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是橫濱再普通不過的一個早晨。


    昨夜在鬼畜首領的驅策下捉了一晚上的“老鼠”的中原中也,直到上午九時才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公寓,倒頭入睡。


    他本以為自己會一晝無夢到天黑,但事實上,這短暫無夢的酣睡過後,他落入了一個夢——一個關於月野鏡的夢。


    ……


    月野鏡。


    這是一個從未正式在他生命中出現過的女‘性’。


    她深深地影響著他,甚至某種程度上改變了他,但她從未真正出現在他的麵前,而隻是頻繁與他在夢中相遇。


    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裏,中原中也一直都在疑‘惑’,這位月野鏡小姐究竟是什麽人,為什麽這樣頻繁地出現在他的夢中。


    如果說最開始時,中原中也對這位夢中的月野鏡小姐抱著一種審視懷疑的態度,但隨著時間推移,隨著夢中的那位月野鏡小姐與他相處時日越長,並向他說出了告白一樣的話後,他終於無法否認自己對這位月野鏡小姐的期待,也終於不得不承認一件事:


    他喜歡著這位月野鏡小姐。


    哪怕這隻是一個夢,他也的確被這位鏡小姐所打動,對她生出了從未有過的情愫,並由衷期待著這一輪向他奔來的明月,期盼她會像夢中那樣出現,向他‘露’出微笑。


    而之後,沒過多久,他的確遇見了他期待已久的月野鏡小姐,然而事實給了他冷酷一擊,那就是月野鏡小姐,不僅與他相差整整十二歲,更重要的是,她現在隻有六歲!


    她還是個孩子啊!!


    中原中也陷入了沉重的自我懷疑中,自欺欺人地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用工作來麻痹自己。


    然而在這一天的夢中,他又見到了她。


    ……


    今晚,月‘色’很美。


    觥籌交錯的宴會場中,他與這位月野鏡小姐——成年的月野鏡小姐,從宴會場逃出,在‘露’台上麵對麵,一個站著,一個坐著,隔著一段小小的距離:靠近一步是戀人,拉開一步是朋友。


    正如他們的關係。


    中原中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因為周遭的景‘色’,除了這位月野鏡小姐之外,都顯得那樣虛幻;而他也知道這位月野鏡小姐接下來會說什麽。


    ——她會向他告白。


    像是義無反顧奔他而來的月亮。


    正是因為這一刻的告白、因為這位平日裏溫柔體貼,關鍵時刻卻這樣坦率熱誠的月野鏡小姐,向他說出了這句話後,他才真正被她打動,體會到了怦然心動的滋味。


    所以,中原中也在見到周圍的景‘色’後,第一時間就以為自己要重溫舊夢,將會再度被這位令他萬分棘手的鏡小姐狂刷好感度,動搖他搖搖欲墜的決心。


    但事實上,這一次出現在他麵前的鏡小姐,卻與以往夢中的形象大不相同。


    她並不溫柔體貼,也不禮貌優雅,不夠坦率熱誠,甚至——不夠愛他。


    她坐在高高的護欄上,紅‘色’的長發隨風飛揚,清冷的神‘色’比高懸的明月更為傲慢無禮。


    ——除了一模一樣的軀殼之外,她與中原中也認識的“鏡小姐”沒有半點相似之處。


    而更令中原中也感到詫異的是,他竟然並不為此感到驚訝。


    甚至這一次,他主動向她伸出了手。


    “請下來吧,月野小姐,這樣太危險了。”


    他下意識地說著。


    月‘色’下的鏡小姐微笑起來,側頭看他,不發一言,神‘色’神秘而繾綣。她像是他命中注定的戀人,又像是一個虛無縹緲的夢。


    於是,不受控製的,中原中也說道:“月野小姐,你想要什麽?”


