。


    在隨後的四天中,這支隊伍依然像前些天一樣,一直向著東北方向前進。


    4月16日,根據大概的估算,他們自離開海岸以來至少已經走了100英裏。如果哈裏斯沒有帶領大家走錯路——他毫不猶豫地斷言,他們不會走錯——那麽桑·菲利斯農場距離他們目前所在的宿營地,不會超過20英裏了。那麽,用不了四十八個小時,這支小小的隊伍就會有一個舒適的庇護所,大家終於可以在那裏好好休息一下,解除一路的疲勞了。


    與此同時,雖然他們幾乎穿越了整個高原的中部,可是在這片無邊無際的森林中,他們卻沒有遇到一個印第安人。


    雖然迪克·桑德很多次欲言又止,可是在他心裏一直感到遺憾,他應該將流浪者號擱淺在海岸的另外一個地方。無論更向南一些,還是再向北一些,一定會有一些村莊、小村落或者農場。那樣,韋爾登夫人他們早就可以找到一個安全的庇護所了。


    雖然這個地區看上去人跡罕至,但是野獸在最後這些天常常出現。他們有時會聽到野獸長長的哀鳴,哈裏斯解釋這是一種巨大的緩步類動物發出的叫聲,它們通常生活在南美洲遼闊的森林中,被稱為“樹懶”。


    這天,中午休息的時候,空中突然響起一陣嘶嘶的聲音,韋爾登夫人感到非常不安,因為這種聲音她從來沒有聽到過。


    “這是什麽聲音?”她急忙站起來問道。


    “蛇!”迪克·桑德大叫一道,他抓起步槍,擋在韋爾登夫人前麵。


    大家都感到非常恐懼,事實上,一些毒蛇可能會穿過草叢悄悄爬向他們休息的地方。如果一條巨大的“撒庫魯”蟒蛇出現在大家眼前,其實並不會令人感到意外,而這種蟒蛇有時會長達40英尺。


    哈裏斯提醒迪克·桑德,黑人們已經跟過來了,同時他竭力安慰著韋爾登夫人,使她打消了疑慮。


    根據哈裏斯的說法,嘶嘶的聲音不是“撒庫魯”蟒蛇的叫聲,因為那種大蟒蛇根本不會發出嘶嘶的聲音。他說,這是幾頭不會傷人的動物的叫聲,而且在這個地區這種動物很常見。


    “所以,放心吧,”他說,“我們不招惹那些動物就是了。”


    “可是,它們到底是什麽動物呢?”迪克·桑德問道,他仿佛一個法官在發出質問,因此美國人必須回答——當然,他從來不要人一再追問就會答複所有的問題。


    “那是羚羊,年輕的朋友。”哈裏斯答道。


    “啊!我希望看到它們!”傑克大叫起來。


    “那太困難了,可愛的小家夥!”美國人答道,“非常困難。”


    “或許,我們可以試著靠近它們——那些嘶嘶叫的羚羊。”迪克·桑德說道。


    “啊!你朝它們走不了三步,”美國人搖著頭回答,“整個羊群就會飛快逃跑,所以我求你最好不要給自己惹麻煩!”


    可是,迪克·桑德以好奇為理由,希望能夠親眼看到那些羚羊,因此他手持步槍悄悄走進了草叢。突然,他看到十幾隻體態優美的瞪羚,它們頭頂小巧而尖利的羚羊角迅速地逃走了。這些瞪羚有著紅色的毛發,在森林高高的草叢中簡直像是一團火雲。


    “我已經告訴過你了。”當見習水手返回休息的地方,哈裏斯對他說道。


    那些羚羊腳步敏捷,因此見習水手幾乎沒有看清它們確切的樣子。然而,在同一天裏他們還看到了另一群野獸。他們看到——模模糊糊地看到——可是,這些離奇的動物在哈裏斯和其他同伴之間,引起了激烈的爭論。


