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鬼最終還是沒有吐在太子殿下身上。


    蕭知珩把人弄回了東暖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酒的緣故,葉葶這次隻醉了個半死,被太子殿下扛著,她迷迷糊糊是有知覺的。


    林總管心思細膩,辦事又非常講究,備的酒是那種藏了十來年的梨白釀。這據說是溫補的酒,小白初嚐不覺有異,但過後勁頭就很磨人了。


    葉葶的手腳都熱得慌,腦子昏沉沉的,難受得不行。她在榻上翻來覆去睡不了,最後就一骨碌地坐了起來。


    蕭知珩坐在床邊上,笑了,淡淡地說道:“你別告訴孤,你還有發酒瘋的習慣?”


    葉葶沒說話,醉意酣然,跟不知道什麽時候纏在身上的幔布流蘇費力地較勁。


    蕭知珩看著她,許久,就伸手將她身上的東西給解了。大概也是酒醉壯人膽,他的手被握住了,她的手燙得出奇,火燒似的。


    蕭知珩微微挑眉,便笑著輕聲問:“醉鬼,認得了人麽?”


    葉葶含含糊糊地應了聲,還是沒說話。也蕭知珩沒把手抽回來,耐著性子,不疾不徐地問她:“你抓的手是誰的?”


    葉葶想了想,才道:“太子殿下的。”


    人還是能認的。


    蕭知珩‘嗯’了一聲,垂下眼靜看她就酒氣熏得紅撲撲的臉蛋,問,“想做什麽?要孤哄你睡覺?”


    葉葶先是無意識地點頭,然後被酒麻痹的神經本能隱隱覺得這話不太對,又搖了搖頭。


    蕭知珩給氣笑了。


    他喚了一聲,“來人。”


    很快,春芽就進來了,見到兩位‘依偎’在一塊,臉上有點紅,問道:“殿下有何吩咐?”


    蕭知珩道:“去煮一碗醒酒湯來。”


    春芽應下,立刻就退出去了。


    結果春芽人還沒到廚房,就碰到了神色嚴肅的林老總管。林總管壓低了聲音,語氣似乎有些期待,小聲問她:“殿下和良媛不是安置了?喚你是要做什麽?”


    春芽愣了一下,便回道:“殿下讓奴婢煮醒酒湯。”


    林總管臉上那隱隱的期待瞬間褪去,化為滿臉的失望。他有些可惜,低聲嘀咕道:“把酒都喝了,怎麽就隻是煮解酒湯呢……”


    春芽不明所以。


    林總管就神色黯然地歎了一口氣,擺擺手,道:“行了,你去吧。”


    春芽就連忙去廚房了。


    沒過多久,醒酒湯就煮好了。


    蕭知珩倒一點都不含糊,拿了碗就把解酒湯給醉鬼灌下去了。葉葶喝了解酒湯後她的頭就沒那麽昏沉了,神思清醒了一點。


    所以她看到自己那碗沒喝完的醒酒湯,剩下的那一半太子殿下麵不改色地喝了,就愣住了,“殿下……”


    蕭知珩瞥了她一眼,道:“又要做什麽?”


    葉葶張了張嘴,想說你喝的解酒藥是我的,但是話到嘴邊,發現說了感覺好像更不好,她又咽下去了。


    葉葶幹巴巴地說道:“沒有。”


    蕭知珩也喝了酒,本來不覺得有什麽,但酒這種東西一旦喝了,難免有些影響。而醒酒湯就煮了一碗,他懶得再讓人去折騰,便喝了。


    葉葶喝了解酒湯,人就安分了,夜色漸深,蕭知珩精神便有些不好,他抬手壓了一下眉心,隨手在矮幾取了個東西,滅了燭火,便躺下了。


    而他躺下後,發現葉葶在看自己,就語氣涼涼地說道,“你再折騰,孤就把你丟出去。”


