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六
室友瘋了之後非要親我 作者：橘汁氣泡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安斂眉間皺了一下。
秦木泱已經很少會叫他安老師了。
他沒怎麽猶豫，三兩步走到秦木泱麵前，看著少年無措的樣子，又問了一遍：“出什麽事了？”
“那，那個……”秦木泱眼底情緒很複雜，支吾半晌，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剛才回來後，剛打算換衣服洗個澡，腦袋卻突然疼得厲害，吃藥也不管用。
縮在床上忍了不知道多久，清醒過來時，認知猛地全恢複了。
然後，秦木泱看著安斂的房間，整個人都傻了。
在車禍之前，他從來沒敢進過安斂的房間，因為知道安斂不喜歡，怕被安斂討厭。
但現在……安斂的房間到處都放有自己的東西，水杯，模型……甚至內褲都和安斂的放在一個抽屜裏。
秦木泱的腦子當場炸了。
這些天，他仗著腦子有病，都對安斂做了什麽？！
秦木泱緩緩從床上起來，小心翼翼地拽平床單的褶皺，繼而，在安斂房間站了將近十分鍾，愣是連腳也沒敢邁。
這可是，安斂的床和臥室。
最後，不得不先洗澡，秦木泱小心翼翼從衣櫃裏拿了套衣服出來，打算去自己房間洗。
在安斂這裏脫衣服，用安斂的浴室……他之前有病也就算了，現在，真的想都不敢想。
但沒想到，剛從臥室出來，安斂恰好回來了。
就發生了剛才的場景。
秦木泱心髒幾乎要跳出來。
怎麽辦？
該怎麽告訴安斂？
告訴安斂的話，安斂會不會因為他病好了就不管他了？
可是不告訴的話……
秦木泱腦子亂作一團，幾乎要炸了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腰背一緊。
安斂直接上前兩步用力抱住了他，還將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處。
秦木泱徹底僵在原地，屏緊了呼吸。
現在安斂抱他，和之前他有病的時候抱他，感覺又非常不一樣。
那時候安斂抱他，他總覺得兩人本來就是情侶，擁抱就多了點理所應當的意味。
但現在，安斂對他而言，是暗戀了好些年，卻仍舊連觸碰都小心翼翼的人。
秦木泱簡直要哭了。
這也，太突然，太幸福了。
“安……”他手臂僵硬地抬了抬，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別動，”安斂的聲音就在耳側，很輕，帶著微顫，“我抱一會兒就好。”
秦木泱真的不敢動了。
對現在的他而言，安斂說什麽就是什麽。
不過，他也是這時才察覺到安斂的情緒不對。
哪怕前幾天，他們倆確定關係了，安斂也很少很少這樣主動靠近他。
都是自己主動，安斂縱容。
秦木泱擰緊眉：“他們家的人欺負你了？”
在護著安斂的時候，他好像又大膽起來，語氣陡然變冷了。
安斂沒說話。
“你放心，我已經在……”秦木泱眸色沉了沉，下意識便想說什麽，但說一半又頓住了。
“什麽。”安斂輕閉著眼睛，感受著秦木泱的體溫，心底才慢慢踏實下來。
“……沒什麽。”秦木泱吸了口氣。
差點說漏嘴。他是打算等全部弄完，再告訴安斂的。
安斂情緒很差，注意力也不怎麽集中，聞言不疑有他，沒再詢問。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站著，大概有五分鍾，安斂才緩緩放開了手臂。
秦木泱這才敢正常呼吸，他緩緩舒出一口氣。
還沒呼完，安斂冰涼的手掌就覆在了他的額頭。
繼而，他聽對方關切地問：“不舒服？”
秦木泱又快哭了。
以前的安斂，哪會這麽自然又親昵地觸碰他。
生病，真的太幸福了。
“沒，沒有。”秦木泱吸了一下鼻子，下意識別過視線。
安斂擰擰眉，神色嚴肅了幾分：“你……是不是恢複了？”
秦木泱心裏一緊，繼而和安斂對視。
那一瞬間，腦子裏像是糾結了上百遍，他最後眨了下眼睛：“沒有啊。”
掌心確實不燙，安斂也極少會質疑秦木泱說的話，聞言沒再多想：“如果恢複，一定要告訴我，還需要再去醫院做一遍檢查。”
他說著俯身，幫他把衣服撿起來。
“……嗯，記住了。”秦木泱小聲說。
安斂把衣服拍拍，遞過去：“拿衣服做什麽。”
“沒什麽，”秦木泱接過後略過他，把衣服扔在客廳沙發，“我……先去做飯，你可能需要等一會兒。”
說完人就徑直進了廚房。
安斂站在原地，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
之前每次做飯，秦木泱都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讓自己進去打下手，怎麽今天還連廚房門也關上了？
廚房裏，秦木泱再次徘徊在崩潰邊緣。
他看著自己熟練開火的手，突然意識到，之前托張姐幫忙做飯的事，安斂全知道了。
想起當時，他為了能和安斂坐在一起吃飯，騙人說自己廚藝好，騙人說那些菜都是自己做的，一點也不麻煩……
然後，剛生病就露餡，還做了那麽難吃的菜給安斂。
秦木泱看著旁邊的菜刀，眯眼。
要不剁了自己算了。
他自己都覺得過分。
安斂沒有生他的氣，肯定是因為顧忌他撞壞了腦子。
秦木泱緩緩深吸了口氣，更加堅定了先不告訴安斂的決定。
……
前幾個月裏，秦木泱的廚藝已經練得足夠熟練，他按照記憶中的步驟一步步去做，像是有條件反射一樣。
最後順利完成時，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
