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汐閣。


    阿妧正在拆玉佩上的絡子,準備重新選線選配珠。


    “主子,聽說鄭貴妃稱病去請皇上,卻被何修儀攪了局。”青蘭在旁邊替阿妧遞線,她原是在清涼苑服侍的,與福寧殿的人也相熟,故此探聽到些消息。“偏是桂興去的時機不好,何修儀正在氣頭上。”


    阿妧聞言微微一怔,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在後宮中本就是不進則退,她如今不能侍寢,若再惹惱皇上,後宮中從不缺會貌美乖巧人,她大概很快就會被皇上拋在腦後。


    “主子,皇上既是肯生氣,也說明皇上心中有您。”青蘭觀察著阿妧的神色,見她把自己的話聽了進去,便輕聲勸道:“您跟皇上服個軟,皇上也隻會更寵愛您。”


    阿妧垂下了眸子,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正當青蘭想再勸阿妧時,忽然聽到外麵響起嘈雜的聲音。


    很快海棠和茉香的跪地請安聲從外麵傳來,“給皇上請——”


    她們的話還沒說完,聽到動靜的青蘭忙扶著阿妧從軟塌上下來,主仆二人還沒出去,隻見趙峋自己掀了簾子,大步流星的快步朝她走來。


    他身後緊跟著茉香等人,皇上麵沉如水的衝進來,她們都嚇了一跳。


    縱然主子惹怒了皇上,可再生氣也不能不顧及主子腹中皇嗣罷?


    他向來沉穩持重,除了上次阿妧落水昏迷,他還沒有這般焦躁不安過。


    那雙墨色的眸子中將阿妧通身上下打量一番,他扶住阿妧,急切的道:“阿妧,你哪裏受傷了?朕已經讓劉太醫過來。”


    這一路上趙峋都在自己嚇自己,阿妧是個隱忍的性子,先前毒發之痛她都在偷偷忍耐,都不告訴他。如今兩人正鬧別扭,怕是她更不會說出口。


    見阿妧下意識的睜大了那雙清澈嫵媚的杏眸,趙峋心中愈發焦急,語氣也有些嚴厲。


    “你是不是摔倒了?快告訴朕!”


    阿妧被趙峋問懵了,對上他凶巴巴的神色,她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步,茫然的道:“皇上,妾身沒有受傷,更沒摔倒——”


    凝汐閣的人也都是一頭霧水。


    “沒受傷你讓人去太醫院取治跌打傷藥!”趙峋沉聲道:“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想瞞著朕!”


    阿妧飛快的解釋道:“皇上,是妾身宮中的桂興摔倒了,妾身讓人去給他取些藥,妾身,妾身和腹中皇嗣一切都好!”


    說著,阿妧大大方方的讓他看。


    趙峋鬆開手,隻見阿妧身上穿著一套鵝黃色的宮裝,整個人顯得格外嬌俏。雖然還沒顯懷,她換下了原來偏愛的束腰裙子,隻穿了寬身衣裙。


    原來是他誤會了。


    趙峋眸光驀的一暗,整個人先是鬆了口氣,旋即臉色再度難看起來。


    他不是針對阿妧,他隻惱怒自己竟如此衝動,想到她可能出事,連這漏洞百出的消息都沒有分辨。


    “朕還有事,先走了。”趙峋說完,就沉著臉就往外走。


    秋夜霜寒露重,他出來匆忙,連鬥篷都沒穿,帶進來一身涼氣。


    縱使阿妧再遲鈍,也想通了皇上今日的反常舉動。必是皇上讓人留意著太醫院的消息,得知自己宮中去取了醫治跌打傷的藥,誤以為是自己受傷。


    若是讓皇上就這樣離開,她在宮中的前途也就到頭了。


    阿妧盡量忽略心底那一絲觸動,忙快步跟了出去。


    “皇上,您別走。”


    聽到她的聲音,想到她懷著身孕,趙峋雖是心煩意亂,可到底下意識放慢了腳步。


    即便如此,阿妧仍是到了廊廡下才追上,不顧儀態的抓住了趙峋的衣袖。


    “皇上,您能來看妾身,妾身高興極了。”阿妧對上趙峋的冷臉,也絲毫不害怕。她小聲哀求道:“皇上,請您隨妾身回去,聽妾身解釋好不好?”