    大約是在下午四點鍾,這支小小的隊伍在森林中一塊空地附近停下來,準備休息片刻,突然有三四頭高大雄壯的動物從灌木叢中鑽出來,距離他們大約有一百多步,然後異常迅速地逃走了。


    盡管美國人多次勸告人們不要開槍,可是這次見習水手還是迅速舉起手中的步槍,對準其中的一頭動物扣動了扳機。然而,就在槍聲響起的那一刻,見習水手的槍口被哈裏斯猛地轉到了一旁,使槍法極好的迪克·桑德沒有射中目標。


    “不能開槍,不能開槍!”美國人說道。


    “啊,可是那是一群長頸鹿啊!”迪克·桑德大聲說道,沒有正麵理會哈裏斯的勸告。


    “長頸鹿!”傑克重複著,立刻從馬鞍上站了起來,“那些高大的動物跑到哪兒去了?”


    “長頸鹿!”韋爾登夫人回答道,“你一定搞錯了,我親愛的迪克。美洲不可能有長頸鹿!”


    “的確是這樣,”哈裏斯露出一副驚訝的表情,吃驚地說道,“這個地區不可能出現長頸鹿啊。”


    “那麽,我看到的是什麽?”迪克·桑德問道。


    “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麽會認為那是長頸鹿!”哈裏斯答道,“你的眼睛是不是看錯了,年輕的朋友,那些動物更像是一群鴕鳥?”哈裏斯說。


    “鴕鳥!”迪克和韋爾登夫人同時重複道,然後互相看著對方,大吃一驚。


    “是的,隻是一群鴕鳥。”哈裏斯又說了一遍。


    “可是,鴕鳥也屬於鳥類,”迪克·桑德反駁道,“所以它們隻能有兩隻腳啊!”


    “沒錯,”哈裏斯回答,“我認為,我剛才看到的那些迅速逃竄的動物正是兩足動物。”


    “兩足動物!”見習水手說道。


    “在我看來,我看到的動物真的是四條腿。”這時,韋爾登夫人說道。


    “我看到的也是四條腿。”老湯姆也加了一句。於是,巴特、阿克頓和奧斯汀也證實了湯姆的說法。


    “四條腿的鴕鳥!”哈裏斯大叫道,然後忽然遏製不住地大笑起來,“這真是太可笑了!”


    “因此我們認為,”迪克·桑德反駁道,“那些動物是長頸鹿,而不是鴕鳥。”


    “不對,年輕的朋友,你錯了!”哈裏斯說道,“你的確是看錯了。那些動物飛快逃走的速度可以說明一切。另外,很多像你這樣出色的獵人偶爾也會看錯,甚至那些世界上最自信的人也同樣。”


    美國人的說法很有說服力。從遠處看來,一隻高大雄壯的鴕鳥和一隻中等高度的長頸鹿是很容易混淆的。即使它們之間的問題在於嘴或鳥喙的不同,但是這兩種東西卻都長在一個向後仰的長脖子上。嚴格說來,一隻鴕鳥便相當於大半個長頸鹿,區別是它需要再長出兩條後腿。因此,那種兩足動物和那種四足動物忽然從人眼前飛快跑過的時候,人們完全可能將它們彼此混淆。


    另外,能夠說明韋爾登夫人以及其他人看錯的最有力證據,就是在美洲根本不可能出現長頸鹿。


    迪克·桑德陷入了沉思之中。


    “可是,我相信鴕鳥在這片新大陸,並不比長頸鹿更多見啊。”


    “是的,年輕的朋友,”哈裏斯回答,“的確,南美洲有一種非常奇特的鴕鳥,人類將它們稱之為‘南鴕’,就是你們剛才看到的那種鴕鳥。”


    哈裏斯說的是事實。“南鴕”是一種長腿鳥,在南美洲的草原上很常見,而且小鴕鳥的肉非常好吃。


    “南鴕”是一種身體強壯的動物,它們的身高有時會超過兩米,生有一個筆直的鳥喙,一對長長的翅膀,上麵覆蓋著豐滿的羽毛,羽毛的顏色發出藍色的光暈。“南鴕”的兩隻腳上長有三根帶指甲的腳趾——這是“南鴕”與非洲鴕鳥的主要區別。