兩人像往常一樣，麵對麵坐在餐桌旁，秦木泱眼底隱約有緊張。
看著安斂動作自然地吃了一口菜，沒什麽其他反應，他忍不住問：……怎麽樣，味道變了嗎？”
安斂聞言有點疑惑，但沒多想：“很好吃。”
秦木泱大鬆了口氣，笑了一下：“那就好。”
安斂見他隻盯著自己，有些無奈，便夾了一筷子菜給他：“好好吃飯。”
秦木泱剛準備拿筷子的手猛地僵住。
安斂，竟然，在給他夾菜。
他盯著碗裏的土豆絲，半晌沒動靜。
安斂見狀奇怪，但沒說什麽，隻是看著他。
隻見秦木泱下意識挺直腰板後，鄭重地拿起筷子，夾起一根土豆絲送進嘴裏。
安斂微微擰眉。土豆絲這麽細，一根甚至來不及嚼。
他就這樣看著秦木泱，一根一根，像是非常舍不得一樣，把一口的菜吃了將近五分鍾。
吃到最後一根，還抬起眼睛看他：“安老……安斂。”
“嗯。”安斂應。
“……我要是吃完了，你能再幫我夾一次嗎？”
少年說這話時眼睛亮亮的，眸底滿是期待，就像……平時不給他吃飯一樣。
安斂：“……？”
晚上，秦木泱全身僵硬地半躺在安斂臥室的床上，頭靠在床頭櫃，手裏拿著手機假裝鎮定。
一想到一會兒就要和安斂躺在一張床上，他就緊張到呼吸都快停了。
浴室裏傳來水聲，是安斂在洗澡。
秦木泱一動都不敢動，他不斷告訴自己，就像沒恢複的時候那樣就好。
反正都是他自己，沒什麽好慫的。
那時候不是挺有膽量的嗎，還抱著安斂睡，親安斂的手，還一邊親安斂一邊……
秦木泱想到這兒一僵，繼而猛地翻身把自己捂進了枕頭裏。
啊！他到底都幹了什麽！
那可是安斂啊……
安斂這次洗澡比平時要快幾分鍾。
有了昨天晚上的經曆，再加上今天下午，秦木泱一有機會就要接吻的情況，安斂總覺得，今晚不做點什麽，秦木泱是不會乖乖睡覺的。
他雖然對此很不適應，但也知道站在秦木泱的角度去想。
二十歲的年紀，正是……喜歡衝動的時候，不能總是讓對方遷就自己。
所以安斂哪怕性格放不開，學不會主動，但最起碼，他舍不得拒絕秦木泱。
而且，他今天晚上，除了抱住秦木泱的那幾分鍾之外，心髒一直落不到實處。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難受，空蕩，想要抓住點什麽。
安斂穿好睡衣，係衣帶時注意到了自己微紅的指尖。
他微微皺眉，最後抿了下唇。
自己在期待和秦木泱親近。
他希望秦木泱能抱住他，抱得很緊，再像每次撒嬌時那樣，在自己頸側蹭蹭。
這會給他極大的安全感。
耳尖微微泛紅，安斂收斂心神，拉開浴室門走了出去。
秦木泱看到他出來，身體微微繃緊坐直：“……洗好了？”
安斂點點頭，繞過去躺在了另一側。剛躺下，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秦木泱這次躺得離他很遠。
兩人之間隔著很寬的縫隙，被窩裏進了風。
安斂下意識往那邊看了一眼，巧合一般，秦木泱恰好起身，拿過遙控器關掉了大燈，房間頓時變得昏暗。
誰也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安斂沉默著收回了視線。
秦木泱沒有像往常那樣迫不及待地蹭過來抱住自己，也沒有在他耳邊低聲碎碎念，好像……對他疏遠了許多。
安斂想到這兒，心裏猛地悶疼了一下。
他皺起眉，終於忍不住，輕聲開口：“秦木泱。”
秦木泱本就在腦子裏瘋狂糾結，要不要像昨天那樣過去抱住安斂。
雖然他也很想，但是真的下定決心要翻身過去，卻又怎麽也提不起膽子。
安斂出聲時，他本來按在身側的手倏地一鬆，故作鎮定地應：“嗯？”
安斂卻抿了一下唇。
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又是半分鍾過去，安斂最終輕聲道：“……晚安。”
秦木泱平躺著，聞言大鬆了口氣：“晚安。”
可是道了晚安，兩個人都沒有睡著。
秦木泱更是僵硬著，一動也不敢動，直到，他感覺到安斂翻了個身，麵朝他這邊，甚至，將手臂探了過來。
秦木泱屏住了呼吸。下一秒，他察覺到安斂微涼的指尖劃過手臂，最後落在他的掌心，翻轉，扣緊他的指縫。
安斂微微收緊力氣，握緊了。
“晚安。”他用氣音輕聲道。
秦木泱心尖猛地顫了一下，心跳瘋狂地加快。
他身體更加緊繃，徹底睡不著了。
第二天，由於昨晚秦木泱太過反常，安斂一早上都多留了份注意力。
隨後他就注意到，秦木泱會刻意避開他的洗漱時間洗臉刷牙，沒有親口幫他嚐豆漿溫度，甚至出門時，也沒有幫他整理領帶的打算。
安斂心底微慌。
他現在可以確定，秦木泱真的在刻意疏遠自己。
這讓安斂心頭一陣酸疼。
明明昨天下午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他擰著眉，換鞋時也心不在焉，忽地想到了什麽。
“……秦木泱。”安斂喊了一聲。
秦木泱這邊也不自然了一早上，總覺得自己暴露了，正是心虛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
他被喊住後僵了一下：“怎麽了。”
安斂糾結再三，抿了抿唇，輕聲開口：“是不是，忘了什麽。”
秦木泱有點慌。
他愣了幾秒鍾，忽地想起來了。
是自己昨天在車裏，跟安斂說，以後每次出門前都要親一下。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秦木泱腦子裏直接嗡地炸了。
在他目前的認知裏，安斂對他而言，就是不敢褻瀆的存在，連輕輕抱一下……不，隻是睡在一個床上，他都已經覺得自己冒犯了對方。
之前已經因為犯病，對安斂做了那麽多過分的事。
現在，他還怎麽敢。