    兩人站在廊廡下,琉璃宮燈下散發著柔和的光。


    這幾日不見,她似乎瘦了些,臉上的氣色也不算太好。


    趙峋墨色的眸子淡淡的望過去,她努力擠出笑容來,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主子,您的披風——”朱蕊拿了件月白色的披風過來,這時趙峋才回過神,阿妧穿的單薄就跑了出來。


    見皇上和主子間的氣氛怪異,朱蕊正猶豫著要不要送上去,隻聽皇上冷冷的道:“拿來。”


    朱蕊聞言,立刻走上前。


    隻是不等她替主子披上,皇上從她手中奪走了披風,放輕了動作替主子披上,係好。“都是要當娘的人了,還這樣莽撞冒失。”


    皇上話音未落,周圍服侍的人無不露出驚愕之色。


    在後宮中,皇上還從未對哪位娘娘這樣體貼過。


    “皇上,妾身錯了。”阿妧牽住趙峋的手,身體緊貼著他的手臂,嗓音嬌軟的道:“皇上您別生氣了好不好?”


    她還懷著身孕,趙峋又不好推開她,隻好冷著臉跟她重新回了房中。


    “皇上,您的手好涼!”到了軟塌上坐下,阿妧仍沒放開他的手,親自幫他暖手。“您出來怎麽不多加件鬥篷,如今夜裏愈發的冷了。”


    趙峋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熙貴儀覺得為何?”


    “妾身知道您是關心則亂,惦記妾身。”阿妧依偎在趙峋身邊,乖巧的道:“妾身給您賠不是。”


    怕她扭著身子不舒服,再動了胎氣,趙峋隻放任她片刻,就放開了她。


    阿妧心中有些忐忑,抬眸小心翼翼的望著他。


    “皇上,您還在生妾身的氣?”阿妧聲音愈發低了下去,她無意識的攥緊裙擺。“妾身沒有不期待這個孩子,妾身也想替皇上誕育皇嗣。”


    她說著,鼻頭一酸,眼淚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趙峋見阿妧誤會,本就吹了冷風又掉眼淚她身子又弱,怕她受不住。他隻得暫且收起脾氣,耐著性子道:“別哭了,朕沒有生你的氣。”


    聽趙峋這麽說,阿妧這才淚眼朦朧的抬頭。


    “那您能不能不走了?”


    趙峋擰起眉,今夜他心中有些亂,倒不是真的對阿妧有什麽不滿。


    還沒等趙峋開口,隻聽外麵響起通傳,說是劉太醫到了。


    趙峋這才記起,自己從福寧殿離開時,因擔心阿妧身子不妥,已經命人去太醫院請劉太醫。


    “讓他進來。”趙峋平靜的道。


    在劉太醫進來前,崔海青已經跟他先通過氣,讓他斟酌著說話別多問。


    故此他進來時,很謹慎的替阿妧診脈,說是她脈象平穩一切都好,別的沒敢再多言。


    “貴儀,這是養胃的丸藥,您若是吃了不吐,就每日溫水送服兩次。”劉太醫從藥箱中拿出一個細長的瓷瓶,遞給了朱蕊。


    趙峋聞言蹙眉看向阿妧,道:“你有害喜的反應了?”


    阿妧有些糾結,她這兩日脾胃虛弱,愈發像是有喜,可她不知是與不是。


    “妾身,這兩日有些犯惡心。”她遲疑片刻,還是小聲道。


    若是有人要害她,這也布置的太過周密,仿佛她腹中真的有個胎兒。


    趙峋豈會感覺不出阿妧的為難來,他沒有多問。


    等劉太醫退出去,阿妧忽然對房中服侍的人道:“你們先都下去。”


    這其中還有崔海青在,他有些為難的看了一眼趙峋,趙峋微微頷首,算是默認了。


    “皇上,妾身要跟您坦白。”阿妧起身,站在趙峋麵前,溫順的垂首道:“妾身反思過,先前妾身隻所以不敢認,全是因為妾身有私心。”


    趙峋抿了抿唇,望著她沒說話。


    “妾身害怕若這是假的,您會不會以為這是妾身爭寵的手段,會不會因此厭惡妾身,再也不理會妾身。”她紅了眼圈,卻極力忍耐著沒哭。“妾身怕失去您的寵愛,卻忘了您的感受。”


    “您喜歡孩子,您對孩子的期待,那份舐犢之情,妾身全然沒去想。”阿妧低落的道:“是妾身令您失望了。”