    葉葶當然也不折騰了,她安靜地躺著。但因為酒勁還在,她的手腳熱得厲害,心緒有點浮躁,怎麽都睡不著了……


    夜深人靜,半醉的人昏沉沉的,腦袋一放空,心裏便開始想亂七八糟的東西。


    葉葶聽著外麵呼呼的風雪聲,不經意間失了眠,第一次覺得這樣的黑夜有點長。


    一旁的蕭知珩躺下後就變得很安靜,沒了聲音,他似乎是疲憊不堪,累得睡著了。


    葉葶安靜了好一會兒,最後也沒有什麽睡意,索性就把眼睛睜開了。她看了看紗幔,又轉頭看向躺在身邊的人。


    蕭知珩睡相極好,殿中的燈台隻熄了一半,昏黃的燈火,落在他身上,仿佛讓他骨子裏那股森寒病氣似乎都不見了。


    但葉葶知道這是假象。太子殿下根本暖和不起來,她躺在身邊,都能感覺得到他的冷,他的手是冷冰冰的。


    太子殿下的寒症是真的很嚴重。


    心裏這麽想著,葉葶就暗自歎了一口氣。她覺得頭有點痛,想抬手揉揉太陽穴,但是抬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袖子不知怎麽的被太子殿下壓住了,一時動不了。


    她試著動了下,沒用,又扯了兩下。


    而她扯的時候,就碰到了蕭知珩的手。果然如她所想,他的手冷得不行,跟她的手相比,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境界。


    所以葉葶碰到蕭知珩的手,就愣了一下。她試著挪開他的手,抽出自己的衣袖,便輕喚了一聲,“殿下?”


    蕭知珩沒有反應。


    葉葶便慢慢地放下了心,人一旦放鬆警惕,膽子大起來,就敢搞一些平時不大敢做的小動作。


    她感覺太子殿下手裏像是握著什麽東西,心下好奇,便想看看。她想著既然手都已經碰上了,那再碰碰也沒事吧……


    葉葶手指小心謹慎地探到太子殿下的指縫,不動聲色地掰開他的手指,本來她就是想著隨便試一下,卻沒想到太子殿下輕易地鬆了手。


    接著,他手裏握著的那塊小巧圓潤的暖玉,愀然滾落到了她的手掌裏——


    葉葶有點發怔,溫溫涼涼的玉一落在她手裏,就回神了,她忙把東西放回太子殿下的手裏。


    而太子殿下像是真的睡沉了,毫無所覺。


    葉葶把暖玉放回去,正想撤手的時候,她的手忽然就被握住了——


    葉葶一驚,然後就看到蕭知珩睜開了眼,眸子漆黑而清亮,一片清明,哪裏還有半分睡意?


    葉葶頓時就結巴了,“殿下沒睡著嗎?”


    裝的那麽像!


    蕭知珩開口說話時壓著咳意,嗓音有些低。他輕笑道:“本來睡著了。但有人摸來摸去,就醒了。”


    葉葶的爪子瞬間就僵了。


    蕭知珩握住了她的手,慢慢抬起,他溫聲細語地問:“你想做什麽?”


    偷偷摸摸的,想做什麽?


    “沒,沒做什麽,”葉葶臉上的表情有點快繃不住了,對上他幽幽的目光,心裏一陣發虛,隻好破罐子破摔。


    她喪氣地說道:“殿下我喝多了,我的手它不聽使喚……”


    “是嗎?”


    “是。”


    葉葶話音剛落,就聽到他內心的聲音。


    【那是該捆起來了。】


    她立刻就被捆這個字給嚇毛了,話頭急轉,道:“但我酒醒了,立刻就收手了!殿下,我發誓,我剛剛酒沒醒透隻是好奇而已,沒有毛手毛腳,我沒有,真的,沒有對殿下起什麽邪門歪念……”


    蕭知珩聽到最後突然就笑出了聲,眉間那一抹隱隱若現的陰鬱氣散去了大半,隨後便隨手扔了那塊暖玉。


    葉葶有點拿不準他是什麽意思,就有點頹廢地補充,道:“真的。”


    蕭知珩像是不計較了,麵色平靜,神情十分溫柔,點頭道:“嗯。天都快亮,睡吧。”


    葉葶還有點在狀況之外,但她還是躺好,要睡了。


    過了半晌,她又弱弱地開口。


    “可是殿下那個,我的手……”


    “嗯?”


    “您能不能把我的手鬆開?”


    “不能。”


    葉葶內心很憂鬱,“為什麽?”


    太子殿下幽幽道:“怕你對孤動手動腳。”


    “……”


    葉葶為自己的酒後亂摸付出了代價,被太子殿下親自扣住了爪子,內心蒼涼地失眠了一晚上。


    喝酒真的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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