可他看著安斂微顫的眼睫，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從裏麵看出了幾分期待。
秦木泱心中一緊。
或許可以試試……
安斂說完那句話後，輕輕別開了視線。
他已經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秦木泱一定會明白。
想到這兒，他微閉了一下眼睛。
他希望秦木泱能吻自己，像之前那樣。
可幾秒鍾後，預想中的接吻沒有到來，秦木泱反而抱住了他，力道不輕不重。
對方手掌在他背上拍了兩下，說，“好好工作，加油！”
安斂：“……”
安斂今天的工作狀態，稱得上是有史以來最差的一次。
他完全看不進一丁點數據。
在電腦前坐了大概半個小時後，安斂沒忍住點開瀏覽器，搜索：[剛在一起，男朋友就疏遠自己，是因為什麽]
剛點擊搜索標誌，下麵就彈出了一排排的相關答案。
安斂按照順序點進第一個，發現是個論壇，而樓主的經曆和自己很像。
他微微俯身，不由認真地看了起來。
有網友問：lz，你倆誰追的誰？
lz：當然是他追的我，追的時候對我特別好，離了我就活不下去了一樣安斂看到這兒微微擰眉。
……秦木泱雖然沒有這麽誇張，但對他也特別好。
他繼續往下翻。
網友1：這就對了，他煩你了唄
安斂手指微僵。
煩了？
網友2：樓上正解，男生都這樣，追的時候非你不可，追上以後就嫌你沒意思了安斂眉間擰緊了。
他反思著自己，性格的確很沉悶。
難道，秦木泱突然的疏離，真的是因為煩自己了？
他一時難以接受，關掉了這個帖子，繼續往下翻。
但二十分鍾後，得到的答案全都和第一個帖子的大同小異。
安斂徹底慌了。
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手裏的工作還有一大堆，他卻一點也做不下去了。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去了實驗室那邊。
丁信棋正在給別人打電話：“你就幫我去一趟吧，我家裏有點急事，真去不了。”
“我下次替你補一回還不成？”
談話似乎不太順利，丁信棋動作煩躁地掛掉電話，打算再打下一個。
安斂見狀開口：“出什麽事了。”
“嚇我一跳！”丁信棋正專心找號碼，沒注意到他，聞言道，“沒什麽大事，咱實驗室不是準備接新項目嗎，那個公司一會兒有個酒局。”
“我本來都約好了，誰知道老丈人摔了一跤進了醫院，晚上得去陪著，這不，找人替一下。”
安斂皺了皺眉。
因為性格原因，他一直不願去酒局那樣的場合。
而丁信棋了解他，也一直照顧他，所以從來沒跟他提過什麽，都自己給應付了。
“我去吧。”安斂想到這兒，輕聲開口。
反正他也無心工作。
“啊？”丁信棋愣了，“你開什麽玩笑，那兒你去不了。”
“沒關係。”安斂眸色淡淡。
酒店包廂裏，秦木泱靠在沙發上，瞥著陳燎。
“你他媽撞壞我腦子就算了，我抽風的時候為什麽不攔著我點兒？”
陳燎皺著臉，略慫地躲了躲，小聲嘟囔：“你當時神經了一樣，所有攔你的人在你眼裏都是在棒打鴛鴦，我能攔得住麽……”
“你還有理了？”秦木泱作勢要站起來。
“不敢不敢，”陳燎趕緊擺手，“我們還是先來談談當務之急吧！”
秦木泱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他重新癱回沙發上，生無可戀。
“要我說，你就該老老實實告訴安老師，幹什麽說謊？”陳燎“嘖”一聲說。
秦木泱捏捏眉心。
他當時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安斂，也差點就打算老實交代了。
但剛準備開口，安斂突然抱了過來。
他頓時就改變主意了。
“你懂什麽，”秦木泱抓了一下頭發，“我告訴他之後，我根本就沒臉再見他了。”
“這幾個月，他不僅知道了我做飯這些事都是騙他的，還親眼見過我抽煙喝酒，打架，還去警局領我……”秦木泱說著說著聲音都啞了，“這就算了，我還……”
他還無數次不經允許握安斂的手，好幾次不經允許就吻安斂，甚至那次還……
秦木泱往自己身下看了一眼，頓時倒在沙發上抓狂：“我他媽……還怎麽見他啊。”
陳燎本來覺得問題沒多嚴重，但現在竟然從秦木泱的聲音裏聽到了哭腔，頓時驚了。
畢竟他見識過秦木泱沒出車禍前，對安斂有多看重，有多小心翼翼。
“秦，秦哥，你冷靜點兒。”陳燎試圖過去拍拍他，但秦木泱把臉埋進抱枕裏，直接把人揮開了。
陳燎無奈：“你想，安老師現在不是也跟你在一起了嗎，那就說明他也是喜歡你的啊。”
秦木泱身形僵了一下，緩緩從抱枕裏抬起臉。
“可他沒有表白過。”
他頓了頓，又小聲補充：“萬一是可憐我腦子有病呢？”
陳燎：“……”
秦木泱一看他的表情，又把臉埋回去繼續自閉了。
“那……你就別說唄，先瞞著，”陳燎想了想又說，“等你確保安老師喜歡你了，再告訴他。”
秦木泱吸了一下鼻子。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我會露餡兒。”他說。
陳燎一臉疑惑：“什麽東西？”
“我現在……特別慫。”秦木泱要絕望了，“他讓我親，我都不敢的那種。”
陳燎：“……”
安斂一直覺得自己的酒量還算可以，最起碼他從沒真正醉倒過。
但參加了這樣的酒局，才知道是自己見識短了。
桌上的這些人，仿佛不是來吃飯的，更不是來談事情的，就是純粹來灌酒的。
尤其安斂之前從沒在這樣的場合上出現過，更是成為了其他人緊盯的對象。
或許是因為情緒不好，有試圖放縱一次的念頭在腦子裏，安斂被敬酒時也沒有多加推辭，每次都是一整杯幹幹脆脆地喝下去。