    過了許久,都沒等到趙峋出聲,阿妧心中有些發慌。


    皇上今日明顯是為她著急,該不會惱了才是。


    忽然她望見那玄色繡著祥雲紋飾的衣袖動了動,那修長有利的手指握住了她的手腕,拉著她坐下。


    “你啊,心思太重了。”趙峋望著阿妧,墨色的眸子如幽潭深邃,她看不透。“朕知道你的心意,你本不必顧慮這樣多。”


    阿妧惴惴不安的看著他,等著他的話。


    “若你這次有孕,自然最好。”趙峋的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閃過一抹複雜之色。“若沒有,朕也不會怪你。你且安心養著便是了。”


    聽了他的話,阿妧這才徹底鬆了口氣。


    她等的就是這樣一個承諾。


    可她望著趙峋,眸中的水光卻越聚越多,很快便滴落在粉白的麵頰上。


    “怎麽又哭了?”趙峋替她拭去眼淚,語氣卻並不嚴厲,還有幾分體諒。


    阿妧淚汪汪的道:“您對妾身這樣好,妾身卻辜負了您……”


    “你養好身子,就算是對朕的報答了。”趙峋無奈,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她眼睛都有些腫了,趙峋叫了朱蕊等人進來,服侍阿妧淨麵。


    見皇上和熙貴儀和好,服侍的人也都鬆了口氣。


    趙峋沒再堅持要回去,留在凝汐閣陪阿妧。


    在阿妧去裏麵洗臉時,他看到被放在錦盒中的玉佩,拆到一半的絡子很眼生,旁邊還有兩個碎掉的配珠。


    “皇上,奴才有罪,未能問清楚就直接告訴了您。”崔海青來趙峋麵前認錯道:“奴才確認過了,有人在福寧殿附近看到桂興摔倒,熙貴儀體恤奴才們,才命人去取藥。”


    趙峋意識到一絲不對。


    “把桂興叫來。”他吩咐道。


    桂興跟在崔海青後麵進來,忙跪在地上道:“皇上,是奴才不好,摔壞了絡子上的配珠,沒能按照貴儀主子的吩咐送到福寧殿,請您責罰。”


    原來,阿妧已經想有求和的意思,還想了這樣的法子。


    趙峋唇角不再緊繃,神色也緩和了些。


    可桂興並不是新人,看著也還穩重,不會毛躁到在平地上摔跤。


    趙峋忽然問道:“你是何時摔倒的?”


    桂興不解何意,隻得如實說了,正是何修儀離開福寧殿的時候。


    趙峋的臉色有些難看,讓桂興退下。


    在裏間的阿妧聽到外麵說話的聲音,留神聽了片刻,知道這是崔海青在賣自己人情。


    她不是沒有和好的意思,可偏不湊巧被人打斷。


    等她再出來時,趙峋的態度果然有了些微改變。


    因為她有孕,趙峋沒了那些旖旎的心思,陪著阿妧早早的上了床。


    阿妧身子弱容易累,又放下一樁心事,很快睡著了。


    趙峋卻是遲遲沒有睡意。


    阿妧這般膽小謹慎,還是因為她出身低微,位份又低,才沒有底氣;二來阿妧被診出有孕,後宮眾人嫉妒,難免更多些刁難。


    鄭貴妃的事他已經查清,阿妧確實被刁難過,但鄭貴妃不知阿妧有孕,她是正一品的貴妃,對從四品的貴儀自然不必客氣。何修儀同樣是如此,仗著位份高些,連阿妧送到福寧殿的東西都敢碰。


    即便阿妧這次沒懷上,以後也會懷上。阿妧位份過低,孩子難免會被皇後抱過去養。


    趙峋想到這兒,目光落在阿妧身上。


    她的睡相並不算好,大概是秋夜裏涼,她不自覺的往趙峋身邊靠了靠。


    趙峋眸光柔和了些。


    或許該趁著這個機會,升一升阿妧的位份。


    ***


    坤儀宮。


    趙峋沒在凝汐閣用早膳,直接去了皇後宮中。


    “妾身給皇上請安。”張皇後見皇上來,有些驚喜的迎了上來。


    昨日皇上去了凝汐閣,後又叫了李太醫去,在後宮都傳開了。


    不免有流言傳出,說是熙貴儀借著有孕爭寵,才引得皇上夜裏前去看望。


    “皇上,妾身去看望鄭貴妃,太醫說是她心中鬱結,才病了。”張皇後觀察著趙峋的臉色,斟酌著道:“皇上若得空,還是去瞧瞧的好。”