    哈裏斯對“南鴕”的生活習性介紹得非常清楚,表示他很了解這種鳥。


    韋爾登夫人和她的同伴們不得不承認他們大家剛才都看錯了。


    “另外,”哈裏斯又繼續說道,“或許我們不久還會看到另外一群鴕鳥。好了,下次大家最好看清楚一些,不要再把你看到的鴕鳥當作四足動物!不過,最重要的是,年輕的朋友,請不要忘掉我的勸告,無論遇到什麽動物都不要輕易開槍!我們根本不需要打獵來補充我們的食物,而且更不需要用槍聲來向人宣告,我們正在這個森林裏。”


    這時,迪克·桑德陷入了沉思,因為他的心中再次產生了疑問。


    第二天是4月17日,這支小小的隊伍繼續向前走著。美國人向大家保證,他們將在二十四個小時之內到達桑·菲利斯農場。


    “在農場裏,韋爾登夫人,”哈裏斯補充道,“你將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隻要好好休息幾天,你就可以完全恢複體力。或許,你會發現農場的居住環境不如你在舊金山的家中豪華氣派,可是你會看到,經過我們的整修之後,莊園的居住條件也很舒適。我們並不是野蠻人。”


    “哈裏斯先生,”韋爾登夫人回答道,“對於你慷慨的幫助,如果我們隻能說一聲謝謝的話,那麽至少其中凝聚了我們真誠的感情!是的!我們終於要到達目的地了!”


    “你感到很累嗎,韋爾登夫人?”


    “我倒沒有什麽問題,”韋爾登夫人回答,“隻是我發現我的小傑克正在逐漸衰弱下去!有時候他在發燒!”


    “是的,”哈裏斯解釋道,“雖然高原氣候對人的健康非常有益,可是我們也必須承認,每年3月和4月兩個月,這裏的氣候會導致發熱的症狀。”


    “確實如此,”迪克·桑德回答,“不過,大自然在任何地方總有它完美的設計。在各種危難附近,它還會擺上補救的措施!”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年輕的朋友?”哈裏斯不解地問道。


    “難道我們不是在生長奎寧樹的地區嗎?”迪克·桑德回答。


    “是的,”哈裏斯說道,“你說得完全正確。奎寧樹就生長在這個地方,它的樹皮就是最寶貴的解熱藥。”


    “我感到非常奇怪,”迪克·桑德詫異地又問了一句,“我們竟然在這裏沒有看到一棵奎寧樹。”


    “啊!年輕的朋友,”哈裏斯回答,“這種樹很不容易辨認。盡管它們通常都很高大,盡管它們的葉片很寬大,它們的花色粉紅而且散發著濃鬱的香氣,可是我們還是不太容易發現它們。它們很少成片生長在一起,它們更喜歡分散在森林之中,印第安人采集奎寧樹皮也隻能靠它們四季常青的樹葉分辨它們。”


    “哈裏斯先生,”這時,韋爾登夫人說道,“如果你發現了奎寧樹,請你把它們指給我看。”


    “當然可以,韋爾登夫人。不過,在農場裏你可以得到用奎寧製成的硫酸鹽,它們退燒的效果遠遠超過了單純的奎寧樹皮(1)。”


    最後一天的旅程就這樣過去了,並沒有發生任何意外。夜晚降臨的時候,他們如同往常一樣停下來,開始安排過夜的地方。直到這個時候,始終還沒有下過雨,但是天氣已經開始出現變化,因為一團熱氣開始從大地上升騰,不久便在空中形成了一層厚厚的濃霧。