宴席剛開始一半，他就覺得眼前有重影了，但愣是堅持到了結束的時候。
眼前的景象幾乎是天旋地轉，又因為沒吃什麽東西就喝那麽多酒，胃裏也是火辣辣地疼。
安斂和眾人打過招呼後，擰著眉從包廂出來，往衛生間那邊走。
他需要洗洗臉清醒一下。
剛出包廂，安斂頭暈得根本站不穩，一時也分辨不出方向，他抬手打算扶在旁邊的牆上。
但觸手不是冰涼的觸感，誰抓住了他的手腕。
安斂偏頭去看，眯著眼睛分辨了許久，才認出是剛才桌上一直給自己敬酒的一個經理。
他哪怕醉成這樣，也知道顧著禮貌，微微頷首：“張先生。”
男人輕笑了一聲：“我姓李，安老師已經醉得分不清人了。”
“抱歉。”安斂擰眉，下意識要抽出自己的手腕，但對方握得非常緊。
“安老師醉成這樣，打算去哪，我送你去吧。”李經理笑著道。
安斂不喜歡別人的觸碰，執著於掙開自己的手腕，三番五次拉扯後，對方終於鬆了手，他的腕間已經被攥得通紅。
“失陪。”安斂鬆口氣，繼續身形微晃往前走。
李經理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身影，嗤笑了一聲，不著急地拿出一根煙點上了。
他做過不少這類的事，哪個都是先意思著推拒一下，最後總會被他得手。
所以李經理並不著急。
安斂還沒走兩步，便察覺到身後的人又跟了過來，還帶了一身的煙味，熏得人直反胃。
對方追上他之後，刻意靠近吐出一片煙霧，手上竟然直接攬住了他的腰，還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安斂咳了一聲，猛地一僵，從心底生出厭惡，轉身將人推開，神色也變冷了：“李先生，自重。”
對方卻不當回事，笑著抽了口煙：“安老師這麽凶做什麽？我隻是想扶扶你。”
言罷胳膊便又要伸過來。
安斂本就心情極差，喝了酒，更是擴大了負麵情緒，他顧不得禮節，直接拍開對方的手臂：“滾開。”
李經理見狀，頓時也沒了耐心。
“敢讓我滾的，可沒……”
話音沒落，他便突然痛呼一聲，捂著嘴倒在牆上。
安斂被帶得身形踉蹌，接著就落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他眼前一片眩暈，一張臉都能分出無數個來，根本看不清。
但是不用看，他就能認出身後是秦木泱。
“你他媽誰啊？！”李經理捂著半邊臉，有血跡從指縫流下來，他齜牙咧嘴地罵著，打算站起來。
秦木泱讓安斂靠著牆站好，囑了一句“別動”，便轉過了身。
他一言不發，眼底卻黑沉得嚇人。
李經理被揍得視線模糊，罵罵咧咧地半晌沒站起來。
秦木泱居高臨下看著他，伸手奪過他手裏的半根煙，動作隨意地在指骨間轉了一下，繼而直接地將煙頭按在了他的臉上。
李經理陡然發出一陣慘叫，捂著臉疼得全身抽搐。
這麽大的動靜，驚動了不少吃飯的人，都被陳燎給應付了。
秦木泱緊繃著臉，仍舊是一副渾不在乎的態度。
他聞著皮肉燒焦的味道，扔掉煙蒂拍了拍手。
“你他媽想死！”李經理被毀了容，當即怒到了極點，不顧臉上的疼痛就要揮拳過來。
秦木泱準確地接住這個拳頭，在短暫的時間內分辨出這是剛才放在安斂腰上那隻手時，他手上反著多用了幾分力，隨即便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他以前沒少打架，隻聽聲音就知道廢了。
李經理現在隻知道慘叫了。
秦木泱周身的氣壓低到極點，看著男人倒在牆邊，似是還不解氣，抬起腿還打算再踢幾腳。
陳燎從那邊跑過來：“差不多行了秦哥，保安一會兒上來了。”
秦木泱眼眶血紅，聞言擰緊眉，忍了忍，回身去扶安斂。
他倒不是怕保安，就怕太麻煩，更怕給安斂找麻煩。
陳燎說完遞給他一張房卡，讓他帶安斂去休息，自己去攔保安去了。
秦木泱道了謝，走到安斂身邊。
他這時才想起來緊張了。
秦木泱深歎口氣，之前還好，最起碼是讓安斂去警局領他，這次，直接當著安斂的麵揍了人。
他心中不免忐忑，但又不後悔。
鬼知道他從包廂出來，看到那個人一臉猥瑣地攬著安斂的腰時，氣得差點兒瘋了。
要不是安斂在這兒，直接把那個人打殘廢都不算過分。
安斂實在是醉得太重了，剛才打架那一幕他全都看在眼裏，卻因為腿一動就軟，一步也躲不了。
場麵稱得上慘烈，但他看的時候，卻沒有想象中的害怕，甚至心中的煩悶還莫名消散了不少。
秦木泱看安斂在原地一動不動，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太凶，把人嚇著了，走近了才知道，安斂隻是站不穩而已。
他剛才一身的戾氣早就散得無影無蹤，小心翼翼站在安斂身旁，猶豫著該怎麽扶。
隻扶胳膊，安斂根本站不穩，可是扶腰……他剛才就是因為別人碰安斂的腰，才會氣成那樣。
安斂的腰，他都不敢輕易去碰。
正猶豫著，安斂直接手撐著牆，軟軟地朝他倒了過來。
秦木泱忽地把人抱了個滿懷，隻覺得安斂身上，連酒味也是好聞的。
既然已經抱了，他也不再猶豫，盡快扶著安斂離開這個走廊。
兩人進了電梯，去上一層的房間。
“……秦木泱。”安斂醉得厲害，說話也說不清了。
秦木泱感受著安斂噴灑在他脖頸處的熱氣，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我在。”
他輕聲答。
“你是不是……”
安斂擰擰眉。
哪怕醉了，這句話似乎對他而言也很難說出口，他下意識抬起手，拽緊了秦木泱的衣服。
秦木泱被這個依賴性的動作激得呼吸一緊。
“你是不是，”安斂眼眶忽地紅了，“……煩我了？”
秦木泱頓時慌了。
怎麽可能？
這輩子都不可能。
