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場有一瞬間的安靜。


    哪怕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他們這邊,安斂卻像是察覺不到一樣,就這樣盯著秦木泱的眼睛看。


    秦木泱就更沒心思管別的了,安斂手指觸上皮膚的那一瞬,他心裏猛地一顫,幾乎屏住了呼吸。


    緊接著,安斂的手指微曲,貼著他的肌膚緩緩移到眼角處,輕撫了幾下。


    在這種情境下,這個動作顯得分外曖昧。


    他們坐的很近,近到稍微挪一挪就能碰到對方的腿。而安斂抬手的同時還靠近了一分,秦木泱能聞到他身上薄薄的酒氣。


    從遠處看,兩個人就像挨在一起了一樣。


    秦木泱緊張到腦子嗡嗡作響。


    安斂這是什麽意思?


    雖然沒有回答那個問題,但這個動作足以讓人誤會。


    難道,安斂想通了?


    但是他看到安斂的眼眸,因為喝酒而帶了半分迷茫。或許,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將近半分鍾裏,秦木泱自己胡思亂想了一大堆,終於沉不住氣了。


    他輕輕抬手,握住了安斂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指,並試探著開口:“安斂?”


    灼熱掌心包裹住微涼的手指時,安斂輕顫了一下,隨即眼眸清明了不少。


    “好了好了,別光聊天了,大家喝酒。”丁信棋突然端著酒杯站起來說。


    大家見狀都明白了,看熱鬧得適度,於是假裝忽略他們倆繼續聊別的話題了。


    安斂的手已經放下,被秦木泱握著放在椅側。


    秦木泱手掌微潮,感覺不太好,安斂擰擰眉,下意識想抽出來。


    沒有抽動,秦木泱沒有鬆開他的打算。


    “安斂,這是……什麽意思。”他眸色變深,低聲問。


    “什麽?”安斂反應不過來。


    秦木泱很有耐心:“他們問我是不是你的……男朋友,你不說話,摸我的臉,是什麽意思?”


    安斂神情微頓。


    聽懂這句話後,他突然清醒了不少。


    “我……”他擰緊眉。


    秦木泱緊緊和他對視著:“你什麽。”


    安斂突然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隨即站起來:“我去趟衛生間。”


    說完便邁著不太穩當的步伐出去了。


    秦木泱愣了半晌,拿起手邊的酒一口悶了。


    衛生間沒什麽人,安斂站在鏡子前,用冷水洗過臉後,臉上的溫度才逐漸下去。


    剛才秦木泱的目光太具有侵略性,看得他頭皮都微微發麻。


    “沒事吧?”丁信棋進來,遞給他一張紙。


    “沒什麽事。”安斂接過擦了手,“謝謝。”


    丁信棋聞言歎口氣:“我就知道你剛才是喝多了,你連大家聊的是什麽都不知道吧?”


    “你這一喝酒就不轉腦子的毛病,惹了大禍了。”


    安斂隻是垂眸,沒有說什麽。


    “這回不光秦木泱那小子誤會了,桌上那麽多人也都當真了,以後不知道怎麽傳呢。”丁信棋抱著手臂靠在洗手台上,替他發愁。


    “我剛才是清醒的。”安斂突然輕聲說。


    “啊?”丁信棋差點兒沒靠穩。


    安斂抬眼:“我知道他們問的什麽。”


    丁信棋直接愣了。


    “你,知道?”他一臉震驚,“那你怎麽不直接否認,還……”


    安斂頓了一秒,想到了秦木泱那個緊張而有期盼的目光。


    他眸光微閃,開口:“我沒舍得。”


    大家熱鬧到快九點鍾,學生們還要去唱歌,老師這邊都各自回家了。


    安斂雖然意識清醒了不少,但頭還很暈,秦木泱多少也喝了點,兩人叫了代駕。


    丁信棋實在不放心,幹脆也一起把他們送回了安斂那邊。


    到小區樓下時,安斂已經快睡著了。


    下車後,丁信棋鬆開扶著安斂的手,抬眼看向秦木泱:“……你打算留這兒還是回去?”


    秦木泱扶穩安斂,聞言頓了頓:“我留下吧。”


    丁信棋挑了下眉。


    “我能放心走嗎?”


    秦木泱聞言皺眉,語氣無奈:


    “丁老師,我平時表現的不夠乖嗎?”


    “裝的,也就安斂信,”丁信棋無情拆穿,“別趁人之危,我知道你有分寸。”


    他說完擺擺手上了車。


    秦木泱歎口氣。


    丁信棋在看人方麵總是很準。


    他不僅不敢做什麽,連跟安斂睡一個房間的膽子都沒有。


    安斂的體重比他看起來還要輕些,秦木泱一路扶著他上樓沒怎麽費力氣。


    安斂喝醉了也很安靜,隻是輕閉著眼。需要扶著也隻是因為站不穩。


    如果試著微微鬆開他,撤開半步,安斂就會軟軟地倒過來。


    秦木泱很喜歡這種感覺,就像安斂撲進他懷裏一樣。


    於是在這樣玩兒了三四次後,安斂被折騰得頭更暈了,忍不住睜開眼:“做什麽?”


