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葉葶問‘是不是很妙’過於真誠了,身邊的侍衛就沒忍住,扯唇笑了,但他沒真的笑出聲。


    太子殿下金貴而挑剔,像這種色相難看的東西,看一眼都欠奉,更別提入口吃進肚子裏了。


    這世上恐怕也就隻有良媛搗鼓出來這些東西,太子殿下會願意買賬了。


    葉葶見蕭知珩神色淡漠地看著,半天也沒動手,“殿下?”


    蕭知珩拿著勺子,攪了攪鍋裏的湯,不緊不慢地回道,“是很妙。費心了。”


    “既然是好東西,什麽都能補,那你也來喝點吧。”他慢條斯理地說著,根本就不給葉葶拒絕的機會。


    蕭知珩轉過頭,直接就對旁邊站著的春芽說,“去取一副碗筷來。給良媛也盛上。”


    春芽動作麻利地去辦了。


    原本隻是送湯的葉葶稀裏糊塗地就成了同樣要進補的人了。


    葉葶有點哭笑不得,“殿下,我用不著這個……”


    蕭知珩勾唇笑了,反問道:“你怎麽知道用不上?”


    “我……”


    蕭知珩看著她,神情淡然,幽幽地說道:“孤身子差,萬一到時力不從心,可得靠你了。”


    “這麽一看,你是不是也該補?好了,喝吧。”


    葉葶:“……”


    這明明是強詞奪理,但她居然微妙地有一種被說服的感覺。


    當然了,湯都送到她嘴邊,就差灌下去了,不服也得服。


    葉葶內心有點滄桑,萬萬沒有想到有一天,需要補腎的竟是我自己!


    說到最後,結果就是兩人表情各異地把這一鍋補湯都喝光了。


    春芽在旁邊看著,偷偷地笑。


    而林總管來請人的時候,剛一進門,他就看到太子殿下正一臉漠然地打量著自己,有點詫異。


    而見葉葶也是一臉菜色地望著自己,林總管有點無措,忙問道:“殿下,怎麽了?”


    “沒什麽。”蕭知珩目光斂了斂,轉而問道:“你來做什麽?”


    但他還是說明了來意,道:“殿下,宮裏來人了,在外求見。”


    宣帝剛出了事,正亂著。


    很多瑣碎的事要料理,太子身在其位,宣帝病著不能起,自然是要替君分憂解難的。


    蕭知珩‘嗯’了一聲,取過巾子輕拭了一下嘴角,不見一絲狼狽的痕跡,還是那個麵容清雋的太子。


    宮裏來的,是皇後那邊的人,宮人大概說了一些宣帝那邊的情況,當然此行最主要的還是想皇後請太子進宮說話。


    宮人說到最後,看了一眼太子,隱晦地開口說道:“陛下抱恙,娘娘心有不安,這些日子,有些……拿不定主意。”


    皇後心裏不安,說到底,還是擔心日日盡心竭力地伺疾的四皇子趁機邀功,怕宣帝醒後做錯決定。


    這並沒什麽不妥,但皇後特意讓人來一趟,就是千方百計地提醒蕭知珩對伺疾之事上心。


    哪怕他是做做樣子也好。


    皇後的擔心、焦慮,在宣帝昏迷後,是越來越重了。當然皇後這焦慮的情緒裏,也有一些不能明言的野心。


    蕭知珩聽得出來皇後說拿不定主意是什麽意思,自然也看得明白。


    皇後暗示他到宣帝跟前盡孝,萬一到時候宣帝情況不對,他人在病床前,便不會錯過任何一個機會……


    蕭知珩想到這裏,就在心底笑了一下,變故太多,如今皇後一瞧見機會,心就定不下來,大概也是真的急了。


    但凡事操之過急,隻能是什麽都做不到。這種時候,一些看上去唾手可得的東西,真的動手去取,往往是極其危險的。


    稍有不慎,後果就是萬劫不複。看看蕭知炎就知道了。


    蕭知珩聽完這意有所指的一番話後,內心並沒有起什麽波瀾。


    他抬眼看向那個神色緊張的宮人,笑了笑,隻溫聲地回道:“陛下有太醫院照看著,出不了事。你回去回話,請母後不必過於操心,徒增煩惱。”


    蕭知珩輕描淡寫的一句安慰,像是什麽都沒說,又像是什麽都說了。


    那宮人愣了下,動了動嘴還想說什麽,但下一刻林總管就上前解釋兩句,然後就笑眯眯地送客了。


    皇後沒等到太子來,聽了宮人的回話,隻覺得頭痛。


    皇後歎息,道:“都在這個節骨眼上了,太子怎麽反而不上心了?你說,本宮這樣著急,是為了誰?”