他不知道安斂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很快回答：“不可能，我……”
秦木泱頓了頓，低聲道：“我不可能煩你。”
認知恢複，他一時連那些表白的話都不敢說了。
話音一落，安斂抬起了頭，和他對視著。
秦木泱這才發現安斂眼眶紅得厲害，眼眸也覆了一層濕氣，眼底的情緒……竟然帶了祈求的意味。
秦木泱直接僵住了。
在他的印象裏，安斂總是淡然的，清冷的。
哪怕跟自己親近時，也總是在強撐鎮定，盡力保持穩重的形象，從沒有這麽真正地示弱過。
從沒有……用這麽可憐的目光看過他。
秦木泱感覺呼吸有點困難。
緊接著，他聽到安斂用微啞的聲音，摻著鼻音，輕聲說：“證明，給我。”
說完，安斂躊躇著靠近他一分，將嘴唇送到了他的唇前，灑下一片酒氣。
秦木泱已經很少會叫他安老師了。
他沒怎麽猶豫，三兩步走到秦木泱麵前，看著少年無措的樣子，又問了一遍：“出什麽事了？”
“那，那個……”秦木泱眼底情緒很複雜，支吾半晌，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剛才回來後，剛打算換衣服洗個澡，腦袋卻突然疼得厲害，吃藥也不管用。
縮在床上忍了不知道多久，清醒過來時，認知猛地全恢複了。
然後，秦木泱看著安斂的房間，整個人都傻了。
在車禍之前，他從來沒敢進過安斂的房間，因為知道安斂不喜歡，怕被安斂討厭。
但現在……安斂的房間到處都放有自己的東西，水杯，模型……甚至內褲都和安斂的放在一個抽屜裏。
秦木泱的腦子當場炸了。
這些天，他仗著腦子有病，都對安斂做了什麽？！
秦木泱緩緩從床上起來，小心翼翼地拽平床單的褶皺，繼而，在安斂房間站了將近十分鍾，愣是連腳也沒敢邁。
這可是，安斂的床和臥室。
最後，不得不先洗澡，秦木泱小心翼翼從衣櫃裏拿了套衣服出來，打算去自己房間洗。
在安斂這裏脫衣服，用安斂的浴室……他之前有病也就算了，現在，真的想都不敢想。
但沒想到，剛從臥室出來，安斂恰好回來了。
就發生了剛才的場景。
秦木泱心髒幾乎要跳出來。
怎麽辦？
該怎麽告訴安斂？
告訴安斂的話，安斂會不會因為他病好了就不管他了？
可是不告訴的話……
秦木泱腦子亂作一團，幾乎要炸了的時候，突然感覺到腰背一緊。
安斂直接上前兩步用力抱住了他，還將下巴放在了他的肩膀處。
秦木泱徹底僵在原地，屏緊了呼吸。
現在安斂抱他，和之前他有病的時候抱他，感覺又非常不一樣。
那時候安斂抱他，他總覺得兩人本來就是情侶，擁抱就多了點理所應當的意味。
但現在，安斂對他而言，是暗戀了好些年，卻仍舊連觸碰都小心翼翼的人。
秦木泱簡直要哭了。
這也，太突然，太幸福了。
“安……”他手臂僵硬地抬了抬，一時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別動，”安斂的聲音就在耳側，很輕，帶著微顫，“我抱一會兒就好。”
秦木泱真的不敢動了。
對現在的他而言，安斂說什麽就是什麽。
不過，他也是這時才察覺到安斂的情緒不對。
哪怕前幾天，他們倆確定關係了，安斂也很少很少這樣主動靠近他。
都是自己主動，安斂縱容。
秦木泱擰緊眉：“他們家的人欺負你了？”
在護著安斂的時候，他好像又大膽起來，語氣陡然變冷了。
安斂沒說話。
“你放心，我已經在……”秦木泱眸色沉了沉，下意識便想說什麽，但說一半又頓住了。
“什麽。”安斂輕閉著眼睛，感受著秦木泱的體溫，心底才慢慢踏實下來。
“……沒什麽。”秦木泱吸了口氣。
差點說漏嘴。他是打算等全部弄完，再告訴安斂的。
安斂情緒很差，注意力也不怎麽集中，聞言不疑有他，沒再詢問。
兩人就這樣沉默地站著，大概有五分鍾，安斂才緩緩放開了手臂。
秦木泱這才敢正常呼吸，他緩緩舒出一口氣。
還沒呼完，安斂冰涼的手掌就覆在了他的額頭。
繼而，他聽對方關切地問：“不舒服？”
秦木泱又快哭了。
以前的安斂，哪會這麽自然又親昵地觸碰他。
生病，真的太幸福了。
“沒，沒有。”秦木泱吸了一下鼻子，下意識別過視線。
安斂擰擰眉，神色嚴肅了幾分：“你……是不是恢複了？”
秦木泱心裏一緊，繼而和安斂對視。
那一瞬間，腦子裏像是糾結了上百遍，他最後眨了下眼睛：“沒有啊。”
掌心確實不燙，安斂也極少會質疑秦木泱說的話，聞言沒再多想：“如果恢複，一定要告訴我，還需要再去醫院做一遍檢查。”
他說著俯身，幫他把衣服撿起來。
“……嗯，記住了。”秦木泱小聲說。
安斂把衣服拍拍，遞過去：“拿衣服做什麽。”
“沒什麽，”秦木泱接過後略過他，把衣服扔在客廳沙發，“我……先去做飯，你可能需要等一會兒。”
說完人就徑直進了廚房。
安斂站在原地，隱約覺得哪裏不對勁。
之前每次做飯，秦木泱都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讓自己進去打下手，怎麽今天還連廚房門也關上了？
廚房裏，秦木泱再次徘徊在崩潰邊緣。
他看著自己熟練開火的手，突然意識到，之前托張姐幫忙做飯的事，安斂全知道了。
想起當時，他為了能和安斂坐在一起吃飯，騙人說自己廚藝好，騙人說那些菜都是自己做的，一點也不麻煩……
然後，剛生病就露餡，還做了那麽難吃的菜給安斂。
秦木泱看著旁邊的菜刀，眯眼。
要不剁了自己算了。
他自己都覺得過分。
安斂沒有生他的氣，肯定是因為顧忌他撞壞了腦子。
秦木泱緩緩深吸了口氣，更加堅定了先不告訴安斂的決定。
……
前幾個月裏，秦木泱的廚藝已經練得足夠熟練，他按照記憶中的步驟一步步去做，像是有條件反射一樣。
最後順利完成時，連他自己都覺得意外。
