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嶼愕然的瞪大了眼,本就布滿血絲的瞳仁,此時血色更濃,仿佛能雖是滴落出血滴來。


    “都給本王撿起來——”他突然歇斯底裏的大吼一聲,卻無人響應。


    放下弓箭的士兵垂著頭,沒有回應他。


    他身邊的親兵都放下了弓箭,他安排在暗處的護衛,竟無一人站出來,想來已經被趙峋的人控製。遠處的火光便是信號,他根本沒有布置那麽多的人!


    見到威脅解除,趙崢收回了手中的長劍,恢複“自由”的趙嶼踉蹌著退了幾步。


    趙嶼顧不上捂住脖子上滲出的血跡,就要朝著趙峋和阿妧撲過來。


    “你們都得跟本王一道死——”說著,他拿出了身上藏著的炸藥,就要借著一旁的火把引燃。


    阿妧心中一跳,下意識的望向趙峋。他感覺到阿妧的依賴,心中一軟。趙峋輕輕捏了捏阿妧的手,外頭籠著袖子,誰都沒有發現。


    正當趙嶼以為能跟趙峋同歸於盡時,突然發現炸藥上的引線竟不見了。


    趙崢沒有急著上前,一下下拋著手中的東西,挑眉道:“你可是在找這個?”


    原來方才趙崢趁著挾持趙嶼的機會,已經把他藏著的炸藥引線給取了出來——阿妧對瑞王佩服又深了幾分,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戰神,方方麵麵都如此強悍。


    最後的希望破滅,趙嶼整個人愣在了原地。


    很快沈鐸帶著人將他團團圍住,隻等著趙峋最後的命令。


    形勢急轉直下,原本得意張狂的趙嶼,一瞬間便淪為階下囚。


    阿妧看著這一切,感覺仿佛在夢中一般。


    她裹著趙峋的鬥篷,鬥篷如同一個巨大的溫暖懷抱,抱住了她。


    她看著他沉穩從容的應對著端王像小孩子過家家似的謀逆,哪怕被密密麻麻的弓箭指著,也未曾有半點慌亂。


    直到趙嶼被人包圍,控製住他後,阿妧才驚覺自己的掌心已經沁出了冷汗。


    自她從行宮中被擄走後就始終強撐著精神,尤其是與大公主碰麵後,她提心吊膽的護著大公主,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此時精神突然鬆懈下來,身上的疲憊卻如潮水般湧上。


    她累了。


    見她神色不對,很快就有一個真正的懷抱,擁住了她。


    “阿妧,還能站著嗎?”趙峋吩咐人將趙嶼綁好帶走,他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險些站不穩的阿妧,忙問道:“若哪裏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朕!”


    阿妧點點頭,低聲道:“妾身隻是有些累,沒有別的大礙。”


    說完,她又特意小聲補充道:“孩子也還好。”


    阿妧穿著他的鬥篷過於寬大,掩飾住了她的身形。


    她那雙水潤清澈的杏眸如今透著倦色,可仍是其中的亮光仍未熄滅。她如白玉凝脂般的肌膚,沾染上了些灰塵,下頜也看出了消瘦,這些日子好不容易將她養得豐腴了些。她懷著身孕卻經曆了兩日奔波,趙峋心疼起來。


    “阿妧,你辛苦了。”趙峋忍住了想要摸一摸她臉的衝動,隻是握緊了她的手。


    阿妧唇角翹起,輕輕搖了搖頭。


    趙崢在不遠處看著兩人,心中微動。


    原來她就是如今宮中最得寵的昭妃,先前自己竟兩次把她認錯成寧妃身邊的宮女。宮中的傳聞他亦是有所耳聞,聽說昭妃當初是因著救過大公主才入了皇上的眼。


    他還以為昭妃是個別出心裁上位的人,馮太後倒是調教得極好。


    如今得知昭妃拚命的把珠珠送了出去,明知這樣做會觸怒趙嶼,可她為了讓珠珠的安危,仍是這麽做了,她對珠珠是真心實意的關愛。


    “皇上,昭妃娘娘。”趙崢走了過去,道:“夜裏山路不好走,不若在此留一夜,天亮再下山。”


    這裏的木屋雖是簡陋,卻也能遮風。


    趙峋沒什麽猶豫,直接道:“朕和昭妃留下。”


    “王爺,請問公主可好?”阿妧忍不住問趙崢道:“本宮將公主藏起來時,她正在發熱,如今怎樣了?”