    她今日這般賢惠大度,自然不是為了鄭貴妃,而是想敲打阿妧。


    阿妧這般得寵,她總有種壓不住感覺。


    哪怕讓鄭貴妃一時占上風,打壓過阿妧也好,她就能將阿妧的孩子抱過來。


    “皇後如此賢惠,朕心甚是安慰。”趙峋猜到了皇後的心思,誇了她一句,並不說見與不見。“朕也已經查過,鄭貴妃並無惡意,隻是仗著朕素日寵她,驕縱了些。罰她禁足幾日便是,具體多久你斟酌著辦。”


    見皇上如此信任自己,張皇後很高興,忙應了下來。


    “阿妧有喜,朕心中很是高興。本想年底再升她位份,想著皇後曾提議過,等阿妧有孕時再晉位。”趙峋望著張皇後,唇邊浮出一抹淺淺的笑意。“如此,就依皇後所言。”


    張皇後微愕,頓時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之感,有苦說不出。


    當時她隻是為了拖延,沒想到阿妧竟這樣運氣好。


    皇上正在興頭上,她總不能拿出衛容華的先例來比較,熱惹得皇上不快。


    “這確實是大喜事一件。”張皇後隻得強笑道:“不知皇上想給熙貴儀什麽位份?”


    趙峋挑了挑眉,道:“皇後是後宮之主,朕想聽聽你的意思。”


    皇後想著阿妧眼下位居從四品,按照皇上對阿妧越級晉封的慣例,大概會是充儀。“熙貴儀懷著皇嗣有功,越級晉封也合情合理,不若就晉為從三品的充儀?”


    從三品以上可居一宮主位,能被稱為“娘娘”。


    這樣的晉封對於阿妧宮女出身的人來說,算得上極大的榮耀了。


    “正好琢玉宮沒有主位,阿妧直接搬過去也便宜。”張皇後愈發覺得自己主意好,又顯得她賢惠大度。


    趙峋微微頷首,道:“皇後說的有理。”


    張皇後有些奇怪,皇上雖是沒反對,卻也沒說就按這麽辦。


    皇上是嫌這個位份低,還是覺得高了?


    一時宮人們擺了早膳上來,兩人沒再說這件事,一起用了早膳後,趙峋便離開了。


    聽說皇上在坤儀宮,今日來請安的宮妃們都來得早了不少。


    何修儀早早到了,卻仍是撲了空。


    “皇後娘娘,妾身以為不能助長後宮借著生病、有孕,就去爭寵的風氣。”何修儀直接到了皇後內殿,不忿的告狀。“鄭貴妃是這樣,熙貴儀也是如此。”


    張皇後看著她就心煩,可她哥哥得用,若皇上複位她並不新奇,隻得耐著性子道:“本宮去看過了,鄭貴妃確實不舒服,熙貴儀有喜,皇上多關注些也是有的。”


    “等你有了身孕,若皇上日日去慶春宮,本宮也絕不過問。”


    何修儀碰了個軟釘子,隻得咬牙應了。


    “鄭貴妃並無惡意,本宮準備過兩日就解了她的禁足。”張皇後告誡似的對何修儀道:“皇上有意升熙貴儀的位份,你往後不可再針對她,畢竟她這一升,隻比你差一等。”


    修儀是正三品,充儀是從三品。


    可即便如此,何修儀仍是覺得被侮辱了一番。


    “娘娘,妾身的父兄有功於國,她熙貴儀又做了什麽貢獻?”何修儀口不擇言道。


    張皇後聽她這話不像樣,冷冷的望向她。


    “熙貴儀替皇上誕育子嗣,她若生下長子,極有可能會成為未來儲君,你覺得她的功勞在何處?”


    何修儀頓時啞口無言。


    “她有孕不能侍寢,你就不能多動動腦子,別總想著同她爭風吃醋。”張皇後此時也希望有人能分阿妧的寵,鄭貴妃和何修儀都無所謂。“皇上也曾寵過你,回去好好想想!”


    何修儀麵上一熱,忙應了下來。


    等今日一眾宮妃請安離開後,張皇後單獨留下了溫昭媛。


    見皇後臉色不大好,溫昭媛關切的問道:“娘娘可是哪裏不舒服?”