兩人像往常一樣，麵對麵坐在餐桌旁，秦木泱眼底隱約有緊張。
看著安斂動作自然地吃了一口菜，沒什麽其他反應，他忍不住問：……怎麽樣，味道變了嗎？”
安斂聞言有點疑惑，但沒多想：“很好吃。”
秦木泱大鬆了口氣，笑了一下：“那就好。”
安斂見他隻盯著自己，有些無奈，便夾了一筷子菜給他：“好好吃飯。”
秦木泱剛準備拿筷子的手猛地僵住。
安斂，竟然，在給他夾菜。
他盯著碗裏的土豆絲，半晌沒動靜。
安斂見狀奇怪，但沒說什麽，隻是看著他。
隻見秦木泱下意識挺直腰板後，鄭重地拿起筷子，夾起一根土豆絲送進嘴裏。
安斂微微擰眉。土豆絲這麽細，一根甚至來不及嚼。
他就這樣看著秦木泱，一根一根，像是非常舍不得一樣，把一口的菜吃了將近五分鍾。
吃到最後一根，還抬起眼睛看他：“安老……安斂。”
“嗯。”安斂應。
“……我要是吃完了，你能再幫我夾一次嗎？”
少年說這話時眼睛亮亮的，眸底滿是期待，就像……平時不給他吃飯一樣。
安斂：“……？”
晚上，秦木泱全身僵硬地半躺在安斂臥室的床上，頭靠在床頭櫃，手裏拿著手機假裝鎮定。
一想到一會兒就要和安斂躺在一張床上，他就緊張到呼吸都快停了。
浴室裏傳來水聲，是安斂在洗澡。
秦木泱一動都不敢動，他不斷告訴自己，就像沒恢複的時候那樣就好。
反正都是他自己，沒什麽好慫的。
那時候不是挺有膽量的嗎，還抱著安斂睡，親安斂的手，還一邊親安斂一邊……
秦木泱想到這兒一僵，繼而猛地翻身把自己捂進了枕頭裏。
啊！他到底都幹了什麽！
那可是安斂啊……
安斂這次洗澡比平時要快幾分鍾。
有了昨天晚上的經曆，再加上今天下午，秦木泱一有機會就要接吻的情況，安斂總覺得，今晚不做點什麽，秦木泱是不會乖乖睡覺的。
他雖然對此很不適應，但也知道站在秦木泱的角度去想。
二十歲的年紀，正是……喜歡衝動的時候，不能總是讓對方遷就自己。
所以安斂哪怕性格放不開，學不會主動，但最起碼，他舍不得拒絕秦木泱。
而且，他今天晚上，除了抱住秦木泱的那幾分鍾之外，心髒一直落不到實處。
說不清是什麽感覺，難受，空蕩，想要抓住點什麽。
安斂穿好睡衣，係衣帶時注意到了自己微紅的指尖。
他微微皺眉，最後抿了下唇。
自己在期待和秦木泱親近。
他希望秦木泱能抱住他，抱得很緊，再像每次撒嬌時那樣，在自己頸側蹭蹭。
這會給他極大的安全感。
耳尖微微泛紅，安斂收斂心神，拉開浴室門走了出去。
秦木泱看到他出來，身體微微繃緊坐直：“……洗好了？”
安斂點點頭，繞過去躺在了另一側。剛躺下，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秦木泱這次躺得離他很遠。
兩人之間隔著很寬的縫隙，被窩裏進了風。
安斂下意識往那邊看了一眼，巧合一般，秦木泱恰好起身，拿過遙控器關掉了大燈，房間頓時變得昏暗。
誰也看不清彼此的神情。
安斂沉默著收回了視線。
秦木泱沒有像往常那樣迫不及待地蹭過來抱住自己，也沒有在他耳邊低聲碎碎念，好像……對他疏遠了許多。
安斂想到這兒，心裏猛地悶疼了一下。
他皺起眉，終於忍不住，輕聲開口：“秦木泱。”
秦木泱本就在腦子裏瘋狂糾結，要不要像昨天那樣過去抱住安斂。
雖然他也很想，但是真的下定決心要翻身過去，卻又怎麽也提不起膽子。
安斂出聲時，他本來按在身側的手倏地一鬆，故作鎮定地應：“嗯？”
安斂卻抿了一下唇。
他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了。
又是半分鍾過去，安斂最終輕聲道：“……晚安。”
秦木泱平躺著，聞言大鬆了口氣：“晚安。”
可是道了晚安，兩個人都沒有睡著。
秦木泱更是僵硬著，一動也不敢動，直到，他感覺到安斂翻了個身，麵朝他這邊，甚至，將手臂探了過來。
秦木泱屏住了呼吸。下一秒，他察覺到安斂微涼的指尖劃過手臂，最後落在他的掌心，翻轉，扣緊他的指縫。
安斂微微收緊力氣，握緊了。
“晚安。”他用氣音輕聲道。
秦木泱心尖猛地顫了一下，心跳瘋狂地加快。
他身體更加緊繃，徹底睡不著了。
第二天，由於昨晚秦木泱太過反常，安斂一早上都多留了份注意力。
隨後他就注意到，秦木泱會刻意避開他的洗漱時間洗臉刷牙，沒有親口幫他嚐豆漿溫度，甚至出門時，也沒有幫他整理領帶的打算。
安斂心底微慌。
他現在可以確定，秦木泱真的在刻意疏遠自己。
這讓安斂心頭一陣酸疼。
明明昨天下午還好好的，怎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他擰著眉，換鞋時也心不在焉，忽地想到了什麽。
“……秦木泱。”安斂喊了一聲。
秦木泱這邊也不自然了一早上，總覺得自己暴露了，正是心虛不知道怎麽辦的時候。
他被喊住後僵了一下：“怎麽了。”
安斂糾結再三，抿了抿唇，輕聲開口：“是不是，忘了什麽。”
秦木泱有點慌。
他愣了幾秒鍾，忽地想起來了。
是自己昨天在車裏，跟安斂說，以後每次出門前都要親一下。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秦木泱腦子裏直接嗡地炸了。
在他目前的認知裏，安斂對他而言，就是不敢褻瀆的存在，連輕輕抱一下……不，隻是睡在一個床上，他都已經覺得自己冒犯了對方。
之前已經因為犯病，對安斂做了那麽多過分的事。
現在，他還怎麽敢。
可他看著安斂微顫的眼睫，不知道為什麽，他竟然從裏麵看出了幾分期待。
秦木泱心中一緊。
或許可以試試……
安斂說完那句話後，輕輕別開了視線。
他已經把話說得這麽明白了，秦木泱一定會明白。
想到這兒，他微閉了一下眼睛。
他希望秦木泱能吻自己，像之前那樣。