    身邊的宮女急忙安慰道:“娘娘切莫著急,身子要緊。太子殿下操勞朝務為陛下分擔國事,也是分-身乏術,伺疾隻能放一放了。”


    皇後麵色稍緩,但還是憂慮,搖頭道:“本宮何嚐不知道太子辛苦,但陛下如今病倒,昏迷不醒,今日不知明日事,不能不早作打算。四皇子一直在清心殿打轉,獻殷勤,怕是別有目的,本宮擔心……”


    說到一半,她止住了後麵那句不妥當的話。


    三皇子謀逆的事情才過去,所有人都忌諱著呢,四皇子不是個好的,居心叵測,但必然也不敢動什麽歪心思。


    “罷了罷了,”皇後揉了揉太陽穴,有些心煩意亂,最後苦笑道:“或許太子說得對,本宮是太緊張太著急了。陛下那邊有太醫院看著,能有什麽事?”


    皇後心事重重,最終還是勉強自己靜下心來了,不去想那些一步登天的事。


    事實證明,她冷靜下來,沒有在宣帝昏迷的那段時間裏做出任何僭越之舉,是對的。


    因為太醫院的人施了第三、第四入顱針,情況不樂觀的宣帝就轉悠醒了過來。


    “陛下醒了?”蕭知珩的目光從公務疏本上移開,抬眼看向伍一海。


    “是。”伍一海點頭,他看了一眼太子殿下旁邊的人,有點欲言又止。


    葉葶一下就讀懂了這是機密氛圍,動了動身子,正尋思著找借口退出去。


    但蕭知珩似乎是發現了她的小心思,直接把疏本放在木案上,壓住了葉葶已經對了一半的賬本。


    這就是不讓人走的意思。


    葉葶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太子殿下最近真的是越來越離不開人了。


    隻是一想到這裏,她心裏有點想笑,隻好道:“殿下有正事,不如我先回避一下。”


    “孤的事,你沒什麽是不能聽的。”蕭知珩皺著眉頭,語氣淡然而平靜。他看向伍一海,道:“繼續說。”


    葉葶怔怔的,輕點了頭。她倉促下筆,墨跡在紙上暈開了一大片。


    伍一海看了看,見太子殿下麵色不變,便直接說道:“是。回殿下,太醫院的人十分盡心,不知是陛下清醒時下的旨意還是應四皇子所托,令太醫竭盡所有,使陛下盡快恢複過來。”


    蕭知珩聽著,心裏在冷靜地分析,事關龍體,太醫院的人不可能聽蕭知珂的亂來,多半是宣帝的旨意。


    他問:“怎麽恢複?”


    “所用之藥屬下未曾查清。”伍一海低聲回道:“想來太醫院是用了一些剛烈之藥,且又施兩回入顱針法。”


    葉葶一聽入顱針,想象那個畫麵,就感覺有些不適了。


    但她在恍惚間,想起了哪本醫書孤本的內容,順口就問了一句,“這個入顱的針是不是不可連續紮?”


    伍一海愣了一下,他不懂這個,隻能呐呐地回道:“是吧。”


    蕭知珩也沉默下來,隨後他又像是很虛心請教的樣子,柔聲問道:“紮了會怎麽樣?”


    葉葶心裏有個大膽的想法,但沒敢宣之於口,斟酌了一下,隻是猶豫地說了一句:“若清醒了調理不好,大概會……神誌不清?”


    蕭知珩:“哦。”


    【原來會死得更快。】


    葉葶聽著他又擅自快準狠地解讀剖析自己的話的心聲,“……”


    蕭知珩看了她兩眼,“不是?”


    葉葶都不知道應該回答哪一句好了,有氣無力地回道:“是……殿下猜的都是對的。”


    蕭知珩似笑非笑地看她,似有好奇地反問:“孤猜什麽了?”


    葉葶一噎,忙道:“沒有,我是想說,殿下不論說什麽,猜什麽都是對的。”


    蕭知珩微微揚眉,“是嗎?”


    葉葶硬著頭皮,道:“是啊。”


    蕭知珩靜靜地看她,“為什麽孤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他曲指,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笑著說,“你這裏是不是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他問得很含糊不清,其實意思模模糊糊地有些接近了。


    葉葶毫不猶豫:“有,是殿下。”


    蕭知珩愣了一下,半晌,他輕吐出一句輕飄飄的話,“巧言令色。”


    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插不上話的伍一海,那張剛正英武的方塊臉掛上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他不應該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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