    她的笑容更深了。


    “我想要你。”


    她終於開口,手指傲慢地指向了他。


    但明明是這樣傲慢無禮的女‘性’,明明是這樣毫不符合他期待、不符他記憶的月野小姐,他卻忍不住為她再度心動,以致於連她的傲慢無禮,都顯得像是貓咪撒嬌般的可愛。


    如此美麗,如此令人心動。


    於是他鄭重應下:“好。”


    “噓——”但月野鏡卻將食指豎在唇邊,否定了這個答案。


    “中也,要想好再回答哦……因為,這是不能後悔的契約。”


    中原中也深深看她。


    “我已經想好了。”


    是的,他不需要再做更多的思考,因為他早已經思考過了,也早已經做好了決定。


    而這就是他的決定。


    這一刻,這位傲慢的月野小姐終於‘露’出燦爛笑意。她從高高的護欄躍下,帶著‘露’水的清香,落入他懷中。


    “那麽——”


    她在他耳畔竊竊笑著,帶著一點可愛的小驕傲和小得意。


    “契約成立。”


    滴滴——


    滴滴——


    滴滴——


    煩死人的手機鈴音將中原中也從夢中叫醒。


    他‘迷’糊著拿過手機,看著上麵熟悉的號碼,幾乎崩潰地大叫出聲。


    “這混蛋自己不睡覺就不能讓我睡一覺嗎?!!”


    雖然這樣吐槽著自己可恨且鬼畜且欠揍的混賬上司,中原中也卻還是極具社畜精神地接通電話:


    “什麽事,首領?”


    電話那頭,某個混蛋首領歎了口氣:“你竟然真的接電話了,看來事情變得糟糕起來了。”


    “哈?你在說什麽?!”中原中也額上青筋‘亂’跳。


    不想要他接電話,那你可以不打電話啊混蛋首領!!


    中原中也忍無可忍,剛想要以下犯上,怒噴這個辣雞首領,但很快,他察覺到了一個熟悉得令他顫栗的氣息,正在橫濱市區升起。


    他驀然望了過去,一種混合了不可置信和隱秘欣喜的心情,從他心中漫出。


    “看來你終於發現了,中也。”混賬首領的聲音依然平靜得可恨,就像是說著無關痛癢的小事,“有三個高危人物在橫濱市區大打出手,造成極為嚴重的破壞。而更麻煩的是,其中一個人使用的是中也你的異能力……你知道什麽嗎?”


    中原中也沉默著。


    太宰治也沉默著。


    這一刻,電話中響起的隻有兩人近乎於無的呼吸聲。


    “我知道了。”太宰治率先打破沉默,“中也,帶上人留守總部,接下來注意mimic可能的襲擊。如果他們來了,就全都殺掉,不需要俘虜。”


    中原中也一驚:“你要過去?!”


    “當然。”


    “太危險了,我要跟你一起去。”中原中也這樣說著。


    但這句話究竟是為了這個混賬首領的安全,還是為了什麽其他的人?


    這件事或許隻有中原中也自己才明白。


    不……不對。


    明白的人,還包括太宰治。


    “中也,你又在說傻話了。”


    這一刻,太宰治微笑著,冷酷說道:“你要留守總部——這不是商量,是命令。”


    幾乎在危險的氣息在橫濱市區升起的第一時間,海濱處的日暮神社內,紅a就第一個發覺了不對,跳上屋頂,向市區望去。


    在他的視線中,狂‘亂’如魔神的黑‘色’氣息聚攏成雲,在市區蔓延肆虐,凶狠而狂暴,令人望而為之顫栗。


    但更令他驚訝的,這種狂‘亂’暴虐的氣息,明明從沒有見過,可他偏偏感到了熟悉,就像是……就像是——


    紅a神‘色’凝重起來。


    而就在這時,原本一直在神祠附近打轉的狐之助,卻不知怎麽的出現在了他麵前,向他說道:“大人,您不能過去。”


    紅a沉聲道:“你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是肯定句。


    狐之助並不意外,也並不遮掩,肯定道:“是的。”


    狐之助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麽。


    再沒有什麽生命,會比此刻的狐之助更明白現在在日暮結月身上發生的事。


    “你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紅a問。


    狐之助否定了:“並沒有。事實上,這樣的情況正是我一直竭力想要避免的。”


    “那你為什麽要攔著我?”


    狐之助沉默了一會兒。


    “大人,請告訴我,現在的您想要做什麽。”狐之助說。


    紅a道:“去阻止結月。”


    “然後呢?”