可幾秒鍾後，預想中的接吻沒有到來，秦木泱反而抱住了他，力道不輕不重。
對方手掌在他背上拍了兩下，說，“好好工作，加油！”
安斂：“……”
安斂今天的工作狀態，稱得上是有史以來最差的一次。
他完全看不進一丁點數據。
在電腦前坐了大概半個小時後，安斂沒忍住點開瀏覽器，搜索：[剛在一起，男朋友就疏遠自己，是因為什麽]
剛點擊搜索標誌，下麵就彈出了一排排的相關答案。
安斂按照順序點進第一個，發現是個論壇，而樓主的經曆和自己很像。
他微微俯身，不由認真地看了起來。
有網友問：lz，你倆誰追的誰？
lz：當然是他追的我，追的時候對我特別好，離了我就活不下去了一樣安斂看到這兒微微擰眉。
……秦木泱雖然沒有這麽誇張，但對他也特別好。
他繼續往下翻。
網友1：這就對了，他煩你了唄
安斂手指微僵。
煩了？
網友2：樓上正解，男生都這樣，追的時候非你不可，追上以後就嫌你沒意思了安斂眉間擰緊了。
他反思著自己，性格的確很沉悶。
難道，秦木泱突然的疏離，真的是因為煩自己了？
他一時難以接受，關掉了這個帖子，繼續往下翻。
但二十分鍾後，得到的答案全都和第一個帖子的大同小異。
安斂徹底慌了。
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
手裏的工作還有一大堆，他卻一點也做不下去了。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去了實驗室那邊。
丁信棋正在給別人打電話：“你就幫我去一趟吧，我家裏有點急事，真去不了。”
“我下次替你補一回還不成？”
談話似乎不太順利，丁信棋動作煩躁地掛掉電話，打算再打下一個。
安斂見狀開口：“出什麽事了。”
“嚇我一跳！”丁信棋正專心找號碼，沒注意到他，聞言道，“沒什麽大事，咱實驗室不是準備接新項目嗎，那個公司一會兒有個酒局。”
“我本來都約好了，誰知道老丈人摔了一跤進了醫院，晚上得去陪著，這不，找人替一下。”
安斂皺了皺眉。
因為性格原因，他一直不願去酒局那樣的場合。
而丁信棋了解他，也一直照顧他，所以從來沒跟他提過什麽，都自己給應付了。
“我去吧。”安斂想到這兒，輕聲開口。
反正他也無心工作。
“啊？”丁信棋愣了，“你開什麽玩笑，那兒你去不了。”
“沒關係。”安斂眸色淡淡。
酒店包廂裏，秦木泱靠在沙發上，瞥著陳燎。
“你他媽撞壞我腦子就算了，我抽風的時候為什麽不攔著我點兒？”
陳燎皺著臉，略慫地躲了躲，小聲嘟囔：“你當時神經了一樣，所有攔你的人在你眼裏都是在棒打鴛鴦，我能攔得住麽……”
“你還有理了？”秦木泱作勢要站起來。
“不敢不敢，”陳燎趕緊擺手，“我們還是先來談談當務之急吧！”
秦木泱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他重新癱回沙發上，生無可戀。
“要我說，你就該老老實實告訴安老師，幹什麽說謊？”陳燎“嘖”一聲說。
秦木泱捏捏眉心。
他當時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安斂，也差點就打算老實交代了。
但剛準備開口，安斂突然抱了過來。
他頓時就改變主意了。
“你懂什麽，”秦木泱抓了一下頭發，“我告訴他之後，我根本就沒臉再見他了。”
“這幾個月，他不僅知道了我做飯這些事都是騙他的，還親眼見過我抽煙喝酒，打架，還去警局領我……”秦木泱說著說著聲音都啞了，“這就算了，我還……”
他還無數次不經允許握安斂的手，好幾次不經允許就吻安斂，甚至那次還……
秦木泱往自己身下看了一眼，頓時倒在沙發上抓狂：“我他媽……還怎麽見他啊。”
陳燎本來覺得問題沒多嚴重，但現在竟然從秦木泱的聲音裏聽到了哭腔，頓時驚了。
畢竟他見識過秦木泱沒出車禍前，對安斂有多看重，有多小心翼翼。
“秦，秦哥，你冷靜點兒。”陳燎試圖過去拍拍他，但秦木泱把臉埋進抱枕裏，直接把人揮開了。
陳燎無奈：“你想，安老師現在不是也跟你在一起了嗎，那就說明他也是喜歡你的啊。”
秦木泱身形僵了一下，緩緩從抱枕裏抬起臉。
“可他沒有表白過。”
他頓了頓，又小聲補充：“萬一是可憐我腦子有病呢？”
陳燎：“……”
秦木泱一看他的表情，又把臉埋回去繼續自閉了。
“那……你就別說唄，先瞞著，”陳燎想了想又說，“等你確保安老師喜歡你了，再告訴他。”
秦木泱吸了一下鼻子。
也不是不可以，但是
“我會露餡兒。”他說。
陳燎一臉疑惑：“什麽東西？”
“我現在……特別慫。”秦木泱要絕望了，“他讓我親，我都不敢的那種。”
陳燎：“……”
安斂一直覺得自己的酒量還算可以，最起碼他從沒真正醉倒過。
但參加了這樣的酒局，才知道是自己見識短了。
桌上的這些人，仿佛不是來吃飯的，更不是來談事情的，就是純粹來灌酒的。
尤其安斂之前從沒在這樣的場合上出現過，更是成為了其他人緊盯的對象。
或許是因為情緒不好，有試圖放縱一次的念頭在腦子裏，安斂被敬酒時也沒有多加推辭，每次都是一整杯幹幹脆脆地喝下去。
宴席剛開始一半，他就覺得眼前有重影了，但愣是堅持到了結束的時候。
眼前的景象幾乎是天旋地轉，又因為沒吃什麽東西就喝那麽多酒，胃裏也是火辣辣地疼。
安斂和眾人打過招呼後，擰著眉從包廂出來，往衛生間那邊走。
他需要洗洗臉清醒一下。
剛出包廂，安斂頭暈得根本站不穩，一時也分辨不出方向，他抬手打算扶在旁邊的牆上。
但觸手不是冰涼的觸感，誰抓住了他的手腕。
安斂偏頭去看，眯著眼睛分辨了許久，才認出是剛才桌上一直給自己敬酒的一個經理。
他哪怕醉成這樣，也知道顧著禮貌，微微頷首：“張先生。”