    趙崢聞言,忙道:“昭妃娘娘不必擔心,本王離開時,大夫說她發了汗睡一覺就好了。”


    阿妧這才鬆了口氣。


    若公主發熱的身子跟著他們亂跑,那才是真的危險。


    “多謝娘娘救了公主。”趙崢望向阿妧,那雙向來冷淡的眸子感激的望著阿妧,如同冰雪消融,春回人間。


    阿妧有些茫然的看著趙崢,下意識的道:“王爺不必道謝,本宮的分內之事。”


    大公主是皇上的女兒,為何瑞王竟向她道謝?


    “皇兄,朕先帶阿妧去休息,這裏的事便交給您了。”趙峋突然開口道。


    趙崢沒察覺到什麽不對,應道:“臣這就親自帶著趙嶼下山,先將人押解到近衛營看管。”


    紀雲益也過來跟趙崢匯合,兩人準備先回去,沈鐸留下來護衛。


    留意到沈鐸關切的目光,阿妧跟在趙峋身後,悄悄朝他眨了眨眼,示意自己無礙。


    忽然她低低“哎呦”一聲,趙峋牽著她的手似是更用力了兩分,阿妧忙恢複了常色,反手握住了趙峋。


    小木屋已經被沈鐸派人重新收拾了一番,阿妧進去後甚至見到了自己慣用的毯子和幹淨的衣物,簡直兩眼放光。


    “皇上,多謝您想的這樣周全!”阿妧露出笑容來。


    趙峋輕輕的拍了拍她的手,溫聲道:“你先休息,朕有事去交代些事。”


    阿妧忙乖巧的應下,目送趙峋離開後,她去翻看床上放著的兩個包袱。裝衣服的包袱裏麵還有梳子、靶鏡、潤膚的脂膏、兩根簡單的金釵。她打開另一個包袱,裏麵是蜜餞點心、安胎丸藥、還有她自己做的花蜜。


    她散開了頭發,慢慢的梳了起來。


    雖是不能沐浴洗漱,能換件舒服的衣裳,阿妧已經心滿意足。


    等她才放下手中的梳子,便聽到敲門聲。阿妧唇角彎了彎,扶著腰站了起來去開門,在來到來人的那一瞬間,驚愕的睜大了眼。


    隻見趙峋一手端著麵盆,一手提著壺進來。


    “皇、皇上——”阿妧連說話都磕絆起來。


    “幾日不見,昭妃不認識朕了?”趙峋輕笑一聲,調侃道。


    阿妧連忙搖頭。


    他將東西放下後,對阿妧招了招手,道:“這麵盆是沈鐸找出來的,已經讓人用熱水燙了幾次,朕知道你愛幹淨,隻是條件有限,你勉強用罷。”


    阿妧忙道:“能有已經很好了!”


    她做過幾年宮女,自然不會矯情嫌棄。能臨時替她湊出這些,已經很不容易。


    能跟上山的都是護衛,若隻有趙峋在,他們還來服侍,眼下阿妧也在,他們就沒辦法進來了。


    阿妧想了想,作為回報,乖巧的道:“皇上,妾身服侍您洗漱?”