    “……”


    “必要的時刻殺了她,對嗎?”狐之助追問。


    紅a沉默不語。


    “所以這就是我攔下您的原因,大人。對於您來說,結月大人或許並不是您期待的女兒,或許她的行事為人與您的期待大相徑庭,或許到了必要的時刻,您可以狠下心終結一切……但是對我們——不,對我來說,結月大人才是最重要的人。”


    紅a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甚至沒有辯駁。他沒有一句多餘的話,隻是平靜說:“讓開。”


    狐之助苦口婆心地想要勸說他打消此刻的念頭:“大人,我知道您有自己的原則,但是這是異世界,您大可不必——”


    但狐之助的話沒說完,破空聲驟然響起,打斷了它。


    如同紙張撕裂的聲音響起。


    狐之助被一柄長劍穿過背脊,牢牢釘在屋頂上。


    它身上被長劍穿過的地方,並沒有血‘液’流出,但在虛幻的紅‘色’‘毛’發下,卻隱約能見到紙張一樣的顏‘色’,以及用金粉畫下的符號。


    在它身後,紅a看也不看它,迅速向著橫濱市區趕去。


    狐之助早知道這位英靈並不是好相與的人,但這一刻,它還是被他的果決震驚。


    “等、等一下!大人!!請聽我說完!!”狐之助大喊,焦急極了,“一切都會好轉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請多相信一下結月大人啊,至少……至少不要讓結月大人傷心!您是她最後的親人了,您不能做這樣的事啊!!大人!!!”


    狐之助掙紮著,想要擺脫這柄長劍。


    但作為沒有半點攻擊力的式神的它,此刻卻完全無法掙脫紅a用長劍構築的牢籠,甚至連自身的存在,都因為過份的掙紮而使得體內符咒破壞得更多,身形更為虛幻。


    而當它的狐狸的外表都因符咒的破壞開始淡去時,它體內原本被擬態遮蓋的符咒,以及符咒角落的簽字,也就變得醒目起來。


    ——1型1號擬態人工式神,初命名狐之助。


    ——日暮結月於2149年作。


    橫濱市區中,恐怖的戰鬥在此地毫無預兆地爆發。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一直監控橫濱異常能量反應的異能特務科。


    他們第一時間聯係上了港黑那位年輕的首領,態度強硬地譴責他不該選擇在白天的市區與mimic開戰:是的,在這個時間點,他們第一反應就是這位年輕的首領踐行承諾,揪出了mimic的成員,並在橫濱市區大打出手。


    但太宰治用無懈可擊的微笑和話語,三兩下打發了異能特務科,掛斷通訊。


    種田長官為某個態度囂張的家夥氣得頭疼,然而他的某位聰明到快要絕頂的手下,卻指出了太宰治此刻的異常之處:


    “長官……我覺得,這件事還有別的問題。”某位快要絕頂的年輕人這樣推理,“太宰治是個城府很深的家夥,不會做毫無把握的事,也不會讓他的重要幹部在沒有他能力壓製的前提下開啟汙濁。”


    太宰治是鬼畜老板,他將“生命在於工作”這一點在自己在手上身上都發揮得淋漓盡致,所以他絕對不會把重要幹部中原中也獨自丟在市中心開汙濁。


    就算要開汙濁,也得在太宰治的監看下才行。


    種田長官心念一動:“你的意思是?”


    “雖然這有些不可思議,但是長官,請仔細看監控視頻——這裏麵的三人,似乎並沒有像中原中也的人。”


    港黑總部,太宰治獨身一人,從某條僻靜的小巷,悄然離開黑樓。


    中原中也帶著暴躁的怒氣迎麵走來。


    在兩人擦身而過的那一刻,中原中也聲音帶著反常的粗魯,厭惡而不爽地說道:


    “你這家夥……不管你想做什麽,都不要做得太過份了!”


    太宰治平靜道:“如果我做了什麽過份的事,那一定是因為你的犯蠢。”


    “喂!!你這家夥在說什麽呢!!”中原中也暴怒。


    “我在說什麽?”這一刻,太宰治站定,側頭,鳶‘色’的眼睛幽冷注視著他,“我早就已經說過了——夢中的女朋友這種事,是絕不可相信的!”


    “但你卻還是做了蠢事。”太宰治忍耐歎氣,“所以現在的我,其實是在給你收拾爛攤子啊,中也。”


    留下這樣帶著輕嘲的話語,太宰治毫不留戀地離去。


    而在他身後,中原中也握緊拳頭,牙關緊咬,強忍住給這家夥一拳的衝動。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太宰!”


    他再次叫住了這個混賬首領。


    但在這一刻,他卻不再是以下屬的身份發問。


    “我問你——”


    “你知道月野鏡,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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