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汐閣。


    回來時趙峋沒有放下阿妧,仍是親力親為的抱著她回了房中。


    茉香等人見到阿妧裙子上的血跡,都嚇了一跳。


    後來得知自家主子有孕,又是高興又是後怕。


    阿妧才在床上安置好,便聽到通傳說劉太醫和隗吏目到了。


    “臣見過皇上、見過熙貴儀。”


    見隗秋平竟然也來了,阿妧有些驚訝。不過他昨日才給自己診脈,並未診出喜訊來,今日見他麵上有些愧色。


    趙峋見狀,不動聲色的打量了隗秋平一眼。


    劉太醫已經拿出脈枕交給朱蕊,讓她替阿妧墊好。


    知情的人都在等著劉太醫的決斷,房中安靜極了,落針可聞。


    “皇上,熙貴儀的脈象,確實是喜脈無疑。”劉太醫替阿妧診了三次,方才道:“距上次熙貴儀來小日子推斷,即便熙貴儀有孕,也才不過一個多月,是會有誤診的情況發生。”


    劉太醫話音才落,隗秋平便跪在了地上。


    “微臣醫術不精,險些耽誤了貴儀主子和腹中皇嗣。”他愧疚又自責的道:“請皇上降罪。”


    趙峋深邃如幽潭的眸子,淡淡的掃了過去。


    隗秋平跪著,感到一股強大的壓迫感迎麵而來。


    皇上至今都沒有皇子,若真的因為他的失誤而讓熙貴儀小產,他以死謝罪也難以彌補。


    趙峋還未開口,靠在大迎枕上的阿妧忽然道:“皇上,可否讓隗吏目再替妾身診脈?”


    或許正是這一日內有了變故,並不能因此斷定隗秋平醫術不精。


    她話音未落,在場的人都有些驚訝。


    趙峋銳利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還帶著些審視的意味。


    阿妧神色坦然,不閃不避的迎上他的視線。


    若隗秋平真的擔上這罪名,必是活罪難逃,整個人的前途就毀了。


    往後她在太醫院,也就沒有可用的人。


    “就依熙貴儀的意思。”趙峋略一沉吟,答應了阿妧的要求。


    隗秋平知道這是熙貴儀替自己爭取來的機會,定了定神,手指搭在阿妧的手腕上。


    “是喜脈。”隗秋平麵上露出驚訝之色,不過一日而已,他竟診出了明顯了喜脈表現。


    阿妧聞言,轉向劉太醫問道:“劉太醫,您也隻是說我的脈象是喜脈。有沒有特別情況,並未有孕,但診脈卻是喜脈?”


    她才說完,趙峋望向阿妧的眸光微閃,對她執著於自己並未有孕,有些不悅。


    礙於還有外人在,他沒有發作罷了。


    “回貴儀的話,確實也有這樣的先例,女子有害喜的表現、也有喜脈的脈象,實則隻是假孕的症狀。”劉太醫見皇上一言不發,心中有些忐忑,隻得謹慎的回答了。


    他並非不相信隗秋平的醫術,相反他覺得隗秋平是個極有天賦的醫者。對於昨日診脈的結果,他相信隗秋平的判斷。


    皇上本就希望熙貴儀生下皇嗣,若實際熙貴儀未曾有孕,不僅要鬧出笑話來,令熙貴儀難堪,皇上也必定失望,他自己的醫術也會受到質疑。


    熙貴儀這一問,也替他們解圍了。


    “這麽說,熙貴儀還是有孕的可能更多些?”趙峋開了口,眸光有些冷。


    劉太醫麵上閃過一抹遲疑之色。


    當初衛容華是千真萬確懷了身孕的,皇上未有此時半分在意;熙貴儀這個沒影兒的孩子,皇上竟格外執著。


    “臣以為,還需要再觀察一段時日。”劉太醫隻得含糊的應下。


    皇上本就深沉威嚴,那深遠難測的目光盯著他們時,劉太醫和隗秋平都不由低下了頭。


    “往後隔三日來給熙貴儀請脈。”趙峋淡淡的道。“有什麽情況,立刻稟報於朕。”


    兩人忙應是,劉太醫福至心靈的道:“臣這就去給熙貴儀開安胎的方子,煎好了讓人送來。”


    趙峋聞言,神色稍霽。


    等劉太醫和隗秋平離開後,阿妧欲言又止的望著趙峋。


    她能感覺到趙峋的不悅,卻想不到緣故。


    “你們先都下去,朕同熙貴儀有話說。”趙峋麵色有些冷,全然沒了才回來時的喜悅。


    崔海青忙帶著眾人退下,帶上了門。


    “皇上,您生氣了。”阿妧揚起蒼白如紙的小臉兒,氣色差極了。“妾身並不知道為何會這樣……”


    她話音未落,隻見趙峋緩緩勾了勾唇角,眼底卻一片冰涼,並無半分笑意。


    “熙貴儀,終於不想再騙朕了?”趙峋嗓音低緩溫涼,他居高臨下的望著阿妧。


    阿妧隻覺得一頭霧水,不解趙峋話中何意。


    “皇上,妾身並沒有想要借著懷孕而爭寵的意思。”阿妧怕趙峋誤會,從開始覺察此事不對,就立刻告知趙峋。“妾身也從無半分欺瞞。”


    九皇子的事,阿妧還想借助趙峋的力量重新去查,自然不會在這種事上跟他耍心眼。


    “妾身是覺得自己不像有孕的症狀,這才讓劉太醫查清楚。”阿妧拚盡全力解釋,卻見趙峋的臉色愈發難看。


    她索性閉嘴不再開口。


    “怎麽不說了?”趙峋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捏起阿妧的下頜。“熙貴儀就這麽不想懷上朕的孩子?”