    趙峋挑了挑眉,他的視線落在阿妧身上,她穿著寬鬆粗布衣裙,身前隆起並不顯眼。


    “到朕這兒來。”他朝著阿妧伸出了手。


    阿妧依言過去,卻見趙峋起身,反而將她按在了床上。“今兒就讓朕服侍你一回。”


    說著,趙峋放開了她,自己去將兌好的溫水端了上來,讓阿妧洗臉。


    阿妧本能的想要拒絕,趙峋態度卻很堅決。她隻得“安心”享受天子的服侍,洗完臉後,趙峋又遞給了她幹淨的布巾,自覺地拿起靶鏡,讓阿妧好能對著塗上潤膚的脂膏。


    這裏準備的淨水不多,趙峋在阿妧愕然的目光中,很自然的用了她剩下的水洗了臉。


    “洗頭是不行了,若擦不幹睡下第二日你頭疼。”趙峋問道:“隻擦擦身子罷?”


    阿妧整個人都呆住了。


    趙峋隻當她默認,自己抬手解開了她的衣裳,看到裏麵穿著的仍是她自己貼身裏衣,才鬆了口氣。


    等阿妧回過神來,趙峋已經去解裏衣,阿妧如夢初醒的捂住了領口。“皇上,妾身自己來就可以了!”


    “你身子沉了不方便。”趙峋捉住了她的手,神色從容自若的道:“你哪裏朕沒看過,怎麽這會兒竟扭捏起來。”


    在阿妧遲疑的片刻,趙峋解開了她的裏衣,目光驟然變了。


    阿妧順著他的目光低下頭,才想起來她肚子上的痕跡還沒消,忙要遮住時,卻發現他的手一動不動。


    她回過神來,心中一驚。


    趙峋不會是誤會她故意纏住肚子罷?


    因這兩日沒能好好休息,阿妧覺得自己的腦子都不轉了,竟忘了這樣的大事。


    阿妧小心翼翼的望著趙峋,解釋道:“皇上,妾身是被人帶走時,被纏住了肚子。他們逼著妾身扮成了雜役,混出宮去——”


    趙峋目光瞬也不瞬的望著她的肚子。


    自從搬到長錦宮後,他愈發嬌養著阿妧,平日裏一應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顯然是卓有成效的,她一身肌膚白皙嬌嫩,故此肚子上被勒出的淤痕愈發顯眼。


    他麵無表情的垂下眸子,可阿妧卻分明感覺到了他的失落。


    不等阿妧說什麽,趙峋抬手輕輕的覆了上去。


    “阿妧,是朕沒有保護好你和孩子。”他很快替阿妧遮住了衣裳,頭輕輕的抵在了她的身前,在麵對無數蓄勢待發的弓箭都鎮定從容的天子,聲音竟有些發顫。


    阿妧摟住了他的脖子,小臉兒貼在了他的麵頰旁。


    “妾身不怕,妾身知道您會來救妾身和孩子的。”阿妧輕聲細語道:“隻有千日做賊,哪裏有日日防賊的?”


    趙峋聽她故意俏皮的比喻,緊抿的唇角才平複下來。


    “皇上,您還沒忘了剛才的話罷?”阿妧嬌聲道:“您不是說好了‘服侍’妾身,難道要反悔麽?”


    趙峋回過神來,重新換了熱水,果然拿過布巾替她擦身後,幫著她穿上了幹淨的裏衣,連外袍都仔細讓她穿好。“山裏冷,不比行宮中,還是多穿些。”


    說著,趙峋扶著阿妧上了床,自己則是在下麵收拾“殘局”。


    雖是知道趙峋曾是不受寵的皇子,也跟著瑞王去過邊關,可到底是養尊處優了好些年的天子,如今做起這些事來,倒也動作嫻熟。


    終於等他收拾完,又替阿妧拿來了安胎藥讓她服下,趙峋這才回到了床上。


    “皇上,妾身冷。”阿妧等他上來後,纏住了他的手臂,整個人都貼了過來,理直氣壯的道:“您挨著妾身些。”


    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趙峋吻了吻她的眼睛,溫聲應下。


    阿妧本想跟趙峋說說話,她有好多事都想說。


    可她在那個溫暖又令人安心的懷抱中,很快放鬆了下來,終究抵不過倦意,很快睡了過去。


    趙峋凝視著她,神色愈發溫柔。


    阿妧,朕會好好補償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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