    秦木泱聞言趕緊舉雙手:“我什麽也沒做。”


    話音還沒落,安斂自己就膝蓋發軟倒過去了。


    秦木泱順勢把人扶住,嘴角揚起:“看,就說不是我。”


    安斂:“……”


    總算是出了電梯,秦木泱一手攬著安斂,另一手剛準備去安斂口袋裏拿鑰匙,忽地看到門口站著兩個人。


    他臉色直接沉了下來。


    安爸爸安媽媽回頭看到他們這樣,也是一臉震驚。


    “你們倆這是做什麽?”


    安斂聽到聲音皺起眉,勉強睜開了眼。


    “父親,母親,”他還顧著禮貌,頷首打了招呼,繼而才問,“有事?”


    安爸爸看到他這幅模樣,顯然是更不悅了。


    “安斂,我和你媽媽親自過來,就是想跟你好好談談,”他臉色微沉,“現在看你這樣,是談不了了。”


    安斂本來隻是頭暈,聽到這些聲音後,太陽穴開始隱隱作痛。


    他勉強站直了些,思考了一會兒:“談什麽,項目的事嗎。”


    安爸爸似是沒想到安斂會這麽直接,他看了眼秦木泱,並不想當著外人的麵說這件事。


    “這件事很嚴肅,你清醒清醒,明天回一趟家。”


    “不用了,”安斂麵露煩躁,直接道,“項目已經簽了,還要談什麽。”


    “安斂!”安爸爸氣得上前兩步。


    秦木泱反應很快,見狀把安斂攬到自己身後:“沒理了就動手?”


    安爸爸臉都氣紅了,差點兒沒站穩,把安媽媽嚇了一跳。


    “小安,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爸爸心髒不好,”安媽媽慌張扶著自己的丈夫,“幹嘛這麽氣他啊。”


    “他做什麽氣你們了?”秦木泱不耐煩道,“項目是誰的就該填誰的名字,他以後也不會填別人的名字了。”


    “你一個外人,別插手我們的家事。”安爸爸緩過來後,語氣冷靜了不少。


    “小安,你說句話,你爸爸就是脾氣差,”安媽媽也道,“你順著他的意,就當哄哄他這個老頭子了……”


    “好說,”秦木泱再次開口,“那以後也讓安任格所有的成績都囑安斂的名字吧。”


    “你!”安爸爸瞪著秦木泱,又道,“安斂,你是不打算待在這個家了嗎,別忘了,沒有這個家就沒有今天的你。”


    安斂聞言攥緊了手,眸色變沉。


    小學開始,他就被送進了寄宿學校,在他被欺負的時候,爸媽的電話從來沒有打通過。


    那時如果不是遇到了顧老師,也就是現在的顧老教授,安斂無法想象自己會變成什麽樣。


    後來,安斂的成績永遠是第一。


    因為他很清楚,這是自己可以走的唯一出路。


    “我很感激您,”安斂眼眸閃動,睫毛濕潤了,“但如果現在能再選一次的話,我會待在福利院。”


    借著醉酒,他終於說出了真正想說的。


    安爸爸安媽媽還是第一次聽到安斂說這種話,震驚到半晌沒反應過來。


    秦木泱沒再顧忌他們,直接開門帶著安斂進屋,然後反鎖。


    一路扶著安斂進臥室,照顧他躺到床上,秦木泱才鬆口氣,在床邊的地毯上坐了下來。


    兩個人都很默契地,沒有說一句話。


    安斂今晚有點累,剛躺下沒幾分鍾,呼吸逐漸變淺。


    秦木泱視線黏在他的側臉上。


    安斂是他見過長得最好看的人。皮膚很白,臉頰線條稍偏柔和,顯得溫靜。


    但他有雙顏色偏淡的眸色,平添了幾分淡漠。很符合安斂的性格。


    秦木泱想,如果自己比安斂大就好了。


    那樣他就能保護小時候的安斂,說不定,安斂也不會養成總是拒人千裏之外的毛病。


    秦木泱緩緩伸出手,很輕地觸了下安斂的微皺的眉心。


    不過對別人冷漠也好,隻親近他一個人就夠了。


    他視線逐漸下移,落在安斂因為喝酒而比平時更紅潤的雙唇上。


    不知道是不是酒勁兒上來了,秦木泱忽然也覺得腦子暈暈乎乎的,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腦子裏突然響起丁信棋那句“別趁虛而入,我知道你有分寸”。


    秦木泱眼眸閃了閃。


    他就碰一下,輕輕一下。


    就像安斂今晚碰他的眼角那樣輕就好。


    距離緩緩拉近,秦木泱感受到了安斂平靜的呼吸,也聽到了自己鼓噪的心跳聲。


    可在即將觸到時,身下的人突然動了。


    秦木泱整個人一僵。


    “小泱,”安斂緩緩偏過了臉,同時翻身背對著他,“早點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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