    “無妨,隻是何氏鬧得本宮腦袋疼。”她擺了擺手,道:“賢妃可有好轉,還是瘋瘋癲癲的嗎?”


    溫昭媛恭聲道:“回娘娘的話,賢妃娘娘一日裏清醒的時候多了些,隻是夜裏情緒還有些不穩定。”


    張皇後眼中透著一抹厭惡。


    “娘娘放心,妾身會時常去探望賢妃娘娘,絕不讓不該有的消息流出來。”溫昭媛識趣的道。


    聽她如此說,張皇後滿意的點點頭。


    “若賢妃有你這樣穩重,本宮也就安心了。”讓她辦事,總得給她些甜頭才是。“等年底皇上給晉封後宮時,本宮會向皇上提議,給你晉位。”


    鄭貴妃跟自己分庭抗禮,淑妃與世無爭,賢妃大半是廢了,還空著德妃之位——


    眼下張皇後正缺可用之人,謀算著怎麽把溫昭媛越級提到四妃之中。


    溫昭媛立刻起身謝恩。


    “還有熙貴儀那裏,你也多留神些。”張皇後不願放下身段總去關注一個貴儀,免得阿妧輕狂起來。“皇嗣的安危是最要緊的。”


    溫昭媛忙答應下來。


    ***


    凝汐閣。


    連續兩次診脈,劉太醫都認定阿妧是喜脈,連阿妧自己都要相信時,隗秋平求見。


    “微臣給熙貴儀請安。”


    阿妧客客氣氣的請他起來,有些奇怪他此時來的原因。


    “微臣又送了些養胃丸藥,若貴儀害喜孕吐,是極有好處的。”隗秋平拿出了藥箱中的小瓷罐,對青蘭道:“還請這位姑娘取些才燒的滾水來,微臣讓貴儀試試這味道可還受得住?若不好微臣再改動。”


    青蘭答應著去了,房中便隻剩下朱蕊。


    “貴儀,微臣有話要說。”


    阿妧朝朱蕊使了個眼色,朱蕊立刻去門口守著。


    “貴儀,微臣這些日子一直在查看各種從民間收集來的偏方,其中有一種藥,雖是無毒無害,卻能讓婦人有懷孕的症狀。”隗秋平壓低了聲音,道:“微臣懷疑,您許是中了這藥。”


    阿妧心中微凜。


    她房中的一應用度已經很謹慎了,且這藥需要有些日子才能見效。若是真的,一早就有人準備算計她,且耐心十足。


    “微臣正在研究怎樣試出來,請您這些日子務必留心些周圍情況。”隗秋平輕聲道:“微臣會盡早替您確定。”


    聽到這種猜測,阿妧並不覺得很驚訝,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此事隗吏目可曾對李太醫提過?”阿妧問道。


    隗秋平搖了搖頭,他還未能確定,並不敢聲張出來。


    “若診出來我並未懷孕,隗吏目可否替我多拖一段時日?”阿妧沉吟片刻道。


    隗秋平有些驚訝,這事應該越早暴露越好,免得引起皇上的懷疑。


    聽說先帝時有過宮妃假孕爭寵的事,後來那宮妃被打入冷宮,還連累了家族。皇上雖是寵愛熙貴儀,若誤會熙貴儀就不好了。


    “我聽皇後說,皇上有給我晉位之意。”阿妧對隗秋平並未隱瞞,據實已告。“在冊封之前,我必須是有孕的。此事過去之後,我再稟告皇上。”


    張皇後為了在她麵前賣人情,提前告知了她這件事,這次正好能有所準備。


    既是皇上說過,無論她有孕與否都不追究,她自然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微臣,盡力而為。”隗秋平沒什麽猶豫,就答應下來。“您也別灰心,或許您真的有孕了。”


    阿妧笑著點點頭,心中卻覺得這種可能性極低。


    一時青蘭端了滾水回來,阿妧倒也真的像模像樣的試過了藥的氣味,覺得並無不妥,讓朱蕊都收了下來。


    送走了隗秋平,阿妧便接到了福寧殿的傳旨,說是晚膳時皇上過來。


    阿妧吩咐宮人們準備皇上愛吃的菜,她沒什麽胃口,晚膳向來吃的不多。


    她還沒做好懷孕生子的準備,若是假的,她倒能鬆口氣。


    可想到趙峋得知真相後的失望,她竟也有一絲不忍。


    阿妧抬手撫上小腹,心中五味雜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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