    事實上,在這個雨季,他們的處境非常令人擔憂。幸運的是,第二天這支小小的隊伍就可以到達一個舒適的地方,並在那裏得到熱情的接待。他們隻要再熬過幾個小時就可以了。


    可是,根據哈裏斯的說法,他隻能根據他們最後的旅程花費的時間計算路程,那麽他們這時距離農場頂多隻有6英裏。他們像往常一樣堅持有人在夜間負責守望。湯姆和他的同伴們負責輪流值班。


    迪克·桑德強調,他們不能在任何事情上出現疏忽。事實上,他一貫做事謹慎,而這時表現得更加小心翼翼,因為他的內心深處產生了一種可怕的懷疑,可是他仍不願將這種懷疑說出來。


    宿營過夜的地方選在一片高大的大樹下。由於極度疲勞,韋爾登夫人和她的夥伴已經睡著了。


    忽然,他們被一聲長長的驚叫驚醒了。


    “啊,出了什麽事情!”迪克·桑德問道,並迅速站起身來。


    “是我!是我在大叫!”貝內迪表兄答道。


    “你怎麽了?”韋爾登夫人問道。


    “我剛才被咬了一口!”


    “被蛇咬了?”韋爾登夫人驚恐地問道。


    “不,不是!不是蛇,隻是一種昆蟲!”貝內迪表兄答道,“啊!我抓住了它!我抓住了它!”


    “好了,碾碎你那隻昆蟲!”哈裏斯說道,“不要打擾我們睡覺,貝內迪先生!”


    “碾碎這隻昆蟲!”貝內迪表兄大叫起來,“不能碾碎它!我必須看清楚它到底是哪類昆蟲!”


    “那不過是蚊子而已!”哈裏斯說著,聳了聳肩膀。


    “不是蚊子!這是一隻蒼蠅,”貝內迪表兄答道,“而且這應該是一種非常古怪的蒼蠅!”


    這時,迪克·桑德已經點亮了他那盞小小的提燈,然後走到貝內迪表兄身邊。


    “仁慈的上帝啊!”貝內迪表兄大聲叫著,“我可是把這隻蒼蠅視為對我所有行動的安慰!至少,我終於有了一個新發現!”


    這位正直的學者語無倫次地說著。他帶著勝利者的喜悅看著他那隻蒼蠅,甚至恨不得親吻它一下。


    “那麽,它到底是哪種東西?”韋爾登夫人問道。


    “一種雙翅目昆蟲,表妹,一隻非常著名的雙翅目昆蟲!”貝內迪表兄向大家展示著他的蒼蠅。這隻蒼蠅比一隻小蜜蜂還小,全身顏色灰暗,在它的身體下麵有一些黃色的斑紋。


    “這隻蒼蠅不會有毒吧?”韋爾登夫人問道。


    “沒有毒,表妹,沒有,至少不會對人造成危害。不過,對於那些野獸,比如對於羚羊、水牛,甚至對於大象來說,那可是另外一回事了!啊!這是一隻多麽可愛的昆蟲啊!”


    “至少,”迪克·桑德說道,“你應該告訴我們,貝內迪先生,這到底是一種怎樣的蒼蠅啊?”


    “哦,這種蒼蠅,”昆蟲學家回答說,“我手上的這種蒼蠅,這種蒼蠅——這是一種舌蠅(2)!這是一種著名的雙翅目昆蟲,曾經給它的產地帶來極大的榮譽,而且迄今為止,在美洲還沒有發現一隻舌蠅!”


    迪克,桑德甚至不敢問貝內迪表兄,在世界上哪個地區才可以遇到這種可怕的舌蠅。當這件意外引起的風波漸漸平息,同伴們陸續進入他們被打斷的睡眠。迪克·桑德盡管已經疲憊不堪,但是他整夜再也無法合眼。


    ————————————————————


    (1)?從前,人們隻是簡單地將奎寧樹皮碾成粉末,並不恰當地將它們稱之為“耶穌會士藥粉”,因為1649年,羅馬的“耶穌會”收到他們在美洲的傳教士寄來的一大批奎寧藥粉。


    (2)?舌蠅,亦名采采蠅,產於非洲,動物被咬之後會慢慢中毒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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