男人輕笑了一聲：“我姓李，安老師已經醉得分不清人了。”
“抱歉。”安斂擰眉，下意識要抽出自己的手腕，但對方握得非常緊。
“安老師醉成這樣，打算去哪，我送你去吧。”李經理笑著道。
安斂不喜歡別人的觸碰，執著於掙開自己的手腕，三番五次拉扯後，對方終於鬆了手，他的腕間已經被攥得通紅。
“失陪。”安斂鬆口氣，繼續身形微晃往前走。
李經理看著他搖搖晃晃的身影，嗤笑了一聲，不著急地拿出一根煙點上了。
他做過不少這類的事，哪個都是先意思著推拒一下，最後總會被他得手。
所以李經理並不著急。
安斂還沒走兩步，便察覺到身後的人又跟了過來，還帶了一身的煙味，熏得人直反胃。
對方追上他之後，刻意靠近吐出一片煙霧，手上竟然直接攬住了他的腰，還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
安斂咳了一聲，猛地一僵，從心底生出厭惡，轉身將人推開，神色也變冷了：“李先生，自重。”
對方卻不當回事，笑著抽了口煙：“安老師這麽凶做什麽？我隻是想扶扶你。”
言罷胳膊便又要伸過來。
安斂本就心情極差，喝了酒，更是擴大了負麵情緒，他顧不得禮節，直接拍開對方的手臂：“滾開。”
李經理見狀，頓時也沒了耐心。
“敢讓我滾的，可沒……”
話音沒落，他便突然痛呼一聲，捂著嘴倒在牆上。
安斂被帶得身形踉蹌，接著就落進一個熟悉的懷抱。
他眼前一片眩暈，一張臉都能分出無數個來，根本看不清。
但是不用看，他就能認出身後是秦木泱。
“你他媽誰啊？！”李經理捂著半邊臉，有血跡從指縫流下來，他齜牙咧嘴地罵著，打算站起來。
秦木泱讓安斂靠著牆站好，囑了一句“別動”，便轉過了身。
他一言不發，眼底卻黑沉得嚇人。
李經理被揍得視線模糊，罵罵咧咧地半晌沒站起來。
秦木泱居高臨下看著他，伸手奪過他手裏的半根煙，動作隨意地在指骨間轉了一下，繼而直接地將煙頭按在了他的臉上。
李經理陡然發出一陣慘叫，捂著臉疼得全身抽搐。
這麽大的動靜，驚動了不少吃飯的人，都被陳燎給應付了。
秦木泱緊繃著臉，仍舊是一副渾不在乎的態度。
他聞著皮肉燒焦的味道，扔掉煙蒂拍了拍手。
“你他媽想死！”李經理被毀了容，當即怒到了極點，不顧臉上的疼痛就要揮拳過來。
秦木泱準確地接住這個拳頭，在短暫的時間內分辨出這是剛才放在安斂腰上那隻手時，他手上反著多用了幾分力，隨即便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他以前沒少打架，隻聽聲音就知道廢了。
李經理現在隻知道慘叫了。
秦木泱周身的氣壓低到極點，看著男人倒在牆邊，似是還不解氣，抬起腿還打算再踢幾腳。
陳燎從那邊跑過來：“差不多行了秦哥，保安一會兒上來了。”
秦木泱眼眶血紅，聞言擰緊眉，忍了忍，回身去扶安斂。
他倒不是怕保安，就怕太麻煩，更怕給安斂找麻煩。
陳燎說完遞給他一張房卡，讓他帶安斂去休息，自己去攔保安去了。
秦木泱道了謝，走到安斂身邊。
他這時才想起來緊張了。
秦木泱深歎口氣，之前還好，最起碼是讓安斂去警局領他，這次，直接當著安斂的麵揍了人。
他心中不免忐忑，但又不後悔。
鬼知道他從包廂出來，看到那個人一臉猥瑣地攬著安斂的腰時，氣得差點兒瘋了。
要不是安斂在這兒，直接把那個人打殘廢都不算過分。
安斂實在是醉得太重了，剛才打架那一幕他全都看在眼裏，卻因為腿一動就軟，一步也躲不了。
場麵稱得上慘烈，但他看的時候，卻沒有想象中的害怕，甚至心中的煩悶還莫名消散了不少。
秦木泱看安斂在原地一動不動，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太凶，把人嚇著了，走近了才知道，安斂隻是站不穩而已。
他剛才一身的戾氣早就散得無影無蹤，小心翼翼站在安斂身旁，猶豫著該怎麽扶。
隻扶胳膊，安斂根本站不穩，可是扶腰……他剛才就是因為別人碰安斂的腰，才會氣成那樣。
安斂的腰，他都不敢輕易去碰。
正猶豫著，安斂直接手撐著牆，軟軟地朝他倒了過來。
秦木泱忽地把人抱了個滿懷，隻覺得安斂身上，連酒味也是好聞的。
既然已經抱了，他也不再猶豫，盡快扶著安斂離開這個走廊。
兩人進了電梯，去上一層的房間。
“……秦木泱。”安斂醉得厲害，說話也說不清了。
秦木泱感受著安斂噴灑在他脖頸處的熱氣，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我在。”
他輕聲答。
“你是不是……”
安斂擰擰眉。
哪怕醉了，這句話似乎對他而言也很難說出口，他下意識抬起手，拽緊了秦木泱的衣服。
秦木泱被這個依賴性的動作激得呼吸一緊。
“你是不是，”安斂眼眶忽地紅了，“……煩我了？”
秦木泱頓時慌了。
怎麽可能？
這輩子都不可能。
他不知道安斂為什麽這麽問，但還是很快回答：“不可能，我……”
秦木泱頓了頓，低聲道：“我不可能煩你。”
認知恢複，他一時連那些表白的話都不敢說了。
話音一落，安斂抬起了頭，和他對視著。
秦木泱這才發現安斂眼眶紅得厲害，眼眸也覆了一層濕氣，眼底的情緒……竟然帶了祈求的意味。
秦木泱直接僵住了。
在他的印象裏，安斂總是淡然的，清冷的。
哪怕跟自己親近時，也總是在強撐鎮定，盡力保持穩重的形象，從沒有這麽真正地示弱過。
從沒有……用這麽可憐的目光看過他。
秦木泱感覺呼吸有點困難。
緊接著，他聽到安斂用微啞的聲音，摻著鼻音，輕聲說：“證明，給我。”
說完，安斂躊躇著靠近他一分，將嘴唇送到了他的唇前，灑下一片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