    阿妧被迫仰起頭,黑白分明的杏眸中閃過震驚之色。


    她這片刻的錯愕,看在趙峋眼中便是心虛的表現。


    自己已經同她說過,他對孩子的期待。而整個後宮中,他隻讓允許她生下皇子。


    往常在自己懷中,她也總是溫柔小意的應了。沒想到今日卻百般推脫,不想承認這個現實。


    “皇上,妾身沒有!”阿妧回過神來,忙解釋道:“妾身,妾身隻是不想您失望。”


    趙峋鬆開了她,微微一笑,笑容裏帶著些許漠然。“阿妧,你這般抗拒,更令朕很失望。”


    “朕還有些事先走了,你——”趙峋本想說“好自為之”,可看到阿妧臉唇瓣都失去血色,下意識的改口道:“先休息。”


    說完他不等阿妧再解釋,拂袖離開。


    阿妧想去說清楚,可起身的瞬間她感到小腹還有些墜痛。再從床上下來,也追不上趙峋大步流星的步伐。


    她隻能望著趙峋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


    阿妧有孕的消息傳到永壽宮,馮太後親自帶人來凝汐閣看她。


    “妾身未曾遠迎,請娘娘見諒——”阿妧聽聞馮太後來時還在床上靜養,匆忙間隻得披了件外袍,由朱蕊扶著從床上下來。


    馮太後見她神色憔悴,親自扶住她,和善的道:“快上去歇著,在哀家麵前不必在乎這虛禮,仔細動了胎氣。”


    阿妧蒼白的臉上浮出一抹嬌羞的笑容,她點了點頭,重新靠在了床上。


    茉香和青蘭忙抬了一張圈椅過來,請馮太後坐下。


    “到底還是年輕,有了身孕自己都不知道。”馮太後慈眉善目的望著她,宛若尋常長輩一般,關切的絮叨:“可覺得惡心想吐,有沒有困倦嗜睡,口味改變了嗎?”


    阿妧俏臉微紅,小聲回答了。


    “懷上皇嗣是你的福氣,雖是辛苦,也要忍耐些。”馮太後滿意的點了點頭,道:“哀家已經跟皇後提了,你月份尚淺,胎息不穩,先不必去坤儀宮請安。”


    馮太後真的是讓她安心養胎嗎?


    不去坤儀宮請安,就意味著她與別人接觸不到,肚子裏的孩子有什麽閃失,也怪不到別人身上去。


    她被診出有孕,到底是後宮中誰動了手,或者是太後的安排——


    那日看到皇上動怒,阿妧隱隱覺得他不會利用這件事來做些什麽。


    “謝太後娘娘關心,妾身感激不盡。”阿妧撫著小腹,麵上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


    是誰想用這件事讓她難堪出醜,更嚴重的是,背上欺君之罪麽?


    眼下阿妧還想不到下手的人是誰。


    “你才有喜,要處處小心。”馮太後溫聲道。


    得知她有喜的消息後,馮太後對她的態度好了不少。福寧殿都還沒送來賞賜,永壽宮的賞賜先到了。


    大家回過神來,覺得皇上平素寵著熙貴儀,可未必願意永壽宮出身的她懷上皇嗣。


    故此阿妧有孕後,竟一時沒人送來賀禮,都看著福寧殿的動靜。


    阿妧心中閃過一個念頭,吩咐道:“你們都先下去。”


    馮太後聞言,不動聲色的望了她一眼,讓張嬤嬤也出去。


    “太後娘娘,妾身有些怕。”阿妧這才放鬆下來,目露哀求之色:“妾身想起衛容華那沒保住的孩子,還連累衛容華也失了位份。”


    見阿妧竟向自己求援,馮太後麵上的笑容愈發和藹。


    “傻孩子,你有孕是件喜事,就別提晦氣的人了。”她安撫道:“你放心,哀家會保你平安生下皇子。”


    馮太後語氣篤定,阿妧一時判斷不出她的心思,乖乖點頭。


    這次馮太後一改前次在永壽宮的強硬態度,對她格外親切的噓寒問暖,似乎極看中她肚子裏的孩子。


    她又叮囑了阿妧幾句,這才帶人起身離開。


    馮太後走後,阿妧回想著她方才的一舉一動,猜測著她的目的。


    後宮中聽說太後來看過阿妧,張皇後的坤儀宮很快送來了不少補品,鄭貴妃不知出於什麽心情,也送來了不薄的禮物,這才陸陸續續有人送禮。


    可唯獨福寧殿,還未有任何旨意傳出。


    “主子,您和皇上究竟怎麽了?”茉香替阿妧送上補湯,低聲問道:“皇上來時還高高興興的,卻是冷著臉離開。”


    阿妧心裏也有些氣惱。


    她已經好聲好氣的解釋了,受苦遭罪的也是她,皇上卻說走就走。


    阿妧賭氣道:“皇上心思,不是咱們能揣測的。”


    然而她話音未落,卻見門前的簾子動了動。


    阿